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的映照下,陈晓木这才仔细打量屋内的状况,首先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排用原木打造,分为上中下三层货架,在货架最上面一层,摆放着一些铸好的铁件,目光稍移,左边靠近墙角的地方,一座比外面炼铁炉小一号的炉子赫然在目,炉子前面的地上堆放着一小堆炼铁用的焦炭,炉火似乎是刚刚熄灭,间或有一缕细细的青烟从炉内飘出。
陈晓木心道:“我说这么大的房子,进来怎么一点不冷,原来这里也有一座炼铁炉,没等他打量完房内的全景,吴子牛已走到那排货架前,伸手从上面拿下一个铁件,送到陈晓木面前,说道:“陈大人,这便是按您送来的图纸铸出的铁件,请过目。”
陈晓木在接过来的第一时间,手感便告诉他,这个铸件比胡家铁匠铺出品的铸件要好,黑色枪管组件,反射出幽幽亮光,拿在手里,手感竟如丝绸般顺滑,陈晓木心中暗叹,吴子牛真不愧铸剑大师这个名号!
眼见陈晓木摩娑着手中铸件,久久没有开口,吴子牛不禁有些担心,生怕陈晓木不满意,于是小心试探道:“陈大人,老朽已经尽力了,若是不能满意,还请另请高明!”
陈晓木粲然一笑,感慨道:“吴老爷子你别多心,我是在想,这么完美的铸件,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吴子牛闻言,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陈大人不说话,老朽还以为铸件那里做错了!看来是虚惊一场!”
陈晓木赞道:“吴老爷子的技艺,真可谓举世无双,实不相瞒,本来我还担心你做不好构造这么复杂的铸件,没想到你竟能做得如此完美!”
“那里,那里!”吴子牛连连摆手,“陈大人实在是过奖,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朽那敢担起举世无双之名,只是为陈大人交办之事,尽力而为罢了。”
陈晓木看着木架上摆放的铸件,问道:“吴老爷子,现已铸好了多少套铸件?”
吴子牛道:“陈大人,现下已铸好十套,老朽估计明天还能再出五套,这一套铸件用精铁二十三斤,再加上木工坊那边明天所需的十套轴承和减震弹簧每套用精铁四十五斤,这两天所炼的精铁就已全部用完。”
陈晓木皱皱眉头,问:“下一批精铁大概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吴子牛思索片刻,说道:“陈大人,下一批精铁依老朽估算,至少要在两天以后才能炼出来!”
“要这么长时间?”陈晓木不满道:“不是给你们派了几十辆马车过来吗?”
吴子牛苦笑,“陈大人,您是有所不知,那铁矿石开采场地离这里路途较远,派去拉坯料的车,来回光是在路上就要走上三天两夜,前天您派来的二十辆马车一到这里,就被老朽派去开釆场拉料了,估计得明天夜里才能将粗铁坯拉回来。”
陈晓木凝神静气想了想,沉思着道:“吴老爷子,因时间紧急,可否先从市面上收购一些生铁料来加工?”
吴子牛闻听连连摇头,“大人,此事不可,如今市面上的生铁已卖到三十多文一斤,比从我们自己矿场拉过来粗铁贵了将近十倍,这样做太亏了!”
陈晓木不以为然道:“吴老爷子,事全从急,就不要再心疼须些小钱,这样吧,你从市面上购回四千斤生铁先用着,等到矿场拉回来的粗铁坯一到,不是正好接上了吗?省得中间停工待料。”
“这……!”吴子牛迟疑道:“陈大人,老朽有一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陈晓木大方道:“吴老爷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吴子牛一拱手,“陈大人,请恕老朽直言,官家前后已花了十几万两银子,要说是造兵器也就罢了,可现今造出来的东西,不但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还要保密,不能外卖,长此下去,官家有多少银子往里填!”
陈晓木微笑着道:“吴老爷子,实话告诉你,目前你铸造的这些物件,实质上就是一件兵器!”
吴子牛吃惊道:“陈大人,您不是说笑的吧?这些铸件在老朽看来,砍不能砍,刺不能刺,真不知它是如何造成敌人伤亡?”
陈晓木解释道:“吴老爷子,这种兵器使用起来并不像刀枪一样,能砍能刺便行,它另外还要再加一些物件才能使用。”
吴子牛虽然越发听得糊涂,却也不好再往深追问,便道:“陈大人,老朽即刻派人去市面上购买生铁。”
陈晓木也懒得再作过多解释,当即从木架上取下两套铸件,分别交给卫羽心和周欢欢拿着,当下决定再去喻皓的木工坊那边看看,若是已经装出成车,正好赶出去试试车。
从铁工坊出来,陈晓木叫住一辆正从身边驰过的出租马车,三人上车后,由于铁工坊离木工坊路程较远,出租马车在路上跑了好大一阵子,才在离木工坊很近的一个路口,被陈晓木叫停,木工坊这边倒没有像铁工坊那样戒备森严,门口只设了一个门房看门,两扇宽大的木门大敞着,陈晓木三人走进去,路过门房时朝里面看一眼,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倚在一张破椅子上打盹,也就没惊醒他,径直向坊内走去。
此时木工坊内的一块空地上,一大群人正围着两辆车辕上套着驮马,车厢比常见的连厢大有许多的马车,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陈晓木冲卫羽心和周欢欢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声张,先站在人群外静观一下再说,卫周两女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这时,站在车旁和喻皓说话的一个年轻人话语,传进陈晓木耳朵里,年轻人一脸兴奋对喻皓道:“师父,刚刚我和师弟出去试车时候,恰巧碰上我们以前的老主顾王吴外!”
喻皓一脸平淡点点头,“嗯,替为师向王员外问好了么?”
年轻人道:“问了,王员外当时看到我和师弟驾驭的马车,好生稀奇,问我用一匹驮马怎能拉得动这么大的马车,我对他说,师父改进了马车底下的两个装置,即便是用一匹驮马拉车,跑的也不比老式马车上的两匹驮马慢,而且还四平八稳,那怕再颠簸的路面,在车内也感觉不出有多颠!王员外一听,顿感兴趣,非要上车感受一番,我和师弟推辞不过,只好带上他,跑了有二里多路,那知下车后,王员外就出价五百万文,也就是五千两银子,要买下我和师弟试驾的这辆车,任凭我和师弟怎么和他解释,还是不依不饶,非得要我俩将此车卖给他,这不,为摆脱其纠缠,我和师弟编造个理由,说要回来和您老人家商量一下,这才将车顺当驾驭回来,徒儿估计,在这脚前脚后王员外也快到了!”
闻言,喻皓脸色陡变,怒声道:“徒儿,莫非你没对王员外说清楚,师父以前的木匠铺已被官家买下了?咱们现时是为官家做事,所有打造出来的物件,一件不许擅自外卖,还有,你俩居然私自让王员外登上官家新造的测试车,这要是让官家知道该如何是好?”
年轻人一看师父发这么大的火,顿时慌了,结结巴巴辩解道:“师,师父,原,原本徒儿不想搭理这个王员外,可想到他以前在师父木匠铺里订购过好几辆马车,为人出手又非常大方,每次在付过马车的银子后,都会另外再赏给徒儿们一些小钱,今天恰巧碰见他,徒儿实在是抹不下脸来,便随了他的意!”
“你呀!”喻皓瞪了年轻人一眼,气呼呼教训他道:“葛志,做事一定要分出利害关系,想那王员外为人大方是不假,可相比起官家的陈大人来说,还是差远了,你看他不仅买下为师的木匠铺,给了一大笔银子出来,还返聘为师为官家做事,每月发给五万文的工钱,比为师自己开木匠铺时赚的钱还多好几倍!况且还是旱涝保收,再来说说你自己,原先你为师木匠铺做事,每月的工钱最多不过一两千文,现下,陈大人直接将你工钱翻了好几倍,每月发一万文给你,为师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又想回头去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年轻人被喻皓训得都快哭了,愁眉苦脸问:“师父,徒儿知错了,眼下那王员外估计也快到了,快想个法子补救一下吧?”
“这……。”喻皓闻声陷入沉思,这时和年轻人一起回来的师弟,突然道:“师父,徒儿想到一个法子!”
“哦!”喻皓精神一振,“快说来听听。”
师弟道:“师父,我们能否让陈大人派来的两个内卫,穿上官军的衣服到门口站岗,等到王员外到来,就说这里已被官家征用,除非是官家派人过来,外人一律免进,若执意要进来,就只好抓他见官去。”
喻皓一听频频点头,夸道:“嗯,这个法子好,一来可以显示咱们如今已是官家的身份,二来王员外那边也怪不到咱们头上,真乃是一举两得!三儿,还是你聪明。”
三儿受到师父夸奖,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不由变得兴奋起来,赶快自告奋勇道:“师父,徒儿现就去找那两名内卫?”
喻皓挥挥手,“去吧,去吧,找到他俩,就说坊主说的,让他们换上官军衣服去门外拦一个姓王的员外。”
“是,师父。”三儿答应一声,急速离去。
喻皓再次冲围在周围的人群挥挥手,“大家抓紧回去干活,陈大人下令造三十辆车的期限快到了,到时完成交办,大家都有奖赏,完不成大家都得受罚。”
众人听完,瞬时一哄而散,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喻皓和两辆马车,远远站在门道边的陈晓木三人,顿时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