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丰城起雾的那一天，李忠可是惊奇的。</p>
细雨城是边陲小城，那里最多的就是的就是延绵细雨。</p>
天气闷热潮湿，没见过啥是棉袄，更没见过雪花与寒雾，倒是清晨的雨雾常见得很。</p>
照理说，提丰城的地理位置距离细雨城也就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天气温度变化不应该这么大才对。</p>
但考虑到禁地对周边环境的辐射程度，以及不讲道理，提丰城就是发生再大的变化，似乎也还都能接受？</p>
然后他就被活生生冻醒了。</p>
从来没被冻过的娃，被冻得感觉鼻子耳朵仿佛全掉了。</p>
脑袋冰凉，仿佛头上被开了个天窗，不断的往外冒着冷气。</p>
身体僵硬，感觉动弹不得。</p>
之后才发现。</p>
是因为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嫌房间有点闷，把阁楼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p>
那寒冷的冰雾就是从这缝隙渗进来的。</p>
得亏德叔家里烧了煤炉，不然他八成觉得自己会被活活冻死。</p>
大概是对此有了心理阴影，德叔给他衣服的时候，他硬是把自己穿“胖”了一大圈。</p>
德叔对此觉得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p>
这小子在他这待了好几天了，白天就与他一同去垃圾场捡垃圾，晚上就在阁楼打地铺。</p>
别的不说，就这几天小家伙帮忙捡的东西，就远比他现在穿着的衣服值钱。</p>
以前，垃圾场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p>
【寒封禁地】刚刚诞生的那一会儿，寒雾时不时就爆发一阵子，且毫无征兆。</p>
那时的提丰城可是冻死了不少人。</p>
这促使提丰城衣服的产量飙升，几乎家家户户都堆了一大堆御寒衣物。</p>
时间一长，穷人家还好，甭管衣服款式丑不丑老不老，只要还没破烂，就还穿着。</p>
但稍微有点钱的，哪个不丢了老衣服换上新衣服。</p>
要知道提丰城可是有百万人口的大城，不说苏拉河对面的新城区，就是老城区也有不少土豪。</p>
于是时间一长，垃圾场的破烂衣服自然也就越积越多。</p>
刚开始还能卖点钱，但随着破衣服多了，就越不值钱了。</p>
现在垃圾场那边倒是专门弄了一个衣料厂，搞大批量的衣料回收，出产平价布料，靠着提丰城的补贴，倒是活得挺滋润。</p>
德叔家储藏室内，卖不掉的东西，就数衣物类最多。</p>
全都是以前累积下来的。</p>
不仅款式老，还丑得辣眼睛。</p>
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补丁，就像是打翻的调色盘，又土又花哨。</p>
李忠可对此全不在意，一个劲的往身上扒拉，要不是穿得太多影响动作，他八成能把自己穿成一个球。</p>
即便如此，他穿得依然臃肿，但他对此浑不在意，毕竟在起雾天去垃圾场捡垃圾，穿多一点准没错。</p>
因为寒冰雾气的影响，温度骤降到零下二三十度，且三米之外人畜不分。</p>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走进方圆将近十平方公里的垃圾场内，冷还是其次，关键是……万一要迷失在内，那可真就出不来了。</p>
哪怕寒冰雾气最多也就维持三四天，几乎没有超过五天，但在这种极低温的浓雾中，死亡并不遥远。</p>
不是活地图，不是资深垃圾人，没谁敢在起雾天进垃圾场。</p>
可跟在德叔身后的李忠可却觉得，这要命的事，德叔恐怕不是第一次干了。</p>
用德叔的话来说，寒冰雾气非常非常的特殊，浓雾之中，不仅寒冷，还具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力量。</p>
某些物品能与寒冰雾气中的奇妙力量共鸣，哪怕是在雾气之中，也会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光。</p>
收集这些物品，不仅德叔在做，便是垃圾处理厂也在做。</p>
只不过德叔是靠自己捡，而处理厂靠的是不知疲倦的机器。</p>
更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机器似乎看不上德叔选中的那些物品，它们往往会选择亮度更高、体积更大的玩意。</p>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德叔这是在捡拾老虎吃剩下来的残渣碎屑。</p>
不过昨天德叔的运气很好，上午刚进垃圾场没一会，就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玩意。</p>
他怕东西会被那些机器发现，带着李忠可在垃圾场的外围只翻找了一个多小时，就回去了。</p>
待到下午才又进场，这回倒是干了五个多小时，因为多了一个人帮忙，收获也还过得去。</p>
第二天，德叔将找到的东西堆上了三轮车，因为东西不多，三轮车只堆了个半满。</p>
回头又问了一下李忠可要不要去看看。</p>
因为起雾天的原因，德叔的女儿住校没回家，他这么问纯粹是怕小家伙一个人在家无聊。</p>
李忠可一方面确实无聊，另一方面他又很好奇，起雾天售卖东西？</p>
德叔的这个行为显然有些不合常理。</p>
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p>
然后他出门就后悔了。</p>
今天寒冰雾气的温度居然比昨天还要低，昨天没觉得冷，可今天没一会他就冻得手脚僵硬。</p>
心中默默流泪，本可以待在温暖的小屋中，他为什么要出来受冻？难不成他有受虐倾向？</p>
德叔看他冻得不行，干脆让他到后面车篷内坐着，反正车内的货不多，勉强能坐进一人。</p>
许是怕他冻睡过去，每骑过一个街口，德叔就开口介绍一下这条街这条路。</p>
李忠可眯着眼睛看着车篷外的浓雾一脸无语，这说的再多他也看不到啊。</p>
骑行了大约半个小时，三轮车七拐八拐，最终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当中。</p>
德叔下车按了一下门铃，然后又骑车绕了一下，这才彻底停了下来。</p>
因为离得近，李忠可能清楚的看到，几米之外的卷帘门。</p>
这里就是德叔卖货的地方？李忠可没瞧出什么稀奇之处，稍显有些失望。</p>
等了大概不到一分钟，那卷帘门就哗啦啦的拉了上去，德叔与人说了两句，然后就骑着车进里面去了。</p>
李忠可听得清楚，不由有些感动，待到车停了，这才哆哆嗦嗦从车篷内下来。</p>
三轮车是顺着斜坡下来的，这里应该是地下室，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李忠可顿时就舒服了不少。</p>
然后抬头就看到了正皱眉瞅着他的李博阳。</p>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宛若惊涛骇浪，劈得李忠可瞬间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不由一软。</p>
要不是他下意识的扶住了车篷边缘，差点摔倒在地。</p>
可这种没来由的突兀感觉，一秒之后，就如冰雪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李忠可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感受。</p>
所剩下的，就是一种淡淡的…混杂着亲切与敬畏的奇怪感受。</p>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小学生上课走神，结果发现窗外站着自己最敬爱的班主任，被吓得一个激灵后，却仍然对班主任充满敬意。</p>
“这小子谁啊？我没见过啊，德叔你不就有一个女儿吗？难不成还有个私生子？”</p>
李博阳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忠可一番，转头与德叔说道。</p>
德叔哭笑不得，“我说李少爷，你可别逗我了，这小子是我捡的，他命大没在苏拉河中淹死。”</p>
李博阳面露同情，“这小家伙看着才十五六岁吧？这么小就有什么想不开去跳河？”</p>
李忠可表情一僵，刚刚的亲切感肯定是错觉，“我十七岁了，我没跳河……就是出了一点事。”</p>
“嗯，我懂。”李博阳一脸理解。</p>
李忠可嘴角抽搐，你懂？你懂个锤子。</p>
边上的德叔整理了一下货物，确定没什么问题道，“李少爷…按之前的约定，这次我带了一个好货，你看够不够换召唤图仪了？”</p>
李博阳不由一顿，召唤图仪？啥玩意？我咋没听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