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脸浸在木盆中洗了又洗,周口口才抬起头用帕子将脸擦干。
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抬脚打算迈入厅堂,却又连忙停了下来。
三下两下将身上的袍子解下,在门口用力抖落起来。
“郎君,你在外面磨蹭什么呢,只听动静不见人进来。”由高夫人变为周夫人的仓丽满眼含笑地边轻轻摩挲着几个月大的婴孩小手,边朝着屋外问了一句。m.166xs.cc
“身上的烟火气太大,怕呛了小敬罗。”
应了一声后,周口口索性把袍子直接扔在了廊屋的横杆上。
用力在身上拍了拍,快步进了屋内,还未进入寝屋就咧嘴大笑道:“离着老远就听到小敬罗呀呀个不停。”
“你小心着点。”将孩子小心的抱给走进来的周口口,仓丽叮嘱道:“听好了,你那一脸的胡子硬的跟耙子一样。孩儿的小脸娇嫩,可受不得你又亲又贴的。”
周口口将孩子抱在臂弯里一边来回摇晃,一边对着孩子挤眉弄眼,“我家小敬罗可是个郎君,哪里会怕疼呢。”
说罢,周口口大脑袋一低,就打算与孩子来个贴脸。
结果刚一低头,孩子小嘴一瘪,大哭了起来。
“哎,你真是讨人嫌,不让你干什么就非要干什么。”仓丽白了一眼周口口,起身将孩子抱了回来,“不哭,不哭,阿娘在这哩,你耶耶的胡子扎不到你。”
周口口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到炕上,一边眼中都是宠溺地盯着孩子的小脸,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脚丫。
看到周口口这副模样,仓丽轻轻叹息一声,眼中带着不舍道:“是要走了吗?”
“嗯。”
“就不能换个旁人去?这一走怕是回来时孩儿都能在院子里撒欢跑了。”
“就得我领人去,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真搞不懂,东亭这么多人,怎么偏你非要去。”
拍开周口口的大手,将孩子往里抱了抱,仓丽语带委屈的继续道:“别人家的孩儿都大了,已经识得人了。
咱家的小郎还没满周岁,别说识人,连话都不会说。
等你再回来,他都认不得你是他耶耶。”
周口口嘻嘻笑了两声,挪着身躯往炕里靠了靠,伸手再次握住孩子的小脚丫,“以后回来多给买些稀奇玩意儿,他就识得我是他耶耶了。”
仓丽剜了一眼周口口,眉头一拧道:“你是听不出我什么意思?
南疆那边是那么好去的?那边一年都是苦热难耐。
你这一身肥膘,到了那边怎么受得了。
你就忍心让我和孩儿整日给你提心吊胆的?
咱们家又不是没钱,哪里还用的着…”
见周口口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仓丽赶忙收声。
可话虽然是不说了,但心里依旧觉着委屈。
抱着孩子一扭身,留了个后背给周口口。并且眼圈一红,低声抽泣起来。
“你即便是个女子,做人的道理也是该知晓的。
没有先生,我恐怕还在柳城的行市上做个小牙郎。
还有家中的钱是如何得来的,你心中也要有些数。
不是吓你,如果你不是许了我,单凭你一个人,多大的家业你都守不住。”
周口口抬手在炕上拍了拍,待仓丽抱着孩子转过来,冷声继续道:“别忘了当初你闯了多大的祸事。
若不是先生,你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你那贪小与只顾一己之私的性子再不改改,小敬罗可不敢跟在你身旁了。”
仓丽抬手抹了抹眼角,委屈巴巴道:“还不是心疼你,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这世上哪有孩儿能离开阿娘的,东亭若真是容不下我,我就带着孩儿去乌骨城。
兄长总归差不了我们母子一口饭吃。”
拨弄了几下孩子的小手,周口口瞥了一眼仓丽,“去乌骨城也不错。”
“姓周的,你还真打算赶我们母子走?”
将孩子轻轻放到炕上,仓丽指着周口口气哼哼地继续道:“你是外边养了人?这么急着让我给腾地方?
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真把我惹急了,我就写信给罗郎君。
管怎么说,先前他也要喊我声义嫂!”
“你若是不想去乌骨城,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窝在家里好好照看孩儿。”
周口口将孩子抱起来逗弄几下,放进仓丽的怀里,起身沉声道:“你自己什么秉性你该知晓。
别怪我没叮嘱你,我不在东亭的时候,你再惹出什么祸事来,没人能保得住你。”
“我秉性怎么了。”翻了一眼周口口,仓丽噘了噘嘴,最终还是服软道:“咱们家的钱打着滚花也花不完,我现在就一门心思照看孩儿,能惹什么祸事。”
“知晓轻重就好。”抬手在仓丽的头上轻抚了几下,周口口咧嘴笑了笑,“我走了,在家好好照看孩儿吧。”
“眼看着就天黑了,你这个时候走?”
惊愕过后,见周口口不似说笑,仓丽眼中再次生起雾气,把孩子放下,起身道:“我去给你收拾收拾行囊。
咱家不缺钱,路上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到了南疆更要多加小心。
那边可不比…”
“不用收拾了,就是几件衣衫,到哪里买不到。”打断了仓丽,周口口再次叮嘱道:“记得我说的,万万不能再惹祸事出来。”
对于前往南疆,周口口没什么满意不满意。只要能跟着罗一,在哪并没有所谓。
但是这一来一去,少说要二年的光景。
而周口口老早就知道罗一的计划,他是真怕仓丽掺和进海上的事,或是将手伸向冶铁或是炼石碳的那些作坊。
的那些作坊,
罗一能如此重视的物件,绝对不只是赚钱那么简单,肯定是另有用处。
对范阳的态度,周口口同样知晓,现在看似两边亲近的不得了。
可一旦真有变化,那与天塌地陷无异。
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敢对那些作坊有半分耽误。
与仓丽走到一起已经一年多,知道这是个没什么坏心眼,但对财帛却极为执着的女人。
周口口不得不黑着脸说些狠话,让其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不然他和罗一都不在东亭,真出了事没人能护着。
另外,对于此次南疆之行,周口口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去瘴疫横行的地界儿征战,除了当地人,外人过去没几个能活下来。
“啧啧,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老班头见周口口出来,掏出一个小册子扔了过去,“千万叮嘱好那些小子,按这上的去做,别说一路上定会无恙,就算到了南疆也没半差池。”
“挺大个岁数了,况且现在又不是没有小娘,跑这听墙根你也不嫌羞。”
打开册子翻了翻,周口口眼角跳动了几下,咬牙道:“早些给我,我用得着黑着脸?”
老班头嘿嘿一笑,“此行不但要抓紧赶路,每隔三百里可是还要挑地方留人手的。
这个可是密中之密,给你早了,哪里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
周口口冷笑道:“我还用你来考校?就直说你忘记了我也不会怪罪你。”
“这话说得硬气,不过听着总想再如第一次与你见面时摔那么一下。”
见周口口要急眼,老班头摆摆手,继续道:“你在东亭好歹也算是个人物了。
怎么还不识逗起来了,就是个说笑不要往心里去。”
扭头指了指院外,老班头似笑非笑道:“那位在青岩城被你砸晕的女世子要跟你一起去南疆,这事你得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