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矿中金，法是炼金火，如田生灵苗，孕生十方种……”

    落英溪畔，曲水流觞，道人坐在主位，开口演说自家道法玄妙。而在悬圃之中的扶桑木下，又有一个王景正在和另一群真修言笑晏晏。

    “果然是全真教的跟脚，你这心界法中，有不少内修十论的影子啊。”一名老道侧耳听了听溪畔的法会，于是笑呵呵的开口，“依老道所见，全真下代掌教，怕是非你这根红苗正的道人莫属了。”

    内修十论，据传是重阳祖师所作，当中论述虚心、真观、泰定、坐忘等诸般内求之法，便是三丰祖师也对此多有借鉴，以之为太极根基。

    “岳真人谬赞了。”

    王景开口，面前这位老道乃是道协的会长，与龙虎山当代天师等仙士大德齐名，也是华国真修与国家沟通的一道重要桥梁。

    不仅是岳真人，除了寥寥几位当真不理世事的真修外，绝大部分陆地神仙如今都在王景面前现身，与他讨论起心界法的相关事宜。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景功行到了这一层次，足以让他们平等以待的缘故。

    “终南山上本来还对景重接任掌教有所顾忌，不过今日之事一出，他们也是哑口无言了。”

    一身赤袍，做武将打扮的陈真人同样在场，看向王景的眼中全是满意与欣悦，嘿然道：

    “你小子才出来多长时间，就做下这好大动静！先是成就真人之位，又创出一门新法，只可惜终南山上那群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倒是没让你看到。”

    诸位真人云集于此，非是王景提前通知，而是道人创法牵引天机流转，他们察觉到华国真修气数有变，于是阳神出游前来。

    以无相本尊的速度，便是华国四至之间相距万里有余，也拦不住他们的脚程。

    实际上，有些真人确实是从海外赶回来的，最远的一位之前还在和因纽特人的萨满法师品尝腌海雀呢。

    ——那位真人交感的神佛位业是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也就是所谓的灶王爷。

    “你这门道法，倒是兼容百家，便是佛门理念亦有所发扬。”

    真人们听了一会栖霞山上的法会，一个个若有所思，便有一位老僧开口，问王景道。

    “这第一步昆仑境，似乎还借鉴了心田之说？”

    “印海大师所言无错。”王景点头承认下来。

    他这门心界法，灵感来源于神佛交感之术、禅宗本性之论，以及古元宇宙的神祇开辟道域之法。

    第一步开心田，乃是观想自身心如田土，凝聚悬圃，而后在其中孕育心苗。

    佛门认为心如田圃，能纳藏善恶之种子，随缘滋生善恶之苗，故喻为田。

    “心田荆棘剪除平，火枣交梨二树生。”王景开口，“红尘之中，纷纷扰扰，大抵皆囿于利欲，为功名事业所耽。若入此境，自然心田土地荒芜，不可耕植，须得炼己存诚，使得身心清静后，方可开始第二步的修行。”

    之后的修行步骤，王景尚未推演出来，但脑中已有大概思路，不外乎炼虚化实，向着自开一界的方向发展。

    毕竟道人得了清明道君的修行经验，知晓古元宇宙有一种特殊的修行方法：界王法，即以世界为根基，推动自身前行，最终合道不朽的修行法门，故而有心将心界法向着这方面发展。

    不过界王法属于地仙一脉，真正的修行之法被古元宇宙的那位地仙之祖牢牢把控在手里，不曾对外开放。

    哪怕现在的普明，曾经的佛门之主、仙道道君，也只是得了些许皮毛，并藉此开创出虚空净土及掌中佛国两大神通。

    如何将心界法推至界王法那个高度，还要王景自己一步步去走，这也是他愿将此法展示给此世真修的缘故。

    作为开道创法之人，他人若是在心界法上有所继承发扬，王景自然也能收获一份资粮，化作自身底蕴。

    如此下去，若是心界法顺利推行开来，不必王景多加操心，这门道法便会给他带来极大的惊喜。

    印海和尚自然不清楚王景心中考量，这位出身白马寺的高僧听闻王景对心界法第一步开心田的介绍，不觉颔首示意：

    “开垦心田，灭除杂念，使心如泰山，不起邪见，无异于由阐提而至菩提，正合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之论。”

    阐提者，指断绝善根之人，此辈原被认定不可修成正果，但后来有竺道生等人对此加以反对，再加上《大涅槃经传至汉地，内中的阐提成佛说更是左证了竺道生等人的观点，阐提不可成佛之论便逐渐没落。

    印海和尚所言，是将阐提与三乘放在一起，将开心田之境理解为接续自身善根，挖掘佛性之意。

    对于他以佛法诠释心界法的言论，其他真人不予置评，岳真人倒是思索一番，开口问道：

    “这开心田之境，除却自身修行外，念力香火似乎也可起到作用。”

    “真人法眼无碍。”王景颔首肯定，这本就是他故意为之，“心如田圃，野火纵横不熄，自然要有雨水滋润才可。

    “雨水何来？除却自身修得的内药，外药亦可为之。”

    心性本净，诸过为垢，若以内药还同外药，化作慧水涤之，自能纯净身心，为下一阶段的修行奠定基础。

    “原来如此。”一位身着红衣，周遭火气缭绕的真人颔首，“那这一步，老道倒是有些想法。

    “诸位请看。”

    得他示意，王景放开了对悬圃的些许控制，红衣真人伸手一点，鸟鸟烟气勾勒，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人，先是奔走跳跃，栩栩如生，而后盘坐一地不动，显是修行了起来。

    诸位真人看得分明，这位真人乃是以烟气小人为寄托，阐述他对王景心界法的理解。

    只见那烟气小人先是沉寂片刻，而后灵台处亮起一道明光，说明已是修行有成，顺利入道。

    红衣真人见状又是挥出一道烟气，于空中凝聚出两口小坛，悬浮在烟气小人身侧。

    “老道与灶君交感，沉浸日久，关于香火念力运用之法也有不少心得。”真人笑道，“我以为，除去香火以外，人望这种事物，或许也可用于心界法当中。”

    左侧那方小坛中飞出道道浑浊烟气，似有无数窃窃私语之声从中传来，灌入小人身中。

    得此之助，小人眉心明光又是澄澈了几分，但旋即暗澹下来，变得浑浊，不复先前模样。

    红衣真人略略皱眉，右侧小坛浮起，对准烟气小人一吸，一道浓郁黑气从中飞回。

    一番折腾下来，烟气小人眉心的明光只是微不可察地壮大了些许，若非在场诸人皆非寻常之辈，恐怕还注意不到这点分别。

    “人望一说，实则还是念力之属，只是品质不如香火，是以我等以往对此利用不多。”有真人开口评价道，“不过此物不拘善恶，凡是人心所归即可凝就，若要以此作为外药，供那些新近入道的弟子修行，容易扰动本心，使他们沦丧外念当中，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各位真人为何如此重视王景的心界法？不就是因为这门道法初步摆脱了香火念力限制，让大家看到了广传道法，光大门庭的希望吗？

    若是按红衣真人建议，吞吐人望作为外药修行，是可称为开源之法，使修行各家法脉得以复兴，但是这样提升上来的弟子自然也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若是有其他选择，相信大部分真人也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