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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虎父岂能生犬子?
    上当了。

    真的上当了。

    那一瞬间,诸葛瑾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慌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

    只余一口荡悠悠的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身体的行动和表情的控制。

    他的眉宇越发的凝重。

    “父亲?何言上当?”

    诸葛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诸葛瑾张开嘴巴,却是一言不发。

    整件事情的脉络又一次盘桓于脑海。

    先是刘备以极其不光彩的方式谋下巴蜀;

    再是曹操进军汉中,张鲁“宁为曹公作奴,不为刘备上客”,整个汉中落入曹操之手。

    当此蜀中人人惶恐、人心浮荡之际,诸葛瑾出使蜀中,与诸葛亮定下了“湘水划界”的盟约。

    之后,他回到荆州,明着拜访关羽,试图履行此‘湘水划界’的约定。

    暗地里,江东以进攻“合肥”为由,将良将兵马迅速集结,计划以雷霆之势突袭荆南三郡,逼迫关羽在这份“时局”下不得不接受“湘水划界”。

    然后…江东领得胜之师北击合肥,一鼓作气,将“合肥”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纳入江东,如此一来,整个江东的局面就彻底盘活了。

    这个计划本是万无一失。

    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包括他诸葛瑾在内,唯独五人。

    ——孙权、鲁肃、吕蒙、诸葛瑾、张昭!

    这些都是江东绝对的肱骨。

    按理说,计划决不会泄露,可…偏偏这计划就泄露了。

    还让乞丐在江陵传得满城风雨。

    想到这里时,诸葛瑾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许冷汗,他的面颊更是苦涩无比。

    “如果…如果…”

    诸葛瑾颤巍巍的开口,“如果奇袭荆南的消息是那关麟泄露给乞丐的…那势必是其父关羽授意!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消息并没有走漏,关羽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准确。”

    “所以…这对父子演出一场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却授意关麟将消息散播,以此迷惑于我,拖延时间,让为父错以为荆南有埋伏,延缓江东的攻势,实际上,这不过是关羽的试探,荆南…其实并无防备!”

    言及此处…

    诸葛瑾的拳头骤然握紧,眉毛已经凝成了倒八字,整个面颊上充满了后悔、沮丧之色。“为父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他关羽要考教孩儿,还考文、考武,原来…症结在此,这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对关家父子演了一出好戏!为父…为父中了他们的诡计!”

    这…

    听过父亲的话,诸葛恪沉吟了一下,眼睛一眨,“父亲的意思是,行动的消息并未提前泄露,而是荆州这边探得了我军的进击,为了延缓我军的攻势,故而这关家父子联袂演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关羽却授意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散播消息,迷惑父亲,拖延时间以使荆南布防。”

    “父亲自然不会对关羽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太过留意,故而…才中了诡计,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荆南支援已到,必定戒备森严…我军再想去进攻,怕是…”

    “诶呀…”

    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完,诸葛瑾痛心疾首,他一甩长袖,无比彷徨的叹出口气。

    过了许久,他又无奈的推开窗子,静静的站在月亮之下,凝望着斜挂于半空的弯月,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痛与哀鸣之中。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诸葛瑾闭着眼,无奈叹息:“是我天真了,虎父岂能生出犬子!只可惜,长沙、桂阳、江夏、零陵…这到手的鸭子…飞了,飞了!”

    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诸葛恪仰着头,脸色也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劝道:“这不怪父亲,谁能料到…一贯光明磊落的关羽,这次竟会使诈!”

    “这才是最可怕的!”诸葛瑾语气沉重,“关羽本就神武无双,战场之上没有对手,如今他又习得此阴谋算计,荆州…难了!难了!”

    这话越说越是悲凉。

    越说,越是痛心疾首。

    仿佛,他诸葛瑾,不,准确的说,不是诸葛瑾,而是整个江东心头憋着的那一团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来人…”

    突然,诸葛瑾张口吩咐道:“从现在起,派人盯梢在关府门外,密切关注关麟的一举一动,他与什么乞丐交谈?给了些什么物件,第一时间报送于我!”

    这…

    诸葛恪眼珠子一转,“父亲大人,孩儿觉得…关羽之所以选此子,是因为此子‘最不争气’,似乎没有跟踪的必要吧?”

    听到这儿,罕见的,诸葛瑾面颊变得严肃,他反问儿子。

    ——“这是江陵城,除了此子外?为父还能盯谁?”

    …

    …

    荷莲片片,鱼群鱗鱗。

    湖光浩淼,景色宜人。

    江陵城郊的一处湖泊,岸边有一处石亭。

    这是关麟与一干乞丐们约定的地点。

    此刻,尚未正午,天色极好,七、八名乞丐早就守在这里,一双双眼瞳盯着官道的尽头,望眼欲穿。

    关麟则亲自驾着马车徐徐驶来,马车是关索“赠”给他的那辆。

    再往前追溯是鲍家庄鲍三小姐赠给关索的。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马车内堆积了一些面饼、床褥,除此之外,还要一个神秘的箱子。

    待得马车停在石亭前,一干乞丐急冲冲的凑了上去。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这几个乞丐都换上了新的衣裳,一个个喜形于色。

    连连称呼着:“公子。”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让他们打开了马车,把东西都搬下来。

    足足四十几人份儿的面饼,足足十几床被褥…

    这些乞丐眼睛里都直冒光。

    “公子,这次又有啥吩咐?”

    其中一个乞丐头目模样的连忙问道…

    眼前的这位“小爷”虽然慷慨,但规矩他们懂,他们只要做事,这“小爷”就会奖赏他们“面饼”、“口粮”、“布绢”…

    这些…或许对于寻常人不算什么。

    可在乱世,不夸张的说,这些就是乞丐、流民的命。

    “咳咳…”

    关麟又轻咳了一声,旋即走到那“神秘”的木箱子面前,挥手示意一干乞丐靠过来。

    乞丐们嫌自己脏,本不想靠这位“小公子”太近。

    可…关麟像是丝毫不嫌弃他们,与他们勾肩搭背的凑到了一起。

    “又有件大事儿,需要你们做…”

    关麟的声音虽低,可目光却再度凝望向了那神秘的木箱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