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哗啦!”
飞霜殿内的案几被李隆基一脚踹翻,上边的笔墨纸砚等物件掉落的到处都是。
李隆基这样的暴怒,高力士都记不得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眼角一阵跳动过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李隆基坐回龙椅之上,“陛下息怒,万万不能气伤了身子。”
“气伤了身子?我都要被罗一这蛮儿给气死了!”
听了高力士的劝慰,李隆基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抬手指向东边怒斥道:“朕就没见所这样的臣子!
哪个持节的边地重臣不将家眷安置在长安,怎么唯独就他不愿?
三番两次的打朕的脸面,真当朕不敢治他的罪?”
李隆基越说越气,掐着腰在殿内边踱步边继续痛骂道:“他这是拿朕拿朝堂上的大臣们当愚人戏耍?
先是夫人后是兄弟,哪来那么巧全都遭了难。
他谋划这样的事,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是非要与朕作对?
是炫耀他的本事,以为朕拿他没办法?
还是摆明告诉朕,在这长安城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停下脚步看向高力士,李隆基头上青筋暴跳着问道:“你说,他是哪里来的狗胆,敢这样干?!”
不等高力士作答,李隆基又气的抬手指向长安城的方向,怒声继续道:“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就罢了。
居然还把俶儿家里的四娘子也给虏走!
这是打了朕的颜面,还要从朕把便宜占了?”
说到这,李隆基的怒极反笑起来。
不过怒笑了几声后就变为了真笑,并且这股笑意还有些不受控制。
假死脱身,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事后还要占一把便宜的,翻尽历代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再者,洪秀与罗二郎的假死,可谓谋划的天衣无缝。
如果不把四娘子给带走,根本没人会怀疑这种巧合会是假的。
这种致命的破绽,绝对不会是因疏忽大意而造成。
这是罗一那杀胚摆明了故意在气他。
这件事情又荒谬又可气,而且还带了些可笑。
可就这么荒谬与可笑的事,偏偏就被他给遇到了。
这样的事情被记录,后人看了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
“朕做不到千古称颂的帝王,但却做到了什么鬼事情都遇到的帝王!”
止住笑声后,李隆基坐回龙椅自嘲一句后,将目光看向起居郎,“方才朕所之言,一字不许录入。
这件事情也要当做没发生过烂在肚子里,若是传扬出去便治罪于你。”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李隆基,起居郎绝对会硬刚一下。
但现在的李隆基还是算了吧,他没有罗一与安禄山那样的本事。
敢违逆一句,下场绝对好不了。
再者,这事又不是他惹出来的,让李隆基把气撒到他身上,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记录李隆基一言一行的起居郎没有任何废话,躬身连声称喏。
李隆基骤然间又气又笑,身子感觉有些疲乏,将身子全都靠在了龙椅上。
闭眼揉着额头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罗一够聪明吗?”
“回陛下,罗一若是不够聪明,这世上怕就再没聪明的了。”
高力士虽然明白李隆基在笑什么。
但这种故意触怒圣人天威的事,他也摸不准李隆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惩治。
这个时候不是劝慰,也不是对这件事开口所言的时候。
高力士决定就事论事,只应答李隆基字面上的问题。
“是啊,你说他这么聪明,为何要做这样孩子气,甚至可以说是糊涂的事情呢。”
李隆基指了指踹翻的案几,声音再次有些发冷道:“昨日刚收了倭国攻克京都在内的半数之地,以及俘获酋首的捷报。
紧接着就出现了这样一件让人愤怒至极的事情。
说明他早就开始谋划,又一次侍功而肆无忌惮的违逆朕意。”
将揉着额头的手放下,李隆基再次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他能胆敢如此,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旁人,只怪朕自己。
是朕对他太过宠溺,对朕对他太过放纵。
既然是朕的错,那朕就竭力弥补回来。”
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高力士,李隆基沉声继续道:“朕打算让政事堂拟旨。
新罗之事久拖不下,皆因罗一抓小失大。
撤销其征东大总管与节度使之职,勋爵从柳国公也一并降为县公。
念其这几年他为国四处奔波,又恰赶痛失夫人之痛,其他罪责可免受责罚。
在接旨后要立刻返回长安。
另,册封冲娘为寿安公主,并赐婚于他。”
李隆基再是昏聩,也还没忘了皇权不可违逆这最基本的一点。
罗一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触犯,必须要加以惩治。
不过以罗一的出身,李隆基压根不认为罗一有谋反的意思。
罗一足够聪明,会知晓他只是一个都水监郎的后人。
无根无势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仰仗于他李隆基的封赏。
离开了他李隆基,罗一再聪慧又能如何?
除了能赚些财帛,他什么都做不了。
再者,赚取的那些财帛没有人护着,最终是谁的都说不准。
而以罗一如今的职位,不用治多大的罪名。
只需夺职降勋,就够让罗一胆战心惊。
打了杨国忠和那么多朝堂上的大臣,会没人能恨他?
之前是一直领兵在外,又有他李隆基护着,没人们奈何他罗一。
将其招回长安,又只余一个户部尚书之职。
罗一不老老实实给他当条听话的狗,看杨国忠和那些朝臣整不整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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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另外,罗一不是心疼他那位夫人,不愿折腾而假死吗。
那就假死当真死。
正好给冲娘腾出了正妻之位。
成了真正的驸马,想要在朝堂待的安稳,就更需要看他李隆基的脸色。
看看到底谁最难受。
“就连东平郡王都不敢如此触怒陛下,您这个责罚是不是有些轻了。
另外,此事由政事堂拟旨,怕是会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高力士当然能看出这些旨意背后的含义,既替罗一高兴,心中又有些担忧。
如果罗一能回长安,这个责罚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需在户部做些功绩出来,用不上几年就能坐上宰相之位。
但罗一又与河北有不浅的关系。
安禄山回范阳时,可是违背常规一路不停的赶回去。
下边郡县上了不知多少安禄山要反的疏奏。
罗一谋划的事情正巧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高力士对其再喜欢,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毕竟如果罗一真与河北搅在了一起,那这些旨意只会起反作用。
而且这事由杨国忠的政事堂插手,事情绝只会变得更糟上加糟。
迟疑了一下后,高力士不得不隐晦的将两方面都提醒了一下李隆基。
李隆基对高力士的意思听的很明白,不过
对此却不在意,十分笃定道:“禄儿与罗一确实是跋扈与骄纵了一些。
不过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反。
一个胡儿出身,一个连郡望出身都没有,甚至是良家子都算不上的出身,能成什么事。
何况朕他们哪个都不薄,就算是失心疯他们都不会反。
即便真敢反,不需片刻就会有下边的边军或是义士砍了他们的脑袋呈到长安。”
顿了顿,李隆基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让政事堂插手也是朕有意为之。
鹰犬就该有个鹰犬的样子。
敢跟主人狂吠亮爪,就还得死命调教。
不让罗一这蛮儿吃些苦头,不遭些磨难,就体会不到朕对他有多回护。
此外,你再给他下道秘旨,俶儿家的四娘子身子骨本就弱。
稍稍出了差错,朕就拿他试问。
再让那个罗二郎与四娘子早些诞下个孩儿。
到时候好返还长安,朕还要享享五世同堂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