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时分,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顶瓦片上。
屋内红烛摇曳,昏睡中的苏笙婉被人轻声唤醒,“媳妇儿,媳妇儿,先起来喝药,喝完药再睡。”
苏笙茫然地看着李铮近在咫尺的俊脸,思绪恍惚,回过神来刚一动身,感觉浑身使不上劲儿,头部更是一阵钝痛。
“她人呢?人怎么样了?”
苏笙婉一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砂石磨砺过般。
李铮小心地扶起她,把泛着苦涩味的药递给她面前,轻声哄道:“你不用怕,也不用担心,先喝药,喝完药我再给你说。”
苏笙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痛得不得了。
闻言,端过药,浅抿一口,见温度适宜,忍着苦涩,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她的碗刚离开唇瓣,李铮立马接过,给她递了杯红糖水,大掌轻贴在她额间,见她高热已退了不少,终于松了口气。
“等会儿,再盖多一床被子,闷一下,明儿应该就退热了。”
苏笙婉见他没有主动提起方才的事,捏着杯子,踌躇几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她到底怎么样了?”
斜坡那么陡,曾氏还大着肚子,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活吗?
“她,她死了,你会不会有事?”
对上小媳妇惶恐无助的神情,李铮轻叹一声,大掌轻揉她的脑袋,低声哄道:“媳妇儿,你不要怕,你男人我不会那么容易有事的,东风已经处理好了。”
“记得我教你用弓弩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苏笙婉点了点头,嗡声道:“记得……”
“你说过,任何时候都得以自身安全为先,要平平安安的,天大的事,都有你。”
李铮点点头,道:“但是你方才没有做到,我不介意为你去做这些事。”
“可是,可是那是一尸两命啊!”苏笙婉喉咙发紧,哑声道。
再怎么说那可是两条人命,两条鲜活的生命。
寂静的屋内突兀响起李铮的嗤笑声,他神色冰冷地看着她,声音阴鸷得吓人,“一尸两命?”
“要不是你命大,你跟儿子都被她给害死了!”
“老子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要不是看在李母的份上,他能让曾氏继续蹦跶那么久?
苏笙婉怔怔地看着李铮,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是啊,曾氏也曾害死原主,那也是一尸体两命……
李铮看她神情呆滞的模样,暗自摇头,他的媳妇儿还是太善良了!
“对了,梨娘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回家歇息的吗?你怎么跟她在林中打架?”
“我回到半路上突然内急,我就跑到林中,我也不知道她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对着我就开骂……”
时间回到今日傍晚——
苏笙婉头昏脑涨了一日,下晌喝了些姜汤仍没什么用,到了傍晚还发起了低烧。
她看天快要下雨了,想着今晚应该没什么客人,便让李梨照看店里生意,让她早点回来睡上一觉。
她走到半道上,突然内急,便急冲冲跑进树林准备解决一下。
她刚提起裤子,曾氏就提着棍子突然冒了出来。
她被曾氏吓了一大跳,看到曾氏手中的木棍,她目光一沉,厉声斥道:“曾氏,你想干什么?”
她目光落在曾氏高高隆起的肚子,冷声警告道:“你还怀着孩子,可别乱来啊!”
打架她不怕,她就怕等下有个碰撞误伤了曾氏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干什么?自然跟你讨些利息呗。”
曾氏本来只是一时冲动拿起棍子,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真的教训一下苏笙婉讨点利息,眼下看到苏笙婉忌惮她肚子的孩子,她瞬间有了底气。
“曾氏,我劝你别乱来,李铮可不是好惹的,你该不会是忘了,他上次带人砸了你全家的事吧?”
苏笙婉不提起这茬还好,一提起这茬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你还有脸跟我提起这事?”曾氏恶狠狠盯着苏笙婉,怒骂道:“老娘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你一把,你们夫妻两倒好,李铮前脚打了我娘家人一顿,你把老娘打了一顿。”
“完了你们还不解恨,你故意射杀我夫君的腿,李铮又故意找人砍了我夫君的腿,好啊,好得很啊,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笙婉白嫩的小脸上一片冷凝之色,扬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夫君的腿全村全县的人都知道是被土匪砍伤的,你污蔑我们家李铮做什么?”
曾氏冷笑一声,“我污蔑他?他跟李东风已经承认了,我污蔑他?”
“你们两个白眼狼,我呸。”
她朝地上呸了一口,“你没进门前,我们夫妻养着李铮这个狗东西,你进门后,我们夫妻两养着你们,要早知道你们夫妻两这么狼心狗肺,我当初就该大力点推你,让你们一尸两命!”
话音未消,苏笙婉冲了上去,扬起巴掌狠狠朝曾氏扇了过去,曾氏的脸被她打歪到一边。
她还想反手再给曾氏一巴掌的时候,曾氏猛地用力推开她,木棍,巴掌朝她身上脸上招呼了过来。
“苏氏,你这小婊子,你还敢打我?你又想打我?我今儿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烂……”
……
“所以,你就任由她压着你打?”
屋内,李铮轻轻摩挲小姑娘脸颊上的抓痕,凶巴巴问道。
要不是他听到她的声音进去看,指不定他的傻媳妇儿会被曾氏打死。
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他心里止不住的泛疼。
“没有,我这不会忌惮她肚子里的孩子吗,不然,我能让她压着打?”
苏笙婉也不算被曾氏压着打,虽然她有留力,但她也有对曾氏还手的。
“只是,她终究还是——”
苏笙婉到底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凶杀现场,怎么可能这般容易释怀。
“好了,不要想了,你病还没好,早点睡吧。”
“有我在没事的。”李铮扶着苏笙婉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正转身要去箱子里再翻出一床被子。
苏笙婉拉住他的手腕,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你要去哪里?我怕。”
“去给你拿被子,等着。”
“大半夜的我不睡觉能去哪里?”他吸着鞋子走到衣箱前,嘀嘀咕咕道。
李铮很快把被子拿过来,盖到苏笙婉身上,他给她盖了两层被子,自个盖了一层,隔着厚厚的被褥把人搂在怀里,低声道:“快睡吧,老子不走,陪着你。”
苏笙婉临睡前,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东西,只是在李铮有节奏地拍着被褥的安抚下,她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她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翌日又发起了低热,许是被曾氏的事吓坏了,接连断断续续发了两日低烧。
她人都烧得没有精神,自然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了。
等她身体恢复了精神气,她终于想起她那日临睡前,忘了跟李铮确认曾氏的生死以及李东风的处理后续。
不过不用她问,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曾氏的尸体是在她想起此事的当日下晌被人发现的。
苏笙婉身体刚恢复过来,今儿没有去店里,她刚在空间弄完她的农作物出来,便听到门外砰砰砰的拍门声以及刘氏的嚷嚷声。
“孟氏,孟氏,不好啦,你家大儿媳出事啦~”
李母急急忙忙去开门,焦急问道:“找到人啦?她出了什么事?”
曾氏已经不见了三四日,李母、李虎、曾家人前日去县里报官,找了两人还没找到人,眼下听闻曾氏的消息,李母总感觉是个噩耗。
“哎呦。”刘氏粗喘着气,咽了口口水,扯着气回道:“她死啦,她尸体就在河里,一尸两命哟,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