罗一与崔家确实是不对付,但该有的格局还是有的。
如果新都给准备的一千多号人的伙食,就因为他的几句试探给推掉,那他与杨国忠也没区别了。
对于崔圆的提议,罗一并没有拒绝,不过入城吃小灶却给推掉了。
现在剑南人心惶惶,最需要的就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尤其是守边的部队,如果得知主帅是个能同甘共苦的,士气上多少能提升一些。
不管是不是作秀,他都必须需要留在城外,与一千禁军一起吃大锅饭。
罗一选择留下,那些对他发怵地一众官员自然也得留下。
不过为了不被罗一看到对大锅饭难以下咽的样子,基本上都没陪在罗一身旁。
唯独崔圆留了下来,并且还往罗一身旁故意靠了靠。
“你的敌意太过明显了。”看到罗一往旁边窜了窜,崔圆咬了一口又干又硬地饼子,笑吟吟地问道:“把我当成小房那些别有用心的了?”
罗一目光一凝。
崔家的心胸确实是不大,这是真打算给他使绊子,就连远在剑南的族人都给打了招呼。
而且还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来,这个崔副使跟崔乾佑用的路数都如出一辙。m.166xs.cc
又要做出长辈关爱后辈的姿态来拉近两边的距离,随后再达到那些龌龊的目的。
对此,罗一是真想问问,有崔乾佑这个前车之鉴,怎么还想着用这个法子对付他。
但是想到能坐到节度使副使的位置,不应该是这样的蠢人,罗一又收起了心中的那份轻视。
看了一眼离得不远不近那些剑南官员,罗一决定不管这个崔圆后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都装作没听到不去理会。
只要不提供拉扯私人关系的机会,就算谋划的再好也使不出力来。
崔圆见罗一只顾着低着头啃饼子,好似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按真正的辈分,你该喊我声外叔公,你母亲崔英要喊我叔父。
不过我自小就从小房过继到了青州房,你母亲就算还在世,也未必知晓这件事。”
放下饼子,打开水囊喝了口水,崔圆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与你说这层关系,不是要与你攀附什么,更没有什么后续的龌龊谋划。
只是不想让你将精力过多牵扯到与我的防备或是猜忌上。”
将目光看向罗一,见他还是只顾着埋头啃饼子,崔圆似笑非笑地继续道:“接连几次战败,已经让剑南军民对南诏生出了惧怕之意。
这次你与杨大夫一同入蜀倒是让人心安定了些。
不过也正因剑南百姓对你厚望,让你现在的处境如同架在火上炙烤。”
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崔圆咀嚼了几下,对依旧不吭声地罗一轻笑道:“你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章法。
说这些没有教你做事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些提醒。
有些时候在辽东能做成的事,在这里却未必。
另外,在战阵上想要大开大合,恐怕也不太容易。
至于为何这样,到了成都你只要了解些时日便会知晓。”
拍拍手上的残渣,崔圆起身理了理衣袍,目光在那些禁军身上环视了一圈,再次低声道:“到了成都先去拜访郭虚己郭将军吧。
对于如退敌或是如何守住剑南,他所思量的对你绝对有益。
不过郭将军如今染疾在身,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你心中得有个数。”
“谢过崔副使的提醒。”不管崔圆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后边所提的意见不涉及私人关系,并且还算中肯。罗一不能再默不作声,拱手道了声谢。
崔圆摆了摆手,叹息一声道:“身为剑南副使,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况且如今剑南再也败不得,只有上下齐心才能共度难关。”
顿了顿,崔圆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道:“其实想要与你说得很多。
但是那边与你起了龌龊,我说得越多,越会被你当做别有用心。
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去品。
不过你可以放心,若是有了疑惑之处,可以随时过来问询于我。”
罗一对此没有推辞,拱手笑道:“以后少不得要与崔副使商讨。”
想要在剑南有所动作,崔圆这个副使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真如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且行且看就好。
没必要因为私人恩怨,上来就全盘否认。
不过不否认,不代表就对崔圆偏听偏信。
都水监在剑南的活跃程度可不是辽东那边能比的。
只要他这个招讨使的职位一天不撤,剑南的都水郎便都归他节制。
与成都府的都水郎联络上,什么样的信息都能询问的出来。
相互一验证,就能知晓崔圆所说靠不靠谱。
而且对其话里透露着的意思,罗一更是没太放在心上。
他一个空降过来的临时性主官,下边的人不可能都跟眼前这些的一样。
肯定会有人不服气,甚至是明面上不做些什么,背地里却偷偷使绊子。
这种情况,即便是在后世都经常出现,化解起来并不是太难。
烧上三把火,再给些利益出去,恩威并施就好了。
但是有一点崔圆说得没错,那位郭姓将军确实要先去拜访一下。
剑南道的辖地可不光是平原,还有众多屏障一样的大山。
为了与西边吐蕃对峙,前些年在川西的弱水西山设置了保宁都护府。
这支人数很有弹性的部队,因为镇守川西的缘故,一次南征都没有参加过。
可以说保宁都护府的辖军,是整个剑南道最后一支精锐部队。
而这支部队的主将,就是崔圆口中说得那位郭将军。
想对保宁都护府有个仔细了解,以及眼下对南诏采取什么策略,这位郭将军的意见都很重要。
“使君你这真是想听的便能听到,不想听的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崔圆见罗一在私事上装聋作哑,在公事上却答应地痛快,且没有敷衍之意,有些哭笑不得。
可随即想到从老家来的那些书信,微不可闻地摇摇头。
这样好的郎君,硬生生被小房那些野心太大之人给弄得认不得亲,真是恼人至极。
见崔圆又有想磨叨的意思,罗一呵呵一声,道:“那你就只说该说的,那样我就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