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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九八章 这是多么痛,多么深刻的领悟!
    璧山大营外,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正在集结。

    随着兵士的各就各位,这支纪律鲜明的军队,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目光森森,气势磅礴。

    “报——”

    一名斥候匆匆行来,看到于禁,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陆逊的兵马与乐进将军的兵马已先后涌入那鸡鸣山中,如今入口处,被大火点燃,我军无法入内探查,不过,料想这大火是乐进将军放的!”

    随着斥候的禀报,于禁微微颔首,感慨道:“看这架势,乐进将军是不打算让敌军逃出去一个了,呵呵…这倒是符合乐进将军一贯的勇武作派,可惜这群江东子弟,逃出虎穴,又入狼窟,哈哈…可怜,可怜哪!”

    随着陆逊与乐进涌入鸡鸣山,于禁的心情也稳当多了,宛若一块儿大石头落地。

    鸡鸣山战场稳操胜券,那么…接下来,他这边可部署的空间就大了。

    “上将军,两万汝南将士已经集结完毕。”

    董超连忙禀报…

    于禁璧山大营原本是有三万汝南兵的,上一次因为铜镜的反光,折了七千人。

    如今还剩下两万三,这一次攻城,于禁是打算一鼓作气,定了江夏的局势,故而他点了两万兵。

    只留三千人驻守璧山大营。

    只不过…于禁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慌张,面对董超迫不及待的请命,他只是微微点头,回答道:“知道了!”

    “将军?现在还不去攻安陆城么?”董超急坏了,他觉得致胜的战机已经到了,为他兄长报仇的机会也来了。

    他恨不得亲手劈了那廖化,狠狠地羞辱那关麟…

    他要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

    “再等等!”

    于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这就是他区别于乐进的地方,比起乐进的“勇”,比起乐进的每战先登,永远冲锋在前。

    于禁无疑更谨慎,他不轻易出手,可他要出手必定是杀招,一击毙命!

    “上将军,这种局面,还用等?时机不等人哪——”

    董超还在劝。

    于禁却笑了,一边笑,一边拍拍董超的肩膀,“战场非儿戏,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除非是眼睛看到的,再等等,等安陆城的虚实,等敌军守军的数量,这些…朱灵将军父子一定会想办法传来!本将军要这迷雾战场中的真相!”

    这…

    于禁的话成功说服了董超。

    他虽觉得于禁将军有些太谨慎了,但他也反驳不了,也知道劝不动!

    只是,急啊…董超双手握拳,他是愈发的急不可耐了。

    倒是于禁,他目光幽幽,始终盯着安陆城通往此间官道的方向。

    他笃定,消息一定会传来,且不会太久。

    话说回来,这些年,他与朱灵因为“兵权”的事儿虽看似不合。

    可于禁心里头明镜似的,他能夺去朱灵的兵权,那是因为丞相更倾向于让子健公子做世子,那是朱灵过早的站队曹丕,所必须经历的惩罚。

    夺去他的兵权,这是另一种程度,对他的保全啊!

    反倒是论及能力,朱灵是少数能让于禁看得上眼的将军。

    他的才能、胆识、心智不比曹魏宗室的那些武将差,更也不比五子良将差!

    呼…

    心念于此,于禁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心下喃喃:

    ——该来了吧?那边的消息也该传来了吧!

    …

    …

    那边厢。

    安陆城内,陆逊与乐进分别涌入鸡鸣山,且大火封门,战况激烈的消息也传到了城中,传到了关麟的耳中。

    “如你所愿…”比起一个时辰前,如今的张星彩显得镇定了许多,再不是那个火急火燎,恨不得提起蛇矛就冲到战场上的大小姐。

    知道一切真相的她,也开始学着关麟去揣摩,去分析整个战场,当然…这对她来说很难,她继承的天赋中,并没有宏观战略这一项。

    关麟端起菜碗浅浅啜了一口,默然片刻,徐徐说道:“鸡鸣山这边稳了,接下来,就该下一步的计划了!”

    “下一步?”

    “星彩姐忘了,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将于禁给勾引过来!”

    “我知道。”张星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如今安陆城内只有这么点儿人,于禁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星彩姐又小看他了。”关麟感慨道:“若是五子良将中的乐进,若是张辽,若是徐晃,他们或许都直接会杀过来,不会放弃这么一处良机,可若是张郃,他会因为狡猾而想到我的狡猾,若是于禁,他会因为谨慎持重,而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的意思是…要让于禁撒鹰,得先让他见到兔子!”

    “没错!”关麟颔首。

    “可兔子在哪呢?”张星彩的秀眉高高的凝起…她激动的站起身来,在房间内大踏步的走来走去,她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关麟则向张星彩解释道:“朱灵是随着我大哥去往衡山大营,可朱术还在呀,咱们得想办法帮他把信给送出去…”

    “啊…帮他?”

    “没错!”关麟重重的点头,“如今的时局,安陆城守军虽少,却是守卫森严,朱术一定是杯弓蛇影,不到万全的机会他不会放亲卫去冒险外出,送出信笺,万一信笺被截获了,反倒是影响大局,所以…必须我们帮他一把。”

    “怎么帮?”张星彩大眼睛连续不断地眨动。

    “把一座城门交给他去守…”关麟幽幽的叹道:“如此,他自然就能把消息送出去了,水到渠成!”

    “可…你不怕于禁大军攻来的时候,他开城引敌军入城么?”张星彩激动的反问。

    “不怕!”关麟笑道,“我现在就怕,被于禁看出了什么,反倒是他不敢来了!甚至,如果能提前确定于禁攻的会是朱术看守的那处城门,我的计划会更顺利许多!再说了,如今的安陆城不过两千守军,面对数万大军的压境,让谁守?谁又能守住呢?”

    呼…

    张星彩长长的吐着气。

    她虽有些不懂,但…她相信,云旗弟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现在的行动,依旧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所以,你要把哪个城门交给他!”

    “南城门吧!”关麟望着舆图,南城门外是一片山间的道路,左右两边树木横生,枯草遍地,还有几堆不高不矮的土山。

    更重要的是,这里离于禁的大营更远,不像是刻意的“请君入瓮”!

    当然,关麟没有向张星彩解释为什么是南城门。

    张星彩也没有问那么多,她主动道:“那我去告诉他…”

    “辛苦星彩姐了!”关麟语气如水。

    张星彩应诺着站起身来,刚向外迈出步子,又不舍地停住,转回头凝望着关麟,目中无限疑窦。

    可她心里却又明白,云旗弟的脑子里藏着整个战场,反倒是她自己能想通的事情实在有限,且先不要问他太多了,去按他说的做,去按他说的执行就好!

    念及此处,张星彩甩了甩脑袋,略微沉吟了一下,先是想通了与朱术交谈时的说辞,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了。

    而直到她走远…关麟方才小声吩咐士武:

    “让蒋公来见我,现在——”

    …

    …

    安陆城内,一处还算阔绰的宅府。

    进入大门,院子里,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正在左右踱步,少年冰寒的面容上散发着怒气。

    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朱公子,这种时候,整个安陆城各个城门戒严,想要出城必须得有云旗公子的手令,否则…少不了搜身,可…可朱将军的信笺就在我这怀中,我…我怎么敢让他们搜啊?”

    说话的是朱灵的一位心腹部曲。

    他面前的那二十余岁的少年则是朱灵的儿子朱术。

    安陆城内还有朱灵一百多个部曲,是他专门留给儿子,让配合儿子行动的。

    可…现在的局势,根本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儿。

    想把父亲的竹简,想把这安陆城的守备情况,想把这边最真实的消息传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一群饭桶,简直是一群饭桶…”

    朱术一边踱步,一边凝着眉思索,一边愤愤然的骂身边的人…

    他小声嘀咕道:“于禁将军素来谨慎,若是见不到父亲的手书,是绝不可能动兵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朱术急的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垂头丧气直跺脚。

    这时候,他就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然后…然后能飞出去,这样就能把情报给送到于禁将军手里!

    可是…

    可是……

    唉呀…

    心头一声沉沉的呼喊,朱术也是醉了,父亲交代的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他…他竟也做不好。

    就在这时…

    “哐哐”的擂门声突然响起,伴随这叩门声的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朱公子可在?”

    是张星彩。

    朱术当即就听出了这女声,他不敢怠慢,向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到一旁,朱术则亲自打开门。

    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怎么是星彩姑娘…如今这个时候,星彩姑娘不该护卫着云旗公子么?”

    朱术别看年龄小,可自小跟着老爹朱灵见惯了大场面,更是有过族人惨死城头的经历,这些年他的心态已经被历练出来,宛若铁汁浇灌。

    张星彩看到朱术如此镇定的表情,心头暗道:

    ——挺能装的嘛!

    当即笑道:“是云旗派我来的,如今安陆城风声鹤唳,处处都是用人之际,糜阳、麋路,他们两位校尉驻守东、西两处城门,士武将军驻守北城门,我则需要护卫云旗公子的周全,现在…倒是缺一个信得过的驻守南城门的可靠的将军,思来想去,朱公子是名将之后,如今…倒是唯独朱公子最合适了。”

    “我…我…”

    朱术一怔。

    这是,心想事成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方才还在思虑,怎么把信笺送出去,如今云旗公子竟要他去驻守南城门。

    等等…

    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朱术突然愣过神儿来。

    如果他驻守南城门,那…这可不单单是能让他把信笺给送出去这么简单。

    只要是他驻守南城门,那于禁将军大军若从南城门入,岂不是…岂不是畅通无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入城池,连攻城都省了…

    如此…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时,朱术整个人激动坏了,他感觉他要立功了,立大功了。

    倒是他这副不淡定的表情,让张星彩的嘴角浅笑了一下。

    心头暗道:

    ——还是沉不住气啊,比起云旗弟,可差远了!

    想到这儿,张星彩连忙问。

    “怎么样?云旗敢用朱公子,朱公子敢立功否?”

    “敢…是敢!”朱术像是想到了父亲提醒的要谦虚,要内敛,特别是在敌营时。

    他故作推迟,“可…可父亲的部曲多已经带了出去,剩下的仅仅有一百多人,如此数量…能…能够胜任嘛?”

    “一百多已经不少了…”张星彩故意把语速抬到极快。

    像是不经意间泄露出各城门的布防,“如今整个城池不过两千人,北门距离于禁的璧山大营最近,定然要着重防护,得有千人驻守,东、西两门也少不得五百兵士,南城门…也只能用这百余人了,不过…”

    张星彩故意话锋一转,她像是宽慰朱术,也像是喃喃自语:“料想,南城门距离敌军的营盘最远,若是攻城,那于禁定也不会舍近求远,选在那里吧!”

    “也是…”朱术颔首,他又刻意的沉吟了一下,方才拱手,“既云旗公子信任,末将当赴汤蹈火,不辜负这份信任!”

    “好…”张星彩赞许的点头,“朱公子如此飒爽英姿,看来,云旗弟的眼光一如既往,没有看错人——”

    …

    …

    咚——

    咚——

    鸡鸣山内,“嘎吱”、“嘎吱”,那八牛弩弩机上膛的声音,正不断地响彻。

    巨大的弩矢连绵不绝的重重的砸在乐进军仓皇逃窜的路上,其实杀伤力不算大,但…就是让他们根本无法整理起有效的地形!

    南阳军的火矢与密集的箭雨还在继续。

    数不尽的火矢将这山谷点燃成了一条条火龙,不断地在敌军中席卷、蔓延、燃烧。

    到处都是惨叫,到处是哀嚎…

    可更多的,却是这支兵马逃生的本能,他们太渴望逃出去了。

    “乐进将军,前面就是出口…”

    一名先锋军的一句话,瞬间点燃起了所有将士们的希望…整个军队疾驰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可很快,又一名先锋军的声音,迅速的浇灭了这片希望,也再度将速度缓了下来。

    “有火…谷口有大火——”

    这时,所有人才看到,谷口处早就被大火点燃,火势从外往内涌进来,越来越大,浓烟滚滚,乐进与他的兵马被呛得大咳,站立不稳…

    乐进的头盔也落了下来,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身后追兵的火矢还在继续,因为谷口处的大火阻拦住了前进的道路,曹军无奈,只能纷纷转过身,去抵挡箭矢。

    烈火与箭雨中,乐进的心情,正如六个字——哀莫大于心死!

    他已经承受不住这份压力,他已经是单膝跪地,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够缓解丧子之痛,缓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与苦楚。

    可他不敢死,他死了,他身边的这些弟兄们?怎么办?

    “将军,出不去了…”

    “将军,我还不想死在这儿!”

    “将军,若我死了,那我妻子就…就不是我的了,这本没什么,可…可我还有襁褓中的孩儿啊!”

    似乎是因为“孩儿”这样的字眼,让乐进又提起了最后的精神,他环望着这片战场…

    为什么?

    为什么?

    乐进想不通,本是他们五万曹军瓮中捉鳖、十面埋伏痛击这些胆大包天,竟敢踏足荆州的陆家军的局。

    可现在,愣是变成了他们五万人去十面埋伏,去痛击他乐进三万人的局!

    同样的瓮,鳖不一样了——

    同样的瓮,结局截然不同!

    “唉…”

    深深的叹息后,乐进又一次展现出了名将的风采,他大声喊道:“此地已是绝境,待在这儿是死,被火烧也是死,与其坐以待毙的死,不如去赌一把,去从这火海中冲过去!”

    说到这儿,乐进大吼一声,“水!”

    当即有亲卫将水袋递给他,乐进则毫不迟疑的将水洒满自己的脑袋,让这水淋湿全身。

    他再度大声道:“现在,我第一个冲向火海,觉得能冲出去的,敢赌一把的就跟一起,觉得不能的,就在这儿束手待毙!”

    说到这儿,乐进用剑撑起了他的身子,他挺直了腰板儿,他用那被水浸过的手抹了把脑袋,他大声道

    “今日,若我乐进能冲出去,此仇必报——”

    “此仇必报——”

    这一刻,作为曹营独树一帜的“傻大胆”,他愤然上前,直接冲向火海…

    而一干亲卫面面相觑,他们也学着乐进的模样用水洒满全身,然后用多余的水将衣衫染湿,一边甩着这湿衣,一边追随着主帅乐进冲了过去。

    “特么的,拼了…”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赌了!”

    “媳妇,老子死了…你…你,哇——”

    顷刻间,数以万计的曹军将士,他们宛若“飞蛾一般”,一个个完全丧失理智了一般直冲向大火。

    对于乐进而言,他是闭着眼睛往前冲的,他只感觉,那狂荡不羁的火龙四处的乱窜…正在吞噬着一切。

    那炙热的温度,仿佛在这里多停留一息,都有可能让他被融化,都有可能让他彻底的窒息而亡。

    乐进甚至能感觉到,身边有亲卫被火焰席卷,变成了火人。

    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尘爆一般腾空而起!

    终于,终于…

    也不知道是乐进的毅力,还是上天的眷顾,亦或者是这谷口处,根本没有那么的助燃物。

    这道烈火…蔓延的并不长,这只是很狭窄的一小段的火焰。

    哪怕这火焰的距离再长十步,那么…将不会再有一个曹军将士能闯出来。

    乐进的皮肤已经被烧的焦黑,他完全是凭着毅力,冲了出去。

    他已经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在迅速的下降…

    降的飞快。

    ——成功了么?

    乐进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在内心中呼喊。

    成功了!

    他确定成功了!

    他已经能看到光,看到那谷口处的光。

    那么…那么他与他的弟兄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么…

    这一刻,太阳从乌云后跳出,放出灿烂的光芒。

    乐进须发半焦,带着同样狼狈的战士们。

    三万人…

    入谷时,整整三万人,可出谷时已经不足五千人!

    乐进不知道,有多少是被射杀的?有多少是被烧死的?

    可他很庆幸,他还活着,至少这样…他…他就能为儿子报仇了!

    ——此仇不报,吾…吾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乐进狂啸了起来,人到了极致的悲痛会笑,会仰天大笑…会歇斯底里的狂啸。

    只是,就在乐进大笑的时候。

    突然,他的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一口粘稠着血水突然就涌到了他的嗓子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脯时,发现那里多出了是个窟窿,被十枚弩矢穿透的窟窿…

    这些弩矢,很小…一根根从他那黝黑的胸前穿膛而过。

    ——这…

    ——这…

    不等乐进抬头去看清楚这弩矢的来处,他只感觉他浑身都是窟窿,继而…数不尽的凉风正迅速的穿梭往其中,带来浑身的颤粟感与仿佛要坠入黑暗的冰凉感!

    然后,就是巨大的虚弱感,与一股力量将他灵魂抽离的感觉。

    这一刻,乐进仿佛看到了他的一生。

    早年追随曹操,在募兵时得到器重,他个子很小,胆子却很大,只要有他的战场,他一定要打头阵,冲上城墙,人称先登!

    他跟着曹操于濮阳打吕布,在雍丘打张超,在苦县打乔蕤,这些都是先登立功!

    后来,征讨张绣、包围吕布、消灭眭固、攻打刘备,英勇作战、屡立战功。

    官渡之战,乌巢的那把大火,他乐进陪着曹操一起去烧的,北伐时,曹操击败袁谭、袁尚,攻破邺城,破南皮城门,这些都是乐进又、又、又一次先登!

    就在去年,他还跟着曹操打濡须,得到“假节”,退兵时留下他与李典、张辽守卫合肥,然后在他的辅助下,见证了那场载入史册的八百破十万!

    他的人生本已经到了最辉煌的时刻…

    他的人生本该落下更多华彩的篇章,可是…

    结束了!

    就在这里,就在这鸡鸣山彻底结束了——

    与他的“勇”,与他的“傻大胆”,一道葬送在这鸡鸣山!

    “咚…”

    “咚…”

    乐进倒下了,他是睁着眼倒下的,而他睁开眼的方向看到的,是谷口处,那丛林里,那荒草中,一排排的弩机,正在疯狂的射出连弩。

    “突突突…”

    “突突突…”

    每一次弩机的跳动,就是一排曹军的倒地,随着每一次弩矢的射出,原来,大火之后,乌云之后…这晴空万里才是真正的杀戮之地,是白日里,最血腥的修罗场。

    只见,遥遥高坡上,陆逊与侯音均已现身。

    两面旗帜在他们的身后飘扬,一面写着一个硕大的“陆”字,一面写着硕大的“南阳”二字!

    两人俯视着战场…

    侯音感慨道:“不愧是云旗公子屡次提及的陆将军,一个谷口的防护,却能如此部署,可见果然如云旗公子所言,人中龙凤,在下佩服,佩服啊…”

    陆逊深深的吁出口气,“人,往往在闯过一个必死的难关时,都会懈怠那么一下,轻松那么一刻,嘚瑟那么一下,而这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容易丧命的时候!”

    陆逊太懂了…

    不夸张的说,他就是从东吴那一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就是从交州的那场大火中,捡回这条命的!

    侯音重重的颔首,对陆逊的话深有感触,他不忘补上一句,“那五子良将中最‘勇’的乐进已经死透了吧!”

    陆逊淡淡的笑了笑,却是不露息怒,毫无波澜的感慨道:“我只知道,这仗还没打完,在杀掉最后一个敌人之前,咱们还不能庆功!”

    言及此处,陆逊沉吟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感慨道:“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是啊!

    这话,对于陆逊,是:

    ——多么痛,多么深刻,多少年,多少心酸血泪的领悟啊!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