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劝!”赵传薪笑嘻嘻的,挂着一身晨曦,依旧在靠近。
井户川辰三:“……”
他心中升起几分警惕。
这人看着好像街头无赖,那一身铠甲虽然古怪,可从古至今能做得起铠甲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他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赵传薪哈哈一笑:“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小胳膊小腿,长得还真别致。”
画风突转,闲庭信步骤然间急如星火。
井户川辰三想退,但他一步还没迈回去,赵传薪七八米距离已然就到了眼前。
井户川辰三吓了一跳,他没见过起步这么快的生物……
赵传薪不但到了,甚至还绕到了井户川辰三身后,踩住他的脚后跟,迫使他无法后撤。
赵传薪扳着井户川辰三的左肩,扯住他右臂,向后缠绕,扭转。
嘎巴……
“嗷……”
对面的贵良眼皮狂跳。
他平生第一次见,一个大活人的手臂被硬生生掰断,真刺激……
井户川辰三听见耳后那人说:“咦……大和民族的胳膊挺脆生啊?”
哪怕井户川辰三大嚷大叫,可声音仍然清晰入耳。
赵传薪扯住井户川辰三另一条手臂的同时,还顺手将头盔套脑袋上。
贵良又是吓了一跳。
因为戴上头盔后,赵传薪仿佛人身虫头的怪物。
尤其是俩大眼珠子,看起来活像蜻蜓。
戴上头盔后,赵传薪看见身后有个日本人拿着一把鹤嘴锄冲了过来,照他后脑勺就要刨。
赵传薪右手扯井户川辰三左臂,右手按住其头顶,以此为支撑,一记后摆腿踹出。
咔嚓……
咣……轰……
手持鹤嘴锄的日本人胸骨肋骨齐齐断裂,人如同炮弹向后飞去,又撞在了门上。
房门被撞碎了,日本人飞进了屋里,又撞翻了什么东西才停下。
贵良:“……”
他所见过的军中悍卒,和这比简直好像婴儿和成年人比那么无力……
沙漠之根相当于寸劲,赵传薪自身力量加上狂暴甲在膝关节的加成,这已经不属于人类应有的力量范畴了。习武者打娘胎里练也不行。
踹飞偷袭者,赵传薪问井户川辰三:“伱叫什么名字?”
井户川辰三没说,贵良却开口:“他叫井户川辰三,他是日本人!”
很难说此时贵良的心情如何。
快意是有的,但也不无担心,因为日本人在他的地盘上出事。
而朝廷做事的原则是什么呢?
不能得罪友邦!
他区区一个知县,在当地百姓眼中是老父母,在朝廷大员眼中屁都不是。
所以,这也算是在提醒赵传薪,不能将事情做绝。
赵传薪龇牙:“哦?原来你就是井户川辰三?”
上次听到这个名字,出自于河原操子之口。
此人也是间谍,只是随着日俄战争结束,他选择跟着测绘人员四处活动。
井户川辰三看见了贵良脸上的迟疑,又听了赵传薪的话,忍痛叫嚣:“正是,识相快放开我……”
“放你麻痹,徐世昌老小子向你问好。”
说完,手臂发力。
嘎巴……
“嗷……”
赵传薪的话,贵良听的清清楚楚。
很难说赵传薪是不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反正贵良心里一突,真想将自己耳朵捂住。
出门没看黄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会儿来,听见了不该听的话。
赵传薪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扯着井户川辰三的脑袋将他向后拉倒在地,俯身捡起偷袭者的鹤嘴锄,握住了用尖头照着井户川辰三的肚子钉了下去。
井户川辰三双眼暴突,脸上出现一抹不健康的潮红。
贵良看的夹紧了腿,否则就快要尿裤子了。
他身后的轿夫反应更有趣,身子转了一半,保持随时可以狂奔的姿态,却还非要留下看看热闹不可。
赵传薪活动活动脖子:“焯尼玛的,再叫你狂!”
井户川辰三一点都不狂了。
但屋里还有其他测绘人员,也是有武器的。
赵传薪忽然身形原地消失。
贵良正吓得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后衣襟却被人给提了起来,双腿离地,横着挪出去了七八米。
赵传薪闪现将他拎到一旁,这时候枪响了。
砰!
贵良被枪声惊醒。
他转头,那一对大眼珠子映入眼帘。
“你瞅啥?”
“我……”对着大眼珠子,贵良说不出话。
“愿意看,你就瞪大眼好好看着。”
轿夫听见枪声的刹那,已经撒丫子开尥。
赵传薪救了贵良一命,然后一步窜出去十米。
披风在后面先摇摆,旋即拉直。
呼……
带起了一阵风。
赵传薪进入日本人盖的房子里。
哗啦……
窗户碎裂,一个个日本人被丢了出来。
然后赵传薪才从大门施施然出来,俯身拽着一个日本人丢到了墙上,他垫步侧踹,一脚正好踹在日本人脸上。
咔嚓……
在44码大脚和墙之间,日本人的脑袋走形。
贵良:“……”
老夫造了什么孽,让我看这个?
这身铠甲是配了护手的,拳套的拳锋处还镶嵌了金属。
一个日本人刚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快枪落在了屋里,但腰间还别着一把二十六式转轮。
他刚想掏,赵传薪高高跃起。
披风拉直,因赵传薪没控制重心,身体开始放横。
借着放横的力、狂暴甲的力量、以及赵传薪自身力气,三力合一居高临下的超人拳打出。
那家伙,老脆了!
咔嚓……
贵良:“……”
有多脆呢?
日本人还站着,但脖子却诡异的弯折,脸上血肉模糊,塌陷了一块。
而他的手才刚摸到转轮枪的握把。
贵良身体开始打摆子。
他无法接受这等惨烈场面。
另一人抱着三十式步枪被甩出来的,他的左腕骨折,指头扭曲,但挣扎着坐起,用小臂架着枪,右手挪动枪口对准落地的赵传薪。
赵传薪转头,头盔护目镜的俩大眼珠子平静的对着他。
此人感觉毛发悚然,头皮酥麻。
砰!
扣扳机的刹那,赵传薪一闪身。
“躲……躲过去了?”贵良揉了揉眼睛。
赵传薪助跑,抬腿,抽射!
护胫上的锯船虫边侧棱角镶嵌在上面。
刺啦……
咔嚓……
没法看了,贵良不敢直视。
赵传薪脚勾着三十式挑起,一把抄住。
麻利拉栓上膛:“不会用你开什么枪?看我的。”
贵良见他头也不回,将枪口倒转朝后扣动扳机。
砰!
步枪的后坐力是很大的,但在赵传薪手中好像没有似的,这样都能轻松把握。
并且……
背对着一枪命中身后日本人的眉心!
剩下几人快哭了。
他们是测绘人员,不是职业-军-人,而且就算他们是士兵也得绝望。
赵传薪重新拉栓,调转枪口,枪口左右不停地移动:“咦,朝谁开好呢?”
枪口瞄到谁,谁就吓得抱头,仿佛胳膊防弹一样。
砰!
枪口快速移动的情况下,赵传薪开枪了。
贵良看到,这发子弹照例射中一人眉心。
我焯……
那日本人快怼脸上开枪了,赵传薪都能躲的过去。
而赵传薪把枪移的只剩个残影还能正中十环。
上哪说理去?
剩下四人起身拔腿就跑。
赵传薪一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走到了贵良身旁:“咋样,精不精彩?好不好看?”
贵良嘴唇哆嗦着,本能的回头,想要找人求助。
可他并没有带侍卫,带侍卫怕是也无济于事,而轿夫也早跑没影了……
贵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好汉……”
“好,好,好,好尼玛啊好?”赵传薪对着他脑门指指点点:“都几把让小鬼子骑脖颈子拉屎了还好呢!”
放平时,这个动作对贵良来说定是奇耻大辱,这会儿他却如蒙大赦。
因为他听懂了,赵传薪今天是奔着日本人来的。
小鬼子的叫法,本来此时还没出现。
但是鹿岗镇保险队,习惯性的管日本人叫小鬼子,于是小鬼子的称呼便在关外流传开来。
当然,这三个字究竟出自谁口没人知道……
见他不说话,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赵传薪说:“老子赵传薪,回头这么和上级交代。”
说罢,掏出了水连珠,也就是莫辛纳甘。
砰……
砰……
砰……
砰……
四枪,一枪一个小朋友。
四个逃跑的日本人相继倒下。
贵良脑袋轰鸣。
关外很大,关外又很小。
关外那点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传开。
传言说,赵传薪和赵尔巽不对付,赵传薪和徐世昌关系很铁,赵传薪不能人道……
这其中自然会混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的不为,只因为赵传薪年纪应该也不算小了,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娶妻生子,也未曾听说他喜欢出入风月场所狎妓……
而如今,活的赵传薪就在面前。
贵良嗫嚅,半晌才说:“徐总督他……”
“嘘……我可没有告诉过你是徐卜五指使的,我绝对不会那么说。”赵传薪摘掉头盔,朝贵良眨眨眼。
“哦……”贵良擦擦额头冷汗,赶忙附和。
赵传薪龇牙一笑:“你可知附近是否还有测绘的日本人?”
“东-平、西-安两县仅有此一处,别处定然有,但我不知道。”贵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副地图:“赵先生请看,日本人行事亦有其章法,鹿岗镇方圆百五十里内,他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赵传薪看了看地图,鹿岗镇距离西安县的直线距离,大致有三百里地。西安县直线距离海龙府,约有130里地。
晚清的行政区划十分混乱,今天变明天再变的没个定数。
鹿岗镇罩着的范围,向西北延伸,界限是海龙府,原隶属于盛京将军管辖。
海龙府原本是海龙厅。
原本的奉天府,如今变成了奉天行省。
原本,奉天的最高行政长官是盛京将军,最后一任盛京将军就是赵尔巽,当初上任时,恰逢赵传薪带人去外面银行提款回来碰个正着,还闹的不太愉快。
在汉口的时候又一笑泯恩仇。
现如今,最高行政长官是总督徐世昌,赵尔巽已经被调离。
原本西安县归奉天府,现在归海龙府管辖。
赵传薪掏出烟点上:“海龙府没有日本人测绘吧?”
保险队的手自然伸不到海龙府去,否则和公然造反无异。
若是有,赵传薪说不得还要去走一遭。
贵良摇头:“没有,没有的事,日本人胆子没恁大,他们只敢欺老夫……”
“知道被日本人欺侮?那不行动起来?你们这些官儿不是一肚子坏水么?怎么不能用在小鬼子身上?”
“我……”贵良有口难辩:“老夫回去后便辞官,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吃斋念佛!”
他是真的这样想。
今天对他冲击太大了。
光是看到了,他都觉得自己会下地狱。
“我允许了吗?”赵传薪挑着眉头看他。
“这……”贵良懵了。
咋地你现在还有朝廷命官的任命权力?
“你老老实实在这干到卸任,我还需要你给我当眼线,看好了日本人,一旦他们有所异动就上报给我。”
贵良懂了。
赵传薪故意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和徐世昌有关。
而赵传薪本人的威胁也是实实在在的。
那一拳一脚,带来的震撼,深深烙印在贵良脑海中。
两厢威胁下,贵良只能夹起尾巴继续当官儿……
赵传薪把那点可怜的枪支弹药缴了,蚊子腿也是肉。
拍拍贵良肩膀:“给你个电报地址,以后有事发到这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回见。”
贵良瞠目结舌,看着赵传薪就好像邻里窜门,说来就来,说走拍拍屁股就走。
……
却说伊通州,牛家又施舍稀粥了。
因为近来有马匪作乱,在关外到处流窜。
没粮了,蒙人牧民尚且会主动接济马匪,可汉人百姓不给他们就抢。
不光是马匪抢,张作-霖的兵也抢,不抢不行,不抢仗没法打,说不定要饿死,因为补给跟不上。
破家者不知凡几。
人挪活树挪死,有的人就流浪到了伊通州。
牛子厚是吉-林的首富,大家都说他富而好行其得,乐善好施的名声由来已久。
牛子厚的乐善好施,并非他做面子工程,而是随根,祖传的。
按牛子厚产业源升庆的大掌柜孙毓堂话说:“牛家施舍,并非源于牛老板,而是率由旧章。其父牛化麟为人厚道,不善言谈,但行好事而已,夏施单舍衣,冬设场赈粥。至牛老板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意是,人家做慈善是祖传的事业,并非驴粪蛋子表面光。
伊-通州的粥棚,就设在源升庆的灶房旁。
所谓灶房,并非厨房,而是当地人对银号的别称。
牛子厚带着他从俄国圣彼得堡留学归来的大儿子牛翰章来伊-通州,说来还和赵传薪有点关系。
赵传薪曾在港岛弄回来了造币机,鹿岗镇开始熔银造币。
其实按法律和道理来讲,私自铸币是违法的,可鹿岗镇办事,自有章程,谁敢来管?
关外的币制很杂乱,有银、钱、帖……银就是银子,钱是铜钱,帖的说法就多了,最有名的是俄国特意在关外发行的羌帖,当然后来因为列-N折腾成功了,羌帖一夜之间变成废纸。
其中银又分传统的大、小银锭和银洋,重量和成色都不统一。
鹿岗镇造的币就是银洋的一种。
鹿岗镇的银元,比起它处,有三点与众不同。
第一是成色非常好;第二是重量误差很小是27克币,比寻常银元还要重一丢丢;最后就是印制的画面,正面是两个鹿头,长长的鹿角对撞在一起,似乎在打架,而背面是尥蹶子的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个女骑警,俨然就是刘佳慧的形象,只是面容太小模糊不清……
最最最奇特的是,币上面印刷的字体,正面空白处写着:麻辣个。
背面写着:1907那年英姿飒爽。
所以,鹿岗镇及周边的百姓对这种银元有三种称呼。
第一叫大鹿角。
第二叫女将钱,因为外人不知道那是刘佳慧,也不明白那叫骑警,都以为是一个女将。
第三叫——麻辣个币!
因为船小好调头,造币又是赵传薪一时心血来潮,鹿岗镇造币厂管理的很科学合理,没有清廷设立铸币厂那种官督商办乱糟糟的冗员结构,加上赵传薪搞的铸币机是目下最好的造币机,所以鹿岗镇银元造的十分精美。
这不,有个人在银号,存了一笔女将钱。
回过头来取,银号要用银锭或者别的银元兑现。
这人一听就怒了:“啥玩意儿?糊弄鬼呢?麻辣个币,俺要麻辣个币,你麻辣个币的哪去了?麻辣个币的,你懂?”
银号伙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存银号的钱,不可能每个人取都是他存进来的钱。
这商人就是不干,一直叫嚷:“麻辣个币!”
银号伙计不知道他在骂人,还是要钱,最后搬出了孙毓堂大名。
牛家产业有多广?
油盐烟麻,这叫杂货;绫罗绸缎、狐貉貂裘这叫高级百货;山珍海味这叫食杂;金银器皿首饰加工这叫金店……此外涉猎了中草药、瓷器、陶器、砖瓦、粮米、木匠铺、点心铺、鞭炮以及金融行业、养鸡场、养猪场、鱼塘等等不计其数。
自上次赵传薪和牛子厚见过一面后,他的摊子似乎铺的更大了。
说起源升庆大掌柜孙毓堂,谁不赞一声真有本事,能管2000多号人的能人!
可商人不屑一顾:“孙毓堂算个啥?俺鹿岗镇那旮沓的,你打听打听,谁不知俺和赵传薪称兄道弟?他见了俺,还得叫一声大哥。”
伙计吓了一跳。
本来这人存的就是女将钱,和鹿岗镇挂钩,现在又搬出了赵传薪,的确有些吓人。
闯关东百姓,就喜欢钻一些沟沟岔岔定居。
通常钻进山沟子一打听,或许全村子都沾亲带故。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伙计将信将疑,但他实在拿不出女将钱了,因为已经兑换给了别人。
女将钱流通量很小,但极受欢迎。没人仿造,因为仿造不起。成色又足,图案又精美,难怪受欢迎,就是上面的字写的古怪,但是同样辨识度超高。
商人当场拍桌子:“麻辣个币,俺要麻辣个币,今天谁来也不好使。俺那兄弟赵传薪,必不让他大哥糟心,你看着办,麻辣个币……”
伙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