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袖心道:“你小子,少在本尊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抬头见他一副意态阑珊模样,不由又想起夏语冰,叹道:“你当真不怕死?”
杨戢摇头道:“生死大事,谁人不怕?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只能舍身而取义了。”
苏红袖见他言之凿凿,不是怎么的,竟是心中一凛,但她乃非凡人物,微一愣神,便即反应过来,笑道:“看你武功三脚猫,志气倒是不小。”顿了顿,又道:“如今天下形势生变,不管是世外高人,还是邪魔外道,幺麽小丑,一个个粉面登场,正是吾辈大显身手之时。”
杨戢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头道:“方才在下已经说了,戢一无一统天下之志,二无开宗立派之心。”
苏红袖‘咦’了一声道:“那你要的是什么?”心下却想,要是他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那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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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袖在那准备暗下杀手,杨戢却浑若不觉,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来:“道!”
苏红袖只听得莫名其妙,只觉这傻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冷笑道:“什么道?邪魔外道,还是无耻大道啊?”
杨戢摇头一笑道:“天地之大德曰生,世人之大恶曰杀生,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未与物接,耳无所闻,吾称之为:正道!”
“正道!”霎那间,苏红袖只觉气之所摄,神之为夺,好一会儿,才陡地惊醒过来,心道:“倒无端被这傻子吓了一跳。”嘴上却道:“又是这无聊论调,乱世之中,唯有绝世神功才能安身立命,要是哼哼哈哈几句,便真能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天下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乱成一锅粥了。”
杨戢摇了摇头,微笑道:“书生之言,让苏门主见笑了。”
苏红袖却摇头道:“你有志于此,倒是好的,只是这路千难万难,你可要想清楚。”
杨戢心中一凛,明白她这话的份量,一时沉默了下去。
苏红袖不置一否,岔开话题道:“外面形势如何?”
杨戢心想:“你自己都这般处境,生死难料,还有心思关心外面,只怕等你破关之日,早已是江山易主,徒呼奈何了。”嘴上却道:“听闻徐州已然被破,添香红袖的弟子撤往扬州,与上林书院合兵一处,共同抵御折剑山庄和神霄阁,双方暂成胶着之势。”
苏红袖听闻添香红袖与上林书院合兵一处,登时脸色一变,哼了一声道:“姓夏的匹夫之勇,不足以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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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戢先觉莫名奇妙,忽地心中一动,讶道:“难道撤往上林书院的弟子,其中另有蹊跷。”
苏红袖看了他一眼,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心道:“这傻子当真聪明,若论排兵布阵,天下间,只怕没几人是他对手。”心念一动,点头道:“你倒有几分眼力。”
杨戢暗暗苦笑:“上林书院与添香红袖相斗十余年,彼此间的仇恨早已是根深蒂固,连有夫妻之情的苏红袖,尚且如此,门下弟子,可想而知,此番上林书院与添香红袖同时遭遇大敌,看似同仇敌忾,实则暗地里,只怕双方都是各不信任,暗自提防,纵然徐州被攻破,添香红袖也只可能渡过长江,撤往豫州,而绝不会向扬州奔逃,更不会合兵一处。眼下添香红袖出了叛徒,撤往上林书院之人,只怕也是受叛徒指示,想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上林书院。”想通其中关节,眼见苏红袖神色难看,便开口劝道:“苏门主不必太过焦急,夏门主掌控上林书院多年,这小小的瞒天过海之计算,定然瞒他不过,上林书院人才济济,六位先生也不是等闲之辈,定然早做了提防,断不会糊里糊涂,便与添香红袖合兵一处。”166小说
苏红袖听的劝慰,神色稍缓道:“话虽如此,可姓夏的为人狂妄自大,刚愎自用,敌人处心积虑,岂是他那狂妄之人能对付。”
杨戢直听的连连皱眉,心想:“这两人倒真不愧为夫妻,连说话都一模一样。”心中虽这般想,嘴上却道:“那布局之人,不仅隐藏极深,手段高明,而且气魄宏大,表面看来,只是青、徐、扬、荆四州内乱,实则大大不然,我隐隐担心,那布局之人,只怕出身北邙山鬼派。”
苏红袖脸色一沉道:“魔教!”
杨戢点了点头,便将先前猜想连番说出,饶是苏红袖一生不仅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仍是听得心生寒意,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那布局之人,只怕是上林书院中人!”
陡听此话,杨戢登时面色大变,颤声道:“此话怎样?”
苏红袖缓缓道:“敌人能看透上林书院与添香红袖两派相争之时,却也不难,难就难在他能步步抢先,将时机拿捏得极为准确,两派暗中相斗,何等机密之事,那布局之人却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做到此点者,必是在上林书院或添香红袖中身居要职,可惜,如今添香红袖那叛徒已然暴露,我与那叛徒相识十余载,对其为人,自是一清二楚,她虽是隐忍,却是手段阴险,气魄不大,绝无这般格局,所以我断定那布局之人,必是上林书院中人。”
苏红袖不愧为一派门主,聊聊几语,便能说出其中厉害,杨戢心下一颤,天下间,能有如此心计,气魄,格局,身份、地位者,唯有一人,那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顿时脸色惨变,失声惊呼道:“不好,夏小姐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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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袖脸色亦是一变道:“你说什么?”
杨戢理了理纷乱如麻的头绪,目光炯炯道:“天下能有能力布此局者,唯有一人。”
苏红袖心中一凛道:“谁?”
杨戢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公子之鞘方东临!”
苏红袖倒抽了一口凉气,显然也听过此人的大名,皱眉道:“此人文采武功,皆是上上之选,若然是他,他究竟是何身份,辛苦布此一局,目的何在?”
杨戢此刻却无暇去关心这些问题,心中暗暗担心:“夏小姐不知方东临身份,贸然去赴会,岂不是自投罗网?可眼前形势如此,自己怎生出去?”念及于此,顿时急得焦头烂额,却又没个办法。
苏红袖见他模样,蓦地明白过来,惊声道:“难道语冰去找了方东临?”
杨戢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道:“方东临于玉华台留下暗语,直言自己在扬州布有伏兵,只待与夏小姐会合,便起用这支伏兵,一解上林书院围困之危。”心中更是暗暗惊讶:“方东临不愧公子之鞘,表面看来,半点锋芒不露,实则步步为营,处处杀机,如今想来,他故意将顾英放出,再让神霄阁按图索骥,找到夏小姐的藏身之处,随之见此计不成,又生一计,一面利用神霄阁使驱虎吞狼之计,一面守株待兔,故意在玉华台留下暗语,双管齐下,请君入瓮,可笑自己还自许得计,谁料敌人早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自己二人自投罗网。当真是计谋深远,环环相扣,不愧为天下顶尖的谋士。”
苏红袖冷哼一声,忽地站直了身子,举步便往外走。
杨戢见她浑身杀气腾腾,吓得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叫道:“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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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袖哼了一声:“杀人!”
杨戢骇然道:“你身上的伤?”话音方落,只听嘶得一声,好似裂帛,苏红袖昂首便走了出去。
杨戢直惊得目瞪口呆,方才明白苏红袖方才那句:“乱世之中,唯有绝世武功,方能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