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纪眉目一凛,眸底划过一抹弧度,立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董纪走后,桃秋才回过了神来,一脸焦灼道:“小姐,是府中下人不够用吗?小姐可以让夫人在从伢婆子手中买呀,奴教坊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怎么能买来伺候小姐呢?”
苏清言眸光平静的看着桃秋,轻声道:“桃秋,每个人对恶的定义不同,只要他不是故意杀人放火,烧杀抢掠,那他就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有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年,考取功名后,却为官不仁,草菅人命。”
“又有多少平头百姓,奴仆山匪却能为了正气,义气而手染鲜血。”
“不知全貌,我们不能置喙别人的恶,做的对与不对,因为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
桃秋脸上满是茫然,随后摇头道:“奴婢听不懂,可是奴婢知道,凡是进奴教坊的人,都是犯了重罪之人。”
苏清言叹了口气,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她只得耐着性子问道。
“我记得前年,泊县发生过一件震惊梁京的大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夜之间屠杀了前任泊县,县令满门十三口人,那名少年后来也被关入了奴教坊,你觉得他恶是不恶?”
桃秋瞬间便回想起了那件事,不由打了个哆嗦,“自是极恶的,那般年少,竟如此心狠手辣。”
苏清言却嗤笑道:“是吗,那你可知道,为何当今圣上在亲自审理过此案之后,不曾将那少年立即处死,而是罚入了奴教坊?”
桃秋皱着眉,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不知。”
“那是因为,是那泊县、县令屠那少年全家在前。”
“那少年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商户,家境殷实,那少年的母亲更是泊县当地出了名的貌美如花,在一次偶然出门的时候被那县令撞见,那县令便起了歹心,不顾人家早有家室,硬生生的将那少年的母亲抢回了府衙。”
“等那少年的父亲找上门时,他的妻子早已被折磨致死,那少年的父亲与他的妻子伉俪情深,接受不了妻子的惨死,便一头撞死在了府衙大门,那县令怕东窗事发,便给那少年的父亲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了那少年的所有亲眷,连人家年过花甲的老父老母都不曾放过。”
“而且,”苏清言顿了一瞬,抬眸看向了桃秋,平静道,“那少年的母亲,在被那县令抢走时就早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是被那县令糟蹋之后,活生生的刨开了肚子,疼死的!!!”
“你说,那县令该不该杀?”
桃秋早已惊的瞪大了眼睛,怔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苏清言扯了扯唇,无声的笑了笑,这也是她一直不曾对苏余出手的原因,她与她的劫难,都是苏余的姨娘,邹颖做下的孽,苏余心中恨云氏,她能理解,毕竟从小看着自己的姨娘做那种事情养活自己,任谁看了都会心理扭曲,可她忍一,忍二,苏余却好似不弄死她不罢休一般,既如此,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该杀。”良久,桃秋才鼓着腮帮子怒声说道。
“所以啊,奴教坊的人不一定都是坏人,他们中也有重情重义的忠勇之人,你不能因奴教坊是刑罚场,就否定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坏人。”
桃秋点点头,片刻又犯了难道:“可是…被罚到奴教坊的人,身上都是有奴字烙印的,便是寻常商户也是断不会用的,若是让旁的人知道,小姐买了奴教坊的人,会对小姐名声不利的。”
闻言,苏清言也皱了眉,面色有了一抹难色。
奴教坊,是令所有梁国人听了都要抖上三抖的可怕存在,凡是进了奴教坊的人,肩头上都会用火烙烫上一个奴字,是梁国公认的最下等的仆。
在那些人初进奴教坊时,大理寺或则府衙,都会根据那人所犯罪的大小来判定他服刑的年限,只要年限到了,便可以被买卖,只是服刑期间,要做各种各样的苦力,被殴打,被虐待,缺胳膊断腿的,被活活打死的,可谓数不胜数,自奴教坊成立以来,能活着服完刑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便是有人能活下来,也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去买他们,只要一日待在奴教坊,他们就要一直服刑,更重要的是,凡进过奴教坊的人,终生不可脱奴籍。
“这个…过几日我问下园齐大师,看他有没有办法吧。”
“此事,你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吗?”
桃秋眨了眨眼:“王爷也不能说吗?”
苏清言顿了一瞬,摇头道:“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吧。”
他若知道,定不会放心自己这么做,更有可能,会将他身边的影卫调到她身边来,可她不想这样,因为她心中存着一丝希望,若是她真的能好起来,她希望她能挺直脊背站在他的身侧,而非是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娇娇女。
她一直都记得,那晚在温泉洞里,他曾说过,他与周煜枫迟早都会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她帮不了他,可也绝不能在成为他的拖累。
“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本王知道啊?”苏清言心里还在想着,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子,便自门外传了进来。
苏清言怔了一下,连忙扭头望了过去,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脸上一瞬的欢喜,与眸底的期待。
一袭暗黑色纹丝錦袍的俊美男子,矜贵清隽的走了进来。
桃秋吐了吐舌头,嘻笑道:“方才我家小姐说,要给王爷绣个帕子,让奴婢不要告诉王爷,说是要给王爷一个惊喜呢。”
“哦?”梁天祁挑着剑眉,看向了坐在窗前的苏清言问道:“可是真的?”
苏清言神色尴尬了一瞬,羞恼的嗔了一眼桃秋,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
梁天祁本有些疲惫的眉眼也精神了些许,侧头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桃秋道:“既如此,还不去速去配了针线鲛绡。”
桃秋掩唇一笑,“是,那奴婢就不打扰王爷小姐,奴婢这就去配。”话落,便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了,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梁天祁嫌弃道:“这丫头,怎么又笨了,还不如以前有眼色。”
苏清言小脸羞赧,垂着头不说话。
梁天祁大步走至苏清言身旁,俯身直接将人儿拦腰抱了起来,向紫檀木大床走去。
苏清言一惊:“王爷,您干什么,快放下我。”
“乖,别动,让本王抱抱你,这几日太忙,都没时间与你好好相处。”梁天祁抱着苏清言侧躺在了床上,俊脸贴着女子的额头,轻声诱哄道。
苏清言红唇微抿,感受到男子浓浓的疲惫,也不在乱动,任由男子轻蹭着她的额头。
梁天祁紧紧的拥着怀中女子,想到今日得到的消息,眉眼间满是郁色,风暴慢慢的染红了他的眼眸,恨不得将怀中人融进骨血里才好。
“言言。”
梁天祁喃喃唤了一声,苏清言抬眸刚想应他,男子紧锁着眉头,脸上布满沉沉的愠色,俯身便向她压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吻,带着浓浓的霸道与占有欲,狠狠的席卷着苏清言的唇舌,险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唔…王…王爷……”
苏清言小手死命的推拒着男子的胸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梁天祁微微离了离女子的红唇,眸色黑沉的看着女子红扑扑的小脸,喉结微动。
“最后一次提醒你,要唤我天祁,若是下次在唤错,本王便狠狠的罚你。”
苏清言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咕哝道:“我就不叫,看你也能罚我四十军棍不成。”
梁天祁勾唇一笑,“那你便试试,看我会不会罚你?”
“王爷。”苏清言昂着头,不甘示弱的又叫了一声。
梁天祁眼眸一暗,抬手箍住了女子的下颚,再次吻了上去,无论苏清言怎么推拒都不曾放手,舌尖撬开女子的贝齿,与女子的香舌缠绕在了一起,直到苏清言小脸憋红,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怀中人儿。
“乖,在叫一句。”梁天祁唇角噙着坏笑,温声哄道。
苏清言腮帮子气鼓鼓的,在男子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终是犯了怂,声若蚊蝇的哼唧了俩字,“天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