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乌黑的长发早就像毛毡一样结成一团,上面裹挟着的人头时隐时现。
远远看上去,这些人头似乎都躲在发团里偷笑。
可等我朝人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人头都是面目狰狞的样子。
我鼓起勇气大致将那些人头都看了一边,发现众多人头中只有一个人头面带微笑。
那半张人脸和那张红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它就是之前,差点把我害死在金叶河的人头!
按照我的推断,这颗人头就是名角知桃。
至于它和已经消失的戏魂春桃是什么关系,我现在还没找到相关的线索。
那颗露着半块头骨的人头,此时就挂在河神脸庞的头发上。
我刚才被河神身上的恶臭熏得干呕时,就是看见那颗人头,才无奈地将视线转到了河神的脸上。
河神听完我提的要求后,就把那段缠着知桃人头的黑发,拽到了胸前。【1】
【6】
【6】
【小】
【说】
它一边轻抚着知桃的人头,一边轻声说:
“张大掌柜好眼力呀,这个小宝贝可帮了我不少忙。
它身前可是景南最出名的角,不少人为了见它一面命都丢了!”
河神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的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样。
要不是那半颗人头,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我可能会被河神这个温柔的声音蛊惑。
意识到河神的声音不太对劲后,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紧盯着那半颗人头。
戏魂是我活了二十多年以来,亲眼见到的第一个邪祟。
虽然我见到它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惊吓,但那晚上却有很多细思极恐的细节。
收了戏服后,我就接二连三的遇到不少怪事。
我当然也会不停地反思,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越想戏魂在我心里的恐惧就越大。
而恐惧这种东西,显然比咖啡、浓茶还提神醒脑。
戏魂固然恐怖,但河神明显比戏魂还要恐怖!
我盯着戏魂的人头看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刚才在河神温柔的声音中,昏昏欲睡的我,硬生生被“砰砰”直跳得心脏,吵得浑身冒冷汗。
可河神似乎理解错了我的用意。
它突然将人头往长发里藏了藏,语气不满地说:
“张掌柜不厚道啊,我就只有成正神这一个条件,你却在我这儿要里四个人。”
河神这话说得我一愣,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想明白哪儿来的四个人,索性直接问它:
“河神大人算错了吧,我只要一个戏魂,一个王喆,哪儿来的四个人?”
河神将戏魂的人头藏得只露出半张脸后,怪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
“嘿嘿嘿!张掌柜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您抢我神位的时候,不是从河里夺了具女尸,还把我这小宝贝的伙伴也给勾走了吗?”
它这么一说,我就反应了过来,它说的是我妈和戏魂春桃。
这个河神的小算盘打的比我还响,它这哪是和我做生意,分明是来找翻旧账!
虽然心里对河神不满,但我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我赔着笑脸,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但您误会我了。”
既然它都说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意人。
那我怎么好意思让,这河神失望?
我一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一边找借口搪塞抢它神位的事情:
“当时是戏魂先来找我,求我帮它开场花魁戏,了却它的执念。
我本来是不想和它做生意的,可它连自己压箱底的戏服都拿出来了,我也不忍心拒绝啊!
我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想着帮它一个忙。
谁知道开场戏,就把您的神位给抢了。”
我这话虽然说的颠倒黑白,但至少我问心无愧。
当初,戏魂接着“不帮它了却执念,它就不还我妈尸体”这个阴债,把我折腾得够呛。
现在我这么说,也算是回报一下它当初折腾我的那些事。
我说完话后,河神树皮一样脸就变得更皱了,我隐约听见它喃喃自语了一声:
“是吗?这些事我还真不知道。”
听到河神的这句话后,我嘴角不由上翘了几分。
看来河神也没有完全信任戏魂,这出离间戏唱得下去!
这样想着,我继续对河神说:
“至于您说得那具女尸,我就更冤了!
戏魂找我的时候,我本来不敢帮它这个忙。
毕竟您是河神,身边肯定要有人伺候。
可要是我答应帮它了却执念,它就没办法留在您身边。
斟酌一番后我就拒绝了,可戏魂非要带我妈来河边听戏,最后还把我妈请进了水里。”
我说这话的时候可以放慢了语速,目光也紧盯着河神。
这样一来万一我有说错的地方,也能及时把话圆回去。
河神听完我的话后,并没有做出我期待中的反应,它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
“这么说来,我还欠了张掌柜一条人命?”
我听不出它语气中的情绪,它的脸又像树皮一样皱着,就连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都被头发盖住。
我没办法探出它的喜怒,只能保险的客气了一句:
“我妈的事情纯属意外,您没计较我妈大晚上打扰您休息,我就感激不尽了,哪有谁欠谁这个说法?”
“呵,张掌柜这生意谈得可真明白,几句话就把我们之间的事算明白了。”
河神说着就晃了晃脑袋,那些挡住它大半张脸的头发,随即往两边散开。
藏在它头发里的人头,也晃动起来。
这幅景象看上去竟然有像我在金叶河里,看见人头时的场景。
想起当时,那半颗人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的样子,我似乎知道了河神对于这单生意的态度。
它很期望自己能成为正神,也很期望自己能想最开始那样,有一群信奉自己的民众。
对于这个河神来说,身处神位有人供奉,就是它最大的执念。
而这个执念,离不开民众。
活着人能算民众,死了的人自然也算民众。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邪祟和人差不多,只是生活习惯不同。
河神被供奉的这几百年,信众逐渐减少。
它的声望在逐渐下降,虚荣心却在与日俱增。
活人它不能控制,但死人就不同了,尤其是死在河里的人。
那些死在河里的人,不仅可以成为它“忠诚”的信徒,还有机会帮它恢复自己的声望。
金叶河死的人不断增加,邪祟就要不停地找替死鬼。
戏魂找刘彩霞,刘彩霞找小女孩,小女孩找刘馨,刘馨找王喆,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死在金叶河的人,积累到一定的数量,肯定会引起外界的关注。
到时候作为金叶河里最大的邪祟,河神肯定有办法收服替死鬼。
只要替死鬼一解决,它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景南的正神。
这么一想,我也明白了向河神要人,就等于在拔老虎的牙齿。
就我思考要不要降低要求时,河神开口了:
“你提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不过你得先和我说说,帮我成为正神的办法。”
听到它肯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张口回答:
“这简单,您只要立座新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