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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47 升任节度使
    绣有银龙翻飞的圣旨被徐徐展开,常阔等人跟随常岁宁一同跪下听旨,厅外院中常岁宁的部将们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喻增宣读圣旨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清晰:“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值去岁倭贼来犯,国朝难安,时有宁远将军常岁宁,自荐留守江都御敌,朕排众议,着尔为抗倭大元帅,时不过一载,尔即肃清倭乱,使江都局面转危为安,威慑异域,扬大盛之国威,实未负朕望——”

    “尔固年少,为女子身,然智卓绝,文武齐全,于国有功,治下有方,已堪为国朝砥柱,朕上承天命,为国朝生民而虑,特开此先例,赐尔双旌双节,领正二品淮南道节度使职,仍兼任江都刺史,望尔护佑一方,勿负朕望,不失本心,钦哉!”

    喻增的声音落毕,厅内有着一瞬的寂静。

    跪在常岁宁身后的王岳神情震动,激动难当。

    ——淮南道节度使!

    大盛疆域划分十五道而治,因地方政治需求不同,至多同时设下过十位节度使,但从未有过如他家大人这般年少的!

    古往今来,不过一人尔……

    而他何德何能,甫一出山,便跟随见证了这样一位威慑四方的年少奇才的崛起啊!

    王岳心下震颤间,斗胆微微抬首,只见一行内侍有序入内,手中皆捧有朱漆托盘。

    王岳心想,这是要授予旌节了……

    那些内侍手捧之物不一,有淮南道节度使的信符,门旗,龙虎旌,及麾枪二支……

    另有一节,为杖形,金铜所制,上镶龙头,龙头之上悬挂朱旄。

    喻增双手托起此节,连同卷起的圣旨,捧至常岁宁面前:“请常节使,接旨持节受命。”

    常岁宁抬手,捧过,双手攥托起微凉的节杖。

    常岁宁身后众人,无不静静注视着那双持节的手。

    那双手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并不厚重,但十指纤长有力。

    这双手接下此物,便代表着淮南道十三州,这十三州内土地,军政,财政今后皆在她管辖调动之内,并掌控治下赏杀大权。

    “臣常岁宁,领旨。”

    那道青色的背影持节拜下,而后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起身。

    众人跟随拜下起身后的一瞬间,厅内变得嘈杂涌动。

    常岁宁起身之际,对上了喻增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如常道:“有劳常侍。”

    喻增向她微颔首,心下惊疑之感却不减反增。

    “恭喜常节使了!”潘公公端着笑脸,上前抬手作揖,感慨道:“想去年夏时,咱家才带来了常刺史的任命敕书……如今时隔不过一载,常刺史便又升任淮南道节度使……节使大人不单年少英才,又这般得圣人信重青睐,实在是羡煞旁人呐!”

    他是代表着天子而来,言辞间自然更偏向于天子的用人之能,以此让这位锐气过盛的新任节使大人多记两分帝王的好。

    但实则,他心中又如何能不清楚,赏罚制度在此,大功在此,大赏必不可少,区别只在于怎么赏——

    淮南道节度使之位空缺已有两载,朝中各派觊觎此位者不计其数,但徐正业之乱在前,曾受圣上信任的淮南王李通又已病故……在节度使的人选之上,便需格外慎重。

    朝中本有人借机委婉地提议,如今常岁宁在淮南道之威愈盛,必须要趁早确定新任节度使的人选了……

    但帝王和一些大臣不这样想,值此关头,如若让一个功勋和威名都比不上常岁宁的人出任淮南道节度使,只恐根本弹压不住她,也弹压不住各州并不安分的官员武将——

    只恐到头来,压制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淮南道再度陷入乱局之中。

    对于如此大功之人,朝廷当下绝不能吝于封赏,更不能急于将猜忌之举摆在明面上,否则只会更失人心。

    如此种种思量之下,方才有了这一道封赏的旨意送达江都。

    满面笑容的潘公公,内里心情很复杂,想当初,对方主动请任江都刺史,他前来宣旨时,还在内心想着,如此年少轻狂者,来日必会跌落得很惨……

    可眼下瞧着这景象,一时半刻,倒是很难跌下来了……

    潘公公暗叹之余,令人奉上了赏赐之物的清单。

    升官是必然的,一应赏赐金银田地之物自然也少不了。

    常岁宁将单子都交给了王长史过目核定。

    主帅的赏赐到了,余下将士们的封赏和抚恤也会先后拨下来,常岁宁打算回头先和老常尽快敲定此事,如此一来待数日后军中庆功,便可论功行赏。

    院中那些以荠菜,白鸿,何武虎为首等候的数十名武将们,很快也得知了常岁宁升任的消息,气氛高涨间,他们看到常岁宁从厅中走了出来,在石阶上方站定。

    众人赶忙看去,抱拳间,口中错杂不一地喊着“大人”、“主帅”、“将军”,声音却都分外有力。

    视线中,那青袍少女却也向他们抬手施了一礼,诚然道:“有幸得诸位生死相随,方有我今时之功。此中恩谊,绝不敢忘。”

    “大人言重了!”白鸿立时屈一膝跪下,郑重抱拳:“大人惊世之能在先,末将等甘愿追随大人!”

    荠菜与何武虎也立时跟从。

    很快,那些回过神来的武将,神情无不坚定:“末将等甘愿追随大人!”

    混在其中的阿点也一脸郑重其事,跟着高喊。

    常岁宁快步下了石阶,将他们扶起说话。

    常阔拄拐笑着跟上。

    春日院内,很快响起武将们融洽爽朗,而又与有荣焉的笑声。

    喜儿和阿稚带人送来茶汤,分给众人。

    “喻公……?”

    厅内,见喻增望着院中情形出神,潘公公出声提醒道:“是否该将邸报送往余下十二州了?”

    喻增回过神,转头将此事交待了下去。

    常岁宁升任淮南道节度使的消息,在京师朝中固然已经不是秘密,但淮南道各州的官员尚未收到正式的告知。

    现下,常岁宁已顺利接下旨意,便该分发邸报去往各州了。

    往淮南道各州送邸报的人快马离开江都之际,常岁宁升任淮南道节度使的消息也迅速不胫而走。

    最先得知的自然是江都官员,而后便是江都城中的士人与富商。

    顾家,虞家听闻此讯,自然欢喜,他们此前被逼捐书,又捐出了族中最有才识的子弟在无二院中任教……不管情愿与否,他们族中得常岁宁庇护已是事实,只有常岁宁好,他们才能好。

    蒋海听说此事,更是喜得双眼放光:“……照此说来,整个淮南道十三州,都是咱们刺史大人的了?”

    如此一来,若刺史大人有心,各州之间通商要道全都打通,岂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这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这可是惠及整个淮南道的好事!

    又想着江都如今大建作坊,重用工匠之势已成,蒋海只觉心中安稳,来日尤为可期,立即放下茶盏,往外走去。

    账房先生快步跟上他:“东家……您这是做什么去?若是去刺史府,那可得先更衣备礼!”

    “去什么刺史府,刺史大人刚回府,一堆事儿等着呢,哪有时间见我?”蒋海笑眯眯地道:“不急,过几日等刺史大人得闲,我再去求见。”

    “那您是要……”

    “擦匾,随我擦匾去!”

    蒋海如今再仰头看那书着“慷慨之士”四字的匾额,越瞧越顺眼,只觉又升值了。

    不禁感慨道:“真真是,当初肉割得有多痛,如今心里就有多美啊……”

    说着,回头催促:“梯子呢,快搬来!”

    从今后,这块匾,他都要亲自来擦!

    蒋海生得体胖,见他坚持上梯,账房先生喊了五六个伙计来扶梯子。

    商号内,蒋海这厢正忙着擦匾,商号外热闹的大街上,也有人奔走相告着刺史大人升官之事。

    “……这位小兄弟,你说刺史大人升官了?”一位妇人拉住一名年轻人,神情有些不安地道:“升去了哪里?”

    那年轻人一眼便知妇人的忧虑所在,笑着道:“升任淮南道节度使!仍兼任咱们江都刺史,治所还是在咱江都的!”

    妇人反应过来,立时大喜:“……好啊,升得好哇!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了!”

    这大喜事自然也已传到了四大作坊中。

    “……猫叔,猫叔!”制瓷坊内,阿芒带着饺子,像只猴儿一样蹦窜到沈三猫面前,求道:“咱们赶紧回去吧!”

    “急什么,还没到下工的时辰……眼见咱们都走了,下面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干活儿?”沈三猫虽也心急如焚,但他更不能接受领着工钱的工匠和管事们在他走后摸鱼。

    阿芒依旧不死心,将饺子推出来:“饺子说,他想他娘了!”

    “想娘那也得忍着!”沈三猫抬手赶人:“都回去干活去!”

    阿芒和饺子被分到了制瓷坊内学艺,已有两月余。

    阿澈则多是带着小端小午,跟在孟列身边,学着理账做账,恶补各坊知识,与人打交道,以备日后调度各坊事宜。

    阿澈性子内敛,不似阿芒那般咋咋乎乎,但他也很想回去见女郎。

    不过即便如此,阿澈也认真做完了手上之事,交给孟列查看后,确定无误,看了眼时辰,才满眼期待地开口道:“蒙先生,已到时辰了,咱们一同回刺史府吧?”

    “你带着他们回去吧。”孟列道:“我今晚依旧在此处歇息即可。”

    这里是于造船坊内,单独辟出来的一间院子,平日里用于孟列和沈三猫处理调度各坊事宜,沈三猫闲不住,喜好去往各个作坊轮流巡视,孟列则在此专心处理事务,大多时候吃住也在这里。

    听孟列不打算回去,阿澈忍不住问:“可是刺史大人回来了,您不回去看看吗?”

    孟列知他得常岁宁信任,便直言道:“我有不便之处,你们回去即可。”

    今日刺史府中必然忙碌,他不便与喻增碰面,待明日,他再暗中回去见殿下便是。

    阿澈闻言点了头,稍作收拾后,叫上在隔壁练大字的小端小午,便向孟列告辞了。

    阿澈离开后不久,孟列放下了笔,从书房中走了出去。

    不大的院落被夕阳笼罩,院中一株杏子树,开满了粉白色的杏花,风一吹,几片花瓣打着旋落下。

    头发花白的孟列站在院中,静望夕阳花落,脸上泛起了少见的笑意。

    殿下平安回来,又升任了节度使,他自然也万分欣悦。

    此刻刺史府内必然很热闹。

    他本是殿下身边的暗卫出身,倒也习惯了远离这些热闹,但今日他一想到刺史府中的热闹景象,竟也觉得令人心情很好。

    大抵是老了吧。

    孟列神思飘散间,只见阿澈又跑了回来。

    “大人特意让人传话,让蒙先生一同回去用晚食!”

    孟列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待我换一身衣袍。”

    他有自己的思量不假,但殿下让他回,那他便回。

    常岁宁今日谢绝了江都官员们的宴请,以疲惫为由,将正式的接风宴推到了明日。

    此一晚,和去年第一日来到这座刺史府时一样,她仍只是在院子里摆了十多张几案,和亲朋及亲信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宴”。

    院中多挂了几盏灯,席间皆是随意的说笑声,热闹又温馨。

    无绝和孟列共用一案,仍以“容娘子”身份示人,但在场大多数人都对其身份心照不宣的宣安大长公主坐在贵客之位。

    大半月前,李潼带着元淼和一批制瓷坊的学徒出了江都城,去了寿州窑口研习最新的青瓷烧造,如今尚在赶回的路上。

    常岁宁亲自去请了骆观临,但骆观临婉拒了,用饭时总要摘下面具,麻烦能免则免。

    常岁宁便面露恍然,道了句是她疏忽了,而后便允诺,来日再单独为他设宴。

    骆观临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答应了。

    席至一半时,喜儿过来传话:“女郎,喻常侍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紧邻常岁宁坐着的常阔,闻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

    “便道,今日时辰已晚,我实疲乏。”常岁宁语气如常,看起来的确有些困懒地道:“喻常侍倘若有事,便让他明早辰时,于后园亭中一叙。”

    喜儿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即去回话了。

    喻增闻罢,眼神微颤。

    不见他?

    并让他明早再叙?

    常家女娃待他,本不敢有,也不该有如此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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