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钱亦文老早就回来了。
他急着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然后早点回家。
钱亦文故意叮叮当当地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随即，透过窗户，看见刘丹凤慌忙翻身下地，东一把西一把满地划拉着。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看样子屋里也收拾完了，王秉春才打着哈欠开了门。
“哎呀！”王秉春一惊一乍地说道，“你这一宿，跑哪儿去了？”
“我——”钱亦文心说，我跑哪儿去了，你心里没数吗？
“昨天出门遇到个朋友，上他家了。”无奈之下，钱亦文撒了一个估计连钱多都不会信的谎。
王秉春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我记着你不是说你要上厕所吗？咋的，你这朋友姓蛆呀？”
气得钱亦文真想抽他！
我帮你，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拿粪坑子来埋汰我。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抓紧做饭吧，一会儿还出去办事儿呢。”钱亦文说道。
王秉春回头刚要叫刘丹凤，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摘下了门后挂着的围裙。
只是，刚把围裙系上，突然就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早餐……没学过呀？”
看着一脸无奈的王秉春，钱亦文笑道：“我和你一起做吧。”
刘丹凤一边收拾着里屋，一边偷眼看着厨房。
厨房里，王秉春奋战在一线，笨手笨脚地与和他不熟的锅碗瓢盆较着劲。
钱亦文在一旁不时指点：
“荷包蛋，水开了之后先关火，等一会儿水温降下来了再往里打鸡蛋……”
“下挂面的时候，小把下锅，扇形展开往里下，不粘连……”
“哎呀，老虎菜只放酱油就行，你撒一把盐干啥？要齁死谁呀？”
看着两个人在厨房里像打仗一样地做着早餐，刘丹凤抿嘴一笑，心中明了。
我说怎么四个菜里，就那盘子豆芽没滋没味儿的呢……
这个小老弟，会的还挺多。
……
中午的时候，钱亦文带着证件、执照，和王秉春一起，又来到了三十六厂。
“王哥，今天把车开院里去吧，别再压着人家韭菜。”院外，钱亦文笑道。
王秉春一脸的不服气：“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了，偏就停这儿了，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钱亦文无奈，只好任着他把车停在了院外。
王厂长和他的秘书，已经在等他了。
不同于上次，这一次，沙发上还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表情庄严，威凛的眼神不时扫向钱亦文。
“王厂长，让你久等了！”钱亦文热情地伸出了手。
“客气了钱老板，快请坐。”
“王厂长，营业执照和法人的证件，我都带来了。”钱亦文说道，“就是法人没到。”
“法人没到？怎么签呢？”王厂长问道。
“没事，我在公司里也有职务，可以代表。”钱亦文说道。
“什么职务？”
“总经理……”
“嗯，好，那可以了……”
一旁，秘书端了杯茶过来，眼光从他脸上匆匆扫过，问道：“你叫钱亦文？”
“嗯……”
“你家是哪儿的？”
“吉春的。”
秘书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老头，转头又接着问道：“是三合堡人吗？”
“对呀！”此时，钱亦文已经明白过味儿来了，当即问道，“你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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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笑了笑，说道：“我也姓钱，我是你姐呀！”
“钱晓东……方……红……哪个姐？”钱亦文问道。
“大姐！钱晓东！”
“真是大姐呀……”钱亦文指了指王厂长，“那……这……”
“你大姐夫……”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早知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外道，叫了那么多声的王厂长……”
王厂长微笑点头。心说，难道我是你姐夫，你这声厂长就不该叫了吗？
此时，沙发上的老头底气十足地对钱亦文说道：“你回回头，看看我是谁！”
目光相碰，又拿拐杖点着地骂道：“这他妈是有钱了呀，连他大爷都不认识了！”
“大……大爷……”钱亦文努力酝酿着情绪，却只能在脸上强堆出一点久别重逢的惊喜来。
合同的事儿，先放到一边吧。
毕竟亲人相见，好好叙叙旧，是正事儿。
聊了一会家常，问过了二大爷、四叔等人的好后，钱君拿那根藤条拐杖指点了一下钱亦文放在桌上的那堆东西。
问道：“这是咋回事儿啊？三车间那么大一摊子，你租下来想干啥呀？”
钱亦文答道：“大爷，青峰山那边，我承包了一个鹿场，想把灌装车间和接待处，都设在这儿。”
钱君皱皱眉头，问道：“这买卖，你自己干的？”
“嗯，是我自己干的。”
“那我刚才咋听你说法人不是你呢？”大爷的眼神，深邃而极具质疑性。
钱亦文笑笑，说道：“大爷，法人是我媳妇儿。”
“嗯……”大爷放开了这一话题，“我那房子，啥样了？给没给我住倒了啊？”
“大爷，挺好的。”钱亦文皱了皱眉头，想起了二大爷的小米子……
当下，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我已经搬出去了。或是卖，或是再租出去，大爷得早做打算。房子太老了，要是没人住，过不了两冬，一冻一化的，指定是得倒了。”
“你不住了？”钱君先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道，“那你住哪儿？”
一转念，又想起了之前钱亦文给他打过的电话，说道：“真盖房子了？”
“嗯，都盖完了。”
“在哪儿盖的？多大呀？”
“把我二大爷的老房子扒了，在他那院儿里盖的。几家人住得开……”
钱亦文没有想把房子大小显摆给大爷的欲望，只想让他知道，几家人是住在一块儿的。
钱君听了，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么大的房子，得费挺多工吧？是海青房？”
“大爷，我在吉春请的包工队，包工包料，盖的楼座子，没用咱自家出啥力。”
“嗯，好，省心了……”钱君感叹了一句，“好些年没回去了，正核计着今年七月十五要回去上上坟呢。”
钱亦文心中暗想：大爷呀，要是不搁人领着，你还能找着老钱家坟茔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