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主前世家乡的小玩意。”消息灵通的雷德很快就了解到了第一手信息,“那个叫做‘辣条’的东西,其实是小麦粉做成的熟食,用麻辣的调味剂腌制而成。”
光头布鲁已经兑换了好几包“辣条”,此刻正在晒着太阳,品尝着美味,“没想到竟然是小麦,我还以为小麦只能做成面包呢。”
雷德抢过了一包辣条啃了起来,“你倒是阔气,一口气兑换了五包,你不想买点别的东西?”
光头布鲁咧嘴笑道,“这里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不搞点好吃的怎么行。再说这东西便宜得要死,搬一天砖头能给五张券,辣条一张券两包,买四包还送一包……我现在搬砖头都觉得有力气了。”
身旁几个晒着太阳的犯人们听了,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而不远处,几个“顽固派”的犯人轻蔑地看着他们,冷言冷语道:“看看这些人,为了点鸟食,就向红馆的贱民投降了。”
“可悲,真是可悲。”另一个犯人附和道,“他们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个庶民一样从事低贱的体力劳动。真是可耻。”
雷德冷眼看着那几个犯人,“吃几根辣条就是投降了?我看你们是眼馋吧。”
光头布鲁哂笑道,“动动手就能换来的东西,你们不想要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想要,你们管得着吗?”
两人的言论立刻获得了许多“劳动派”的支持。
对此,那些“顽固派”的犯人们迅速抱团,争端在监狱里迅速升级。两派犯人各执一词,互相攻击。
那些劳动派犯人认为,通过劳动换取生活用品和零食,是他们应得的报酬,是他们努力改变生活的证明。而那些顽固派犯人则认为,这些劳动派犯人已经丧失了他们的荣誉和尊严,为了眼前的小恩小惠而向监狱方面投降。
“你们这是自甘堕落!”顽固派犯人继续叫嚣,“我们虽然是囚犯,但也有身为贵族的尊严和骄傲。我们不能向监狱方面低头!”
劳动派犯人也不示弱,他们针锋相对地说道:“你们这些无能的贵族根本就不知道怎样生活,连用劳动换取报酬的基本法则都不懂!”
争端持续不断,双方都不肯退让。伴随着矛盾升级,巴德急忙带人把双方驱散开,但肉眼可见的是,监狱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得尽快报告尼克将军。”巴德知道驱散他们只是缓解了当下的现状,并没有化解他们的矛盾。
……
“将军,我必须向您请示一件事。”巴德匆匆赶往尼克的办公室,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那些犯人们,他们开始两极分化,争吵不休。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平复他们的分歧。”
尼克将军听后,却轻轻笑了起来,只是倒了一杯茶,示意巴德坐下来。
“巴德,你不需要太过担心。”尼克端起杯子喝了小口,“其实,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巴德愣住了,他没想到尼克将军会这样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将军。”巴德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以为我们应该尽力调和他们的矛盾。”
尼克将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里满是睿智。
“调和矛盾是一种方法,但激化矛盾也是一种方法。”尼克低声说道,“这些犯人,他们都是狂沙帝国的旧军官。在这个群体里,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那些没落的贵族,一类是贵族的庶民部下。”
巴德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并不了解这些犯人的背景。但尼克早年间一直在狂沙的军方打拼,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就好比他当时跟着大元帅葛伦,就是从一个普通的剑侍开始的。
葛伦的家世显赫,虽说也是个没落贵族,但也是贵族之中为数不多能征善战的子弟,早些年的时候颇受狂沙大帝的信任。后来魔族入侵的时候,他和魔族打了许多场仗,在有限的条件下死死地拖住了魔族的进攻步伐。
而这些犯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就是和葛伦一同参与当年魔族战争的人,他们的心里还有一个身为贵族的梦想,始终不愿放下。
而另一种人就像尼克这样,起初只是个庶民。但在兵荒马乱的狂沙帝国,实在没有足够的贵族出任军官,于是不少人就像葛伦一样,提拔了自己的侍从、马夫和其他手下。而其中最为光彩的,就是尼克。
在葛伦被排挤后,他一度继任了葛伦的“兵马大元帅”职务,算得上是所有庶民中最璀璨的光辉了。
因此也有许多人被提拔之后,就有了“跻身贵族”的梦想,他们用大半生来追寻一个“贵族”的身份,却在最后被告知要放弃这样的追求。这显然也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心魔。
如何让这两拨人真正地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尼克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可以说在最初设法让更多犯人参与劳动的时候,尼克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尼克将军,您的意思是……”巴德没能完全领悟尼克的意图,追问到。。
“那些没落的贵族,他们曾经拥有过权势和财富,但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尼克解释道,“而那些庶民部下,他们虽然出身低微,但却曾有机会接触到权力和财富。”
巴德的眼神渐渐明朗起来,他开始理解尼克的想法:“您的意思是,一方是‘已失去’,另一方是‘想得到’?这似乎是最难解决的两种心态。”
“你的理解非常精准。”尼克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打算铤而走险,不要平复他们的分歧,而应该鼓励他们的争吵……”
他思考了片刻,收回了刚才的部分言论,“……准确的说,是鼓励他们辩论。让他们的思想不断碰撞,互相看清对方的模样。”
巴德沉吟了片刻,“但这样做……很危险,或许会引发暴动?”
“你说得很对。”尼克无奈地叹息道,“但我希望的并不是他们每个人都安稳的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我希望他们能够尽早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快地从这里释放,回到外面的自由世界里去。”
巴德惊讶地看着尼克,他没想到尼克会有这样的计划。
“我们不能只是把他们关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尼克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还有自己的价值,他们还能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
巴德静静地听着,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种新的可能性:“所以您设计的‘劳动券’和‘商店’其实就是现在红馆社会的缩影?”
尼克笑着点头,“不错,这里虽然是个监狱,但我要打造的不是一个关人的大笼子。”
他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的规划图,“我要让这里变成一个微型的社会,他们会收到监管,但也能感受到一个完整的社会形态。他们将在这里,逐渐适应红馆的社会体系。”
巴德的眼睛亮了起来,“让每个犯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可以通过工作赚取劳动券,然后用劳动券来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只是第一步。”尼克解释道,“公主与不笑大师设计的社会体系非常精妙,劳动和消费也仅仅是其中的一环。它还包括了更加精细化和专业的社会分工,更全面的社会服务等等。”
巴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倘若真能实现这样的构想,这座监狱将会成为一个能够自驱的系统。”
“看来你也在读不笑大师写的那本书?”尼克饶有兴趣地说道,“对那本关于社会治理的大作,你有什么心得吗?”
巴德摇摇头,“那玩意太难懂了,我只想到了三件事。”
“三件事?”尼克问,“说来听听?”
巴德伸出手指:“第一,要让犯人们掌握一门基本的手艺;第二,要强化他们的教育;第三,可以尝试让他们自我管理。”
“自我管理。”尼克仔细思考了这几个字的深意,“巴德,你恐怕给我打开了一闪新的大门。这个计划将会改变这个监狱,也会改变那些犯人的命运。”
巴德勉强笑了笑,“是吗……我只是瞎说的。”
“不不不,这是个多么天才的想法。”尼克坦言道,“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制定一些规则,自己监督执行,或许会更有效果。”
“但我不确定他们愿不愿意这么做……”巴德有点担心。
尼克摆摆手,“他们既然能愿意劳动,自然会愿意的。”
巴德皱起眉头,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涌上心头:“但是,如果那些顽固的没落贵族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不愿意参与劳动,那该怎么办?”
尼克深深地看了巴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轻轻笑了笑,开口道:“巴德,我们不能期待所有的人都能一夜之间改变。但,我有我的办法。”
“您是说……?”巴德微微曲着腰,眼中满是疑惑。
尼克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远去,像是穿透了高大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彼方。
“我们将开放‘家属探视’的机会。”尼克轻声说道,“这些犯人的家属,他们的亲人,朋友,甚至是其他认识的人都可以来探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