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魔宫的消息,那宋纤云便无权看。
闻言,宋纤云垂眸看向别处。
东方问天将符篆定格在半空,嘴里碎碎念了一句咒语,宋纤云没听清。
接着,原本花里胡哨画着看不懂符咒的符纸,显现出了文字。
东方问天看完后,目光停留在宋纤云的后脑勺。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道:“权尹婵娟醒了。”
“什么?!”宋纤云猛地转过身,眼睛一亮。
“权尹婵娟醒了。”
东方问天不厌其烦,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似乎还突破了心魔,境界从洞虚初期,攀升到了中期,本尊的结界差点没抗住他的灵力爆发。”
宋纤云张着嘴,有点不敢相信。
师尊的修为怎么会拔高得如此迅猛。
东方问天揉了揉宋纤云还有些发懵的脸颊,轻声道:“你要不要现在回去看看?”
宋纤云摇头,但眸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既想立即去看望师尊,但又害怕东方问天发怒。
东方问天默然,没再开口。
大手一挥,天旋地转。
两人前一秒还在小舟之上漂荡,下一秒就在魔宫内。
周围是熟悉的场景,宋纤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色复杂的东方问天,问道:“这是?”
“以后在本尊面前,你不必隐藏心绪,你想去看你师尊,便去吧……”
东方问天微微一笑。
然后伸出手捏了捏宋纤云软软的脸颊,手感很好,因为刚刚在江面上吹了晚风,皮肤微凉,像冷却的奶酪酥。
尽管他极不想让宋纤云靠近权尹婵娟,可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小心翼翼的神色,总是刺痛他的心。
做过太多恶劣的事情。
一但想挽回,便要付出比曾经多一万倍的代价和耐心。
宋纤云偏头躲过了东方问天的手。
东方问天手指落空,略微尴尬地收回去,藏在衣袖中。
不咸不淡道:“去吧,让小月带你去。”
宋纤云摸不清东方问天的脾性。
毕竟自己肩头被咬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在忐忑中,宋纤云一步三回头地踱步走了。<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魔宫上下灯火长明,守卫森严,一队一队的魔军举着长明火在宫中四下巡逻。
渐渐入秋,风有些冷。
宋纤云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跑起来了,青丝飞舞,衣衫蹁跹。
越靠近收押权尹婵娟的地方,守卫的人越多,身后有小月的陪同,所以那些守卫几乎是视而不见,由着他进去层叠的宫院之中。
权尹婵娟被转移到偏僻的殿门中,冷清寂静,屋外有个小院,院中的树叶落了一地。
小月使劲倒腾着腿,跟上宋纤云的步伐。
守在门口的侍卫正要推门,宋纤云突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屋内烛火摇曳,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低咳。
宋纤云迈过阶梯,屏气凝神。
他想见师尊,又不敢见。
他只是异世的魂魄,平白无故占了别人的身子,还承了师尊的爱。
最后一次见面是他用着他徒弟的身子,和东方问天交融云雨。
那天他哭得撕心裂肺,耳边全是恶心肮脏的肉体拍打声,彻骨的痛,还有师尊无尽的呼喊。
在欲色朦胧之中,宋纤云想起结界之上,那密密麻麻的血掌印,便忍不住浑身颤抖,像坠入了冰窟之中,四肢血液倒流,僵硬冰冷。
宋纤云站定在床边,这里的窗纸不厚,可以模糊看见里面人的身影。
他可以看见床上半卧着一个人,发丝散乱,凌乱地顺着肩膀后背垂落。
似乎还很虚弱,连坐起来都要依靠着床头。
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应该六师叔。
手里端着药,慢慢地给权尹婵娟喂药。
宋纤云伸出手,想触碰印着两人身影的窗户。
却并没有碰到窗户,而是被一层透明的结界抵挡住了。
他的指尖微顿,结界边像水一般地荡起一圈涟漪,往外慢慢画着圈。
房间里的人似乎有所察觉。
权尹婵娟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宁时珍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冲窗外喊道:“谁?”
宋纤云宛如触电般收回了手。
紧张得不敢呼吸。
没有得到回应的宁时珍放下碗,冲权尹婵娟道:“我出去看看。”
宋纤云闻言,退了几步。
他没有脸面见师尊。
既是为自己默哀,也是为原主愧疚。
然后,脸色苍白地看向小月,轻声道:“走吧。”
他抬脚,脚步略微踉跄。
小月抿唇没说话,上前扶住人,出了院门。
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门口守着的人提起长枪,挡住宁时珍的去路。
萧瑟秋风今又是,院落的枯树,又沙沙地落了为数不多的叶。
宁时珍抬眸,看着空落落的院门,静静地关上门,进了屋。
“是谁?”权尹婵娟虚弱地问道。
白发衬得人脸色惨白,毫无精气神。
宁时珍抬起药碗,勺子在苦涩的药水中转了两圈。
“除了纤云,还有谁会来偷偷瞧上你一眼。”
权尹婵娟抿紧嘴唇,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
他眼底一片悲凉,似是知又似是不知地问道:“那纤云为什么不进来。”
宁时珍捏勺子的手用了些力,药快凉了,才道:“东方问天允诺我来给你医治时,纤云也是闭门不出。”
这其中,宋纤云做了多大的牺牲。
两人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权尹婵娟抬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处,猛地甩手打掉了宁时珍手中的药。
苦涩的药汁打落在地,浸湿了地板。
宁时珍看着眼前沉默痛苦的权尹婵娟,似乎早有准备地又拿出了一碗药,哑声道:“师兄,喝吧,莫让纤云为我们担心了。”
宋纤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他活在自我厌弃之中,面色平静,如常人一般,内里却腐烂发臭,如一潭死水。
或许在等着外表彻底撕裂,逃离禁锢的牢笼时,也会一直平静。
平静地看被踩死的自己。
又爬起来,被踩死,又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