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囊的大军全都撤走了,但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
还有白莲教。
延安南边的山沟沟里,山坡上,黑压压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除了靠近山顶的那一片,有白莲教统一发的衣服之外,其他人都穿的各种各样打着补丁的衣服。
他们或坐,或躺,各种姿势在地上休息,老百姓都没那么矫情,找块稍微平整的地儿就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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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天气热的时候,晚上直接就在田间地头的睡了,也是常有的事。
可如今,已经在这山沟沟里转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老哥,哪里人啊?”
“额是孙家堡子滴……”
“孙家堡子是哪个县?”
“哪个县?额也不晓得,额这辈子就去过一次县城,还是结婚的时候去给婆姨买了个簪子。”
……
虽然这些人说话的时候,都为了节省体力,压低了声音。
但说话的人多了,几万人就算是窃窃私语,在山谷里听起来也分外嘈杂。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都没有离开家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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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他们离家最远的一次了……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像样的吃顿饭了,刚开始的时候抢占了鄜州城,还饱饱的吃了一顿。
再后来攻占县城之后,也能像模像样的发点馍馍吃。
可自从一个月前,在这山沟沟里转起来,吃的就渐渐的少了,七天前带队的那个大师更是说大家要练习辟谷。
很多人都觉得奇怪,辟谷不是道爷干的事儿么?怎么佛爷也开始辟谷了!
“狗屁的辟谷!”
草堆上那个身穿灰色补丁短襟,头上包着一块头巾的老汉转过身来,“前些日子还能看到运粮的车来,最近你们看到了么?”m
刚才聊天的几个人,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谷,纷纷摇了摇头。
他们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那规模庞大的运输车队了。
“咱们现在就跟蚂蚱一样,走过一个村子,吃光一个村子,然后把全村老少全都带上,附近的村子都被吃光了,没得吃了,不辟谷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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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那几个年轻力壮,正是饭量大的岁数的年轻人,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早知道,还不如在家搂着婆姨睡觉呢,少说还有菜饼子吃!”
“哎……”那个老汉叹了口气,拔出一颗草芯放进嘴里嚼着:“朝廷去年给我家分的那七分地还没收呢,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姨带孩子收完了没。”
“额出门晚,收完了麦才走的,想着能给家里省口粮食嘞。”
“那你倒好,额家还没收嘞。”
“额家也没收……”
几个年轻点的后生,聊着天裤裆里就撑起了小帐篷,都开始想自家的婆姨了。
“等会儿天一黑,趁没人看见,额就走啊,回家!”
“老叔你认识路?我也想走!”
其他几个人,下意识的将那个老汉围在中间,压低了声音嘁嘁喳喳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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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不远处的山顶上,一顶硕大的帐篷里。
白莲教的妙宗第一人,八品十地赵全,正盘腿坐在最里面。
乍一眼看上去,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除了头发和胡须梳理的整整齐齐,头上的佛帽和身上的僧衣崭新的没有一个补丁之外。
无论是脸上的皱纹,还是那鬓角的白发,以及黝黑的皮肤,都跟外面那些种地的农民没有什么不同。
他原本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只是读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字。
后来机缘巧合加入了白莲教,因为平日里帮乡亲们办点公事,出个主意,人又热情,所以很快就拉拢了一帮信众。
再后来,和关中的那些富豪勾结上之后,各有各的目的。
总之是有钱有人,人的野心也就大了起来!
与“忠君爱国”一同刻入到华夏百姓骨子里的,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风水轮流转,今年我当家,当赵全有了钱也有了人之后,就膨胀到了想要过把皇帝的瘾。
他原本想拿下潼关以西,就要称帝,然后打着为小明王报仇的旗号,推翻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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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第一步,就卡在了这里。
北面约定好的吉囊的信使,到现在也没有来,不知道那些鞑子是不是按照约定出兵了。
延安卫横在前面,听说曾铣带领几万大军驻守在那里,就等着他们去飞蛾扑火。
他也曾经尝试着渡过黄河,从山西境内北上,去跟吉囊会合。
可派过去一队三百人的队伍,过去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他也不敢再做别的尝试。
“宗主,又有人跑了……”
帐篷中,咚咚的木鱼声骤然停下。
赵全睁开眼看向掀开的门帘:“跑了多少了?”
“这几天已经跑了三五千了,咱们再不动身,就要……”
就要全跑光了这话,门口那个穿着白衣的核心弟子,没有敢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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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赵全又闭上眼睛,开始敲面前的木鱼,门帘下的那个人已经明白了什么意思,放下门帘退了出去。
赵全就是通过这种故作高深,让外面的那些人对他死心塌地的。
等帐篷里只剩下了赵全自己,和那四个七品顶行的时候,赵全才放下敲击木鱼的犍稚。
“鄜州有多久没送粮食来了?”
“少说得有十天了!”坐在左边的那个白衣顶行双手合十道。
“派去催的人还没回来?”
“派了三拨人去了,一个都没回来!”
赵全点了点头,隐约已经感觉到哪里已经出问题了。
“现在还有多少粮?”
“省着吃,每天一顿的话还能吃七天……”右手边那个灰色衣服的顶行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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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煮饭,稠一点!”
赵全知道,再在这山沟沟里等下去是不行了,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七八天了,必须要冲过延安卫去,向北到约定的麟州城,才有可能将曾铣这个大钉子拔了!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扣在筐里的野兔子一样,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好久没有信使来了,派出去的人也一个都没回来,这就处处透着不正常。
在山下,刚才明明已经走了的老汉,不知道怎么滴,又出现在了另外一堆人中间。
“老弟,你是哪里人?”
“齐戈村的……老哥呢?”
“额是孙家堡子滴,哎,可惜额走的时候,家里七分地的麦还没收呢。”
“额家滴也还没收嘞!”
一群年轻的后生,又向那个老汉围了过去,开始讨论着什么时候逃回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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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老汉讲起自己年轻时候逛窑子的细节,让那些好久没粘到腥味的后生们,一个个的脖颈上的青筋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