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没忍住。
泪珠盈满,一滴一滴地滑落。
宋纤云总觉得自己太脆弱。
这些事情,他表面上放宽了心,认为自己能够撑过去,但是六师叔一来。
所有的防守溃不成军。
宁时珍简单说了下权尹婵娟的情况,宋纤云才抽噎地住了泪水。
天色刚刚擦黑,小月就来赶人了。
宁时珍走时,握着宋纤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宋纤云抽出手腕,眼眶还有些许的红意,道:“走吧,六师叔,师尊还在等着你。”
寝殿窗边,玄月倒钩,转朱阁,低绮户,洒下清浅的光。
东方问天进来时,宋纤云正撑着脑袋,看天上的月亮,还有月光下隐约可见的浮云,如烟似雾,柔和似絮,
皎洁的光像一层清纱,把人笼罩在其中,遗世而独立,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夜色中。
东方问天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升起几分若即若离,怅然若失的错觉。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入怀的是宋纤云瘦削的肩膀。
低头,去看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子,上面还泛红哭过的痕迹。
东方问天稍一用力,就把宋纤云抱在怀里,然后坐在椅子上,也跟着抬头去看夜幕之中的银勾般的月。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宋纤云垂在胸前的长发玩儿,语气轻飘飘的问道:“哭了?”
“没有,是风。”宋纤云懒懒地伸了伸脚,两条腿轻轻地搁在东方问天的大腿上。
东方问天没有纠结,只是挥手将窗户关上了。
寝殿暗了一些。
月光被隔离在外,照不进来。
宋纤云蹙了下眉,然后他听到东方问天用不容争辩的语气道:“以后不准看月亮,只能看天,或者看本尊。”
“好的。”
宋纤云应道。
东方问天无非是膈应师尊的名字里有“婵娟”二字。
所以不允许他看月亮。
宋纤云应得快,东方问天脱得更快。
窗户不知道何时隙了一条缝,一道浅浅的月光如神邸般降临。
宋纤云在沉浮中伸出手,想去够。
够到了。
月光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让他微红的手腕如水中的波光潋滟。
然后他的手被东方问天抓了回去。
被覆盖住,拖回深渊黑暗之中。
东方问天相比以前,的确温柔小心了许多。
害怕他受伤。
宋纤云觉得无所谓,没必要。
因为狗咬得再轻,该打的狂犬疫苗还是得打。
回到床榻时,宋纤云已经困得半睁着眼。
东方问天轻声道:“纤云,本尊想要魔界和修真界休战,就像你们和妖界一样,如何?”
宋纤云在迷离之中瞬间清醒。
他的眸中闪过不解之色。
东方问天继续憧憬道:“自此,三界永无战乱,世间安宁。等所有事情处理完后,本尊带你游历山河,把万物万事尽收眼底,只有你我二人。”
宋纤云没说话,轻轻闭上眼睛。
假装睡着了。
东方问天听枕边人这么久没动静,呼吸清浅,也没再继续问。
寝殿陷入寂静之中。
宋纤云眼睫轻颤。
觉得有些好笑,他算是救了修仙界原本该被灭门的宗门门派吗?
这是,和亲?
哈哈,自己还挺伟大。
宋纤云藏在被子里的手心,被掐出几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
东方问天似乎真的在着力办成这件事。
小月对自己的眼神已经从害怕变成了惊羡。
魔宫里都流传着一位美人,仅凭娇软的身子和夜夜的枕边风,就把尊上迷得失了神智。
大肆宣扬要和三界签订休战条约。
在魔族边界驻守的修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二个不可置信,生怕这是诡计多端的魔族想的什么下三滥的怀柔政策。
但时间久了,魔族不仅没有对他们的挑衅表示任何不满,还时不时隔空投送物资,表示他们辛苦了。
宁时珍也找过宋纤云几次,问这是不是东方问天的诡计。
宋纤云摇头。
他不确定。
东方问天是不是爱上了他,所以才会这么做。
休战条约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
东方寻风风火火闯进寝殿时,宋纤云正在给小仓鼠剥瓜子。
小月拦了,没拦住。
在场的其他仆从也不敢拦蠢如山猪又身份尊贵的二殿下。
听着东方寻的大声质问,宋纤云挑眉,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王兄不曾给我讲过这些。我想,二殿下应当是找错人了。”
东方寻银发飞舞,如果不是年轻的面庞,在场的人都会以为这是哪个白发苍苍的疯子老头。
他怒声怒气道:“定是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我兄长作出如此错误的决定!”
那模样,恨不得把宋纤云当场大卸八块。
也是。
凭借东方问天的能力,一统三界指日可待。
在慕强的人看来,的确是个错误的决定。
宋纤云笑道:“二殿下,是三界不死几个人,您是看着不舒服吗?为什么一定要落得个两败俱伤,血流成河的地步?”
东方寻道:“谁说是两败俱伤,明明是我魔族单方面压制。”
宋纤云剥完最后一颗瓜子,递给小仓鼠。
复又抬眸,眸中水光潋滟,似是嘲讽,似是不解:“二殿下那么有把握,那就去求你王兄,何必来我一个凡人这儿,大发雷霆?166小说
我被关了一个月,现下听话懂事,不都是二殿下的手笔吗?
不肯就范,您说在下不识好歹;承欢迎合,您说在下祸害朝纲。
请问,我应该怎么做?去死?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我不敢自裁,怕尊上怪罪,倒不如二殿下您亲自动手,除了我这个祸害,如何?”
东方寻半后退一步。
不可置信道:“你知道是本殿?”
宋纤云半支着下巴,笑而不语。
不得不说,这副容貌,真的有红颜祸水,祸乱国家的底气。
东方寻一咬牙,眼睛滴溜溜地转。
然后,冰刃聚集,铺天盖地朝着宋纤云而去。
小月爬着滚着要过来。
被东方寻一掌推开,冷冷道:“待本殿杀了宋纤云,亲自去向王兄领罪,你们不必害怕被连累。”
宋纤云慢悠悠地把仓鼠推远了些,圆滚滚的仓鼠正香喷喷地啃着瓜子,一不小心脸朝地,瓜子从桌上掉了下去。
小家伙爬起来,毛绒绒的毛很好看,似乎是在风中凌乱了。
低头看了眼地上没啃完的瓜子仁,抬头看了眼淡然赴死的宋纤云。
胡须一颤一颤的,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