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边军常年与契丹人打交道。
即便是乌由与把离率领的两部人马打着辽东军的旗帜,听到动静的河北边军只是瞄了一眼,就判断出先冲杀过来的人马是契丹人。
这让深知契丹人战力的河北边军脊背全都阵阵发凉。
往常正面与之交战都是胜负难料,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冒着大雨鏖战了三个时辰。
精疲力竭之下根本没法再与契丹人交战,如果强行应战,除了死在契丹人的刀下,再没别的结果。
孙孝哲在看到契丹人马出现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他再没有一丝胜算。
而且从契丹人出现的方向也断定出留在长安城攻城的人马已经遭遇了不测。
不过这一仗有充分战败的理由。
加之通过这场大雨,也对辽东军要命玩意儿有所熟知,只要克制得当,辽东军一样能够打败。
孙孝哲不认为逃回去后,安禄山会对他怎么样。
因此孙孝哲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传令安守忠率军抽身迎上去。
他则是拨马拼命与王师道汇合,扔下已经有溃败迹象的步卒,带着骑军打算向西逃走。
但是与之混战的左右两厢将士,看到有援军前来驰援,士气瞬间大振。
不但将叛军步卒杀得节节败退,还专门盯着叛军的骑军,生怕逃走了不好追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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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与王师道汇合的孙孝哲向西拼杀出去的很缓慢。
最为要命的是,安守忠与孙孝哲的想法也差不太多。
加上他就是个在外负责游弋的副将,战败的过错都在孙孝哲与张通儒。
逃跑起来可谓毫无心理压力。
因此安守忠没听孙孝哲的军令,直接带着麾下的骑军先一步向西逃窜。
因为后加入战团的缘故,安守忠处于战场的最西端,逃跑的也十分顺利。
而周口口率领的后营见阻拦不住安守忠的骑军逃跑,索性便不再去管,一头扑向安如意与王师道的步军与骑军。
这让孙孝哲不管如何拼命的向外突围,始终都冲不出去。
眼见着辽东军驰援冲杀过来的人马越来越多,隐隐将左右两个战团全都给围住,并且高喊着伏低不杀。
孙孝哲立刻下马,与护在身旁的一个亲卫急匆匆的换了甲胄。
随后快速向已经开始趴在泥水中投降的步卒那边摸了过去。
没了孙孝哲帅旗的传令,抵抗的叛军越来越少。
加上大批的步卒开始投降,突围无望的骑军也最终放弃了抵抗。
持续了将近四个时辰的鏖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还没有军号的左右两厢将士们,在看到叛军全都趴地投降,之前援军到来的那股兴奋劲,仿佛被瞬间抽干,纷纷跌坐在泥水中。
有的累的大口喘着粗气,有的低下头眼中满是悲戚的回想着方才要好袍泽战死的那一幕幕。
“都起来,坐在泥水里容易害病。
况且还有那么多袍泽的尸首还要拼凑。
还不是伤心悲切的时候,都赶紧起来!
再者,咱们是打了胜仗,都别在那哭丧着脸。
你们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看辽东的骑军是什么样吗?
都快起来看看!”
柳松的声音带着哽咽,与其说是大声呼喝,不如说话在宣泄。
简单的清点了一下,柳松发现这一营的兄弟,折损了至少半数。
他从未打过折损这样高的仗,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大声呼喊了几句后,柳松再抑制不住,拿起横刀用力劈砍在地面,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水中,“呜呜呜…贼老天,下的哪门子鸟雨!”
“把尚家庄的脸都给丢干净了,少在这里哭丧。”
老耿最担忧的还是于海龙与柳松等尚家庄出来的小子,让高福给他割断绳索,立刻奔往左厢这边四处找人。
最先听到柳松的叫喊先是一喜,以为这小子总算是有些将军样子了,可听到后边的哽咽,气得赶忙大喝了一声。
拉起累得已经快要脱力的于海龙,老耿走到柳松身旁抬脚就踹了过去,“喊得比谁都明白,就是不照着去做。
赶紧起来,不想再死人,就赶紧把麾下给叫起来。
本就累得脱力,天又下着大雨,再坐下去都得湿邪入体害了病。”
“老耿说的没错,再不起来清理战场,功劳可都归后边冲杀过来的骑军了。”
“我们拿命拼得,谁敢把功劳都给…”愤怒的起身看向说这话的人,看到罗一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柳松眼圈再次一红,又激动又难过的连忙改口道:“雨太大,没听出是大郎君您的声音。”
罗一看到最在意的一些人都安然无恙,心里十分高兴。
走近先与几人挨个拥抱了,随后拍了拍柳松的脊背,“那些战死的兄弟看到你这副样子,会很欣慰的。
不过他们的死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的活。
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把兄弟们的尸首赶紧收敛起来,那时候你不想哭都不行。”
看到周口口与侯杰等东亭戍出身的将领赶了过来,罗一再次拍了拍柳松的脊背,“周胖子过来了,让他看到你这样,指不定还要怎么编排你。
抓紧去忙正事,尤其是驱赶百姓当肉盾的那些,一个不落的全都要找出来。
谁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那我就只能拿谁的脑袋筑京观。”
连劝慰带下令的对柳松做了安排,罗一挥手打断了周口口等人的行礼,“都累的要站不住了,还弄什么虚礼。”
仔细在众将身上扫了扫,罗一微微颔首,继续道:“都能耐得苦战的,可以放心让你们能独当一面了。”
“先生,您让老姜上吧。”周口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哭丧着脸道:“死,我不怕,就是怕临死前再看不到先生一眼。”
目光看了看罗一身旁的仓满等亲卫,周口口大嘴一撇,“您身旁都是些半大小子,没一个看着靠谱的,我还是留在你身旁吧。”
“周胖子,你能说点实话吗?而且你不觉得这话说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吗?”受不了周口口这副样子的老耿,拉了拉罗一的胳膊,“他现在最是好战,在登州打那些倭人,比谁打得都起劲。”
罗一先是轻轻笑了笑,随后脸色一正道:“现在辽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兵,你们今后恐怕都落不得清闲。”
目光四处扫了扫,不管是己方还是叛军,伤者都不算少。
本来两边死了那么多人就无比心疼,不想让伤兵再有什么事,罗一沉声继续道:“赶紧搭帐篷。
不管是咱们的兄弟还是河北的降兵,伤口再这么泡下去,可是要有大危险。
先把伤兵救治妥当,另外把这仗的经过也与我好好…”
罗一的话还没说完,从西边突然又出现了一股骑军。
而且没等负责警戒的人马迎上去,这股骑军又突然间下了马,全都趴在了地上。
“这应该是方才逃走的叛军,怎么又折返回来投降了。”看出状况的周口口,疑惑的拍了拍头上的兜鏊,“这可真是奇怪。”
眯着眼睛望向西边看了一阵,罗一摇头道:“只有一种情况能让脱离战场的溃军又跑回来。
他们恐怕是遇到截断退路的军伍了。”
随着罗一的话音落下,西边的方向再次出现了一股骑军,并且打头的旗帜上,绣了一个大大的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