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相互交织,一人落地极轻,似乎每一步都经过考虑过一般,生怕踩到地上的生物一般,虽是极轻,却略显虚浮,竟是一个平常人,而另一种却给人一种落地无声,似乎每一步踏出,都暗含着节奏,一步,一步,正踏在心坎处,相见此人武功不弱,来者乃是两人。
神医又惊又喜,正想叫唤,陡觉眼前一花,陆无影已经飘到眼前,似有一阵清风拂面,喉咙处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全身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心中大急,可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耳听鬼医也毫无动静,显然也是被陆无影封住了穴道。
此时那脚步声已到了门口。www..cc
‘咚’‘咚’‘咚’,‘咚’‘咚’‘咚’,接着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好听的声音礼貌的问道:“叶神医,你在吗?”
神医心下一颤,因为此时他正看到陆无影正轻轻的走向门边,那柄短剑正如一条嗜血的毒蛇轻轻从袖中滑入手中。
那人叫唤了几声,见无人回答,便伸手搭在门扉上,便要推门。
神医大急,豆大的冷汗已从额头滚落,他心里清楚,只要门一开,等待她的,将是一条毒蛇。
——陆无影的短剑。
正在此时,却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仿若吟诗道:“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以行。故言则虑其所终,行则稽其所敝。则民慎于言而谨于行。”
“好诗。”此时此景,神医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了一句。
虽然他明白那人说的乃是《论语》,但这样的句子,配合着这样的情景,的确是一首妙到毫巅的诗句。
此话出自《论语》,意思是一个君子说话必定有其道理,他们会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凡事讲求合乎礼仪、不随便,每当有所行动,必定有其用意,此即所谓不妄动,动必有道。
果然,一听此话,那只要推门的手,随即缩了回去。
看到这只手缩回去,神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未进来,他们就还有希望。
——毕竟他们此时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陆无影却眉头一皱,脸露失望之色,但她也知来人乃是高手,一瞬间却又不敢讲凝聚而成的杀气尽泄,只得不动声色的立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此时,门外的人在等着门内的人开门,寻医问药。
而门内的人却等着门外的人推门,以便猝不及防的刺杀。
门不开,门外的人便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而门内的人也不知道来者是谁。
谁先动,谁就失去了先机,一旦失去先机,最后就只有死。
此时屋内,上官暄昏睡,神医与鬼医不能动,也不能言,剩下的袁平,袁胜,袁利,邱明止都已死,一切的希望,便都在门外的两人。
虽只隔了一道门,却恍若两个世界。
此时那好听的声音道:“娘,叶神医似乎不在家?”
那轻柔的声音道:“此事的确蹊跷,按理,叶神医长驻九华,绝不可能下山,二来我们已然投过拜帖,绝无闭而不见之理,其中是何缘故,实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那人笑道:“娘,你别疑神疑鬼了,推开门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说不定,叶神医正在配药,不及来开门。”说着,手又放在门扉上,便要推门。
神医刚落下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心中一个劲的大叫:“不能推,推不得,有埋伏。”可那声音,却只有他一人能够听见。
陆无影右手手腕一紧,脸上又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眼看那只手便要推开房门,那轻柔的声音又道:“且慢,屋内并没有点灯。”
听闻此话,先前那人果然轻轻‘咦’了一声,原本已放在房门上的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神医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方才发现,冷汗早已湿透了重衣。
而陆无影,眉头却又皱成了‘川’字形,却又不敢说半句话。
此时门外那人又道:“叶神医果然不在家中,可是他去了哪里?”
沉吟了一下,那轻柔的声音方才道:“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吟诗作对。”
先前那人又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次,那轻柔的声音答得甚快:“等!”
眼见两人已然没有要推门的意思,叶神医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过半个时辰,自己便能冲开受制的穴道,到时,情况便会逆转。”
陆无影心下清楚:“别人能等,他却不能等。”
等。
——便是等死。
她决定打开门。
门一开,便能看到门外的人,门外的美景,门外的故事。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薄纱,温柔得仿若情人的眼泪,如此良辰美景,的确很容易忘却危机。
门外的人呢,他们能躲过那条噬人的毒蛇吗?
他们不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人,当先一人一身淡绿色长衫,腰携一把宝剑,杏眼桃腮,玉齿朱唇,年纪约在二十多岁,可额头处,却有几条刀削斧凿般的皱纹,双眉紧锁,透着一股浓浓的愁味,背后一人一身白衣,点尘不染,脸色苍白如纸,毫无半点血色,双眉微皱,透着一丝病容,衬托着乳白色的月光,仿若凌波仙子,风一吹,便要随风而去。不是别人,却是多年未见的花晓蓉与花柔水。
门一开,花晓蓉不由一惊,抬头一见开门的竟是一孩童,不由又是一呆,问道:“你是谁?”
陆无影略显惊慌之色道:“我是叶神医的药童,叶神医出去了,他走时吩咐,若你们来,请稍候片刻,他便回。”双方虽近,但由于体型的原因,她不得不借说话之际,缓缓向花晓蓉靠去。
陆无影的话虽是平和,但叶神医却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杀气,强烈得几欲让人窒息,双方越来越近,躺在暗处的叶神医不由大急,震耳欲聋的叫道:“小心,她在撒谎,小心,她要杀你,小心。”
花晓蓉绝不能死。
花晓蓉是他唯一的希望。
花晓蓉绝不能遭了她的暗算。
可惜那只是一种千呼万唤不出声,震耳欲聋听不见的寂静。
花晓蓉‘哦’了一声,礼貌性的答了一句:“谢谢。”
‘谢’字刚出口,陆无影右手一抖,藏在袖中的短剑便已滑入手中,一剑便向花晓蓉小腹刺去。
可剑虽快,虽利,但只要有了杀意,便会有杀气。
花晓蓉习练的‘天机剑法’最重望气,所以,一感觉到杀气,便情不自禁的拔剑。
陆无影出剑极快,她心中断定:“如此距离,如此角度,任花晓蓉拔剑速度多快,也绝躲不开这一刺。”
可她忘了一件事。
“月光!”月光虽不强烈,但有时,却往往能决定胜负,甚至生死。
花晓蓉拔剑虽慢了半拍,但剑一出,立刻折射出无数条光线。
光,四散而出。
光,比杀气来得更快。
骤遇强光,陆无影双眼微微一痛,顿生目眩神摇之感,原本全力刺出的一剑不由缓了一缓。
这一缓,花晓蓉的剑便拔了出来。
“叮”,一声轻响,短剑正中剑身。
一击不中,陆无影立刻退入屋中,花晓蓉也立刻抢了进来。
淡淡的月光下,她便看到了昏睡在床的上官暄,躺在床边的神医,目瞪口呆的鬼医,横尸在地的袁氏三兄弟,还有僵在墙角的邱明止。
花晓蓉看着如孩童一般站在对面的陆无影,难以置信道:“这些,这些都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