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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 立场比原则重要
    锦衣卫,北镇抚司。

    杨鹏从张周府上回来,便来到这里,而等候他的是刚从辽东回来的锦衣卫千户孙上器。

    “孙千户……不对,应该称呼你孙佥事,再过一些日子,北镇抚司就要交给你来打理。”杨鹏笑着说道。

    孙上器急忙道:“还要多谢杨公公您的提携。”

    杨鹏道:“可不能这么说,提携你的人,谁都知道是何人,咱家怎敢居功呢?咱家还刚去了一趟蔡国公府,却说蔡国公已同时兼任兵部和户部两部的尚书,你可算是找对了大树。”

    孙上器面色有些遗憾道:“卑职回京之后,尚未有机会去拜见。”

    “那应该早些去拜见才是。”杨鹏道,“对了,咱家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有准备好。”

    孙上器赶紧将几份东西拿出来,交给杨鹏道:“都在这里。”

    杨鹏拿在手上,笑道:“这才是像样的馈赠。”

    孙上器不解道:“公公您是要送礼?”

    杨鹏道:“当然,咱家是要给蔡国公奉上这一份礼物的。当然话不能明说,因为朝中任何人都不得随便给蔡国公送礼,除非是像永康长公主这样的人,咱是管不着的。”

    “是。”孙上器低下头。

    他也很清楚,想给张周送礼,那就太难了,张周也不可能会收。

    再说了,送什么,张周似乎也看不上眼。

    杨鹏叹道:“蔡国公权倾朝野,想要巴结他的人太多,陛下也怕下面会出现结党之事,好在咱这位蔡国公可说是非常守礼,从来不做越雷池一步的事情。”

    “是。”孙上器应声。

    “咱想给他送礼,必须要有点花头。”杨鹏道,“一般的礼,哪怕是对了蔡国公心中所好,东西也是送不上去的,无论是酒色财气中的什么,蔡国公都会因为避嫌而不会收。”

    “但要是本身只是请他帮个忙,比如说要帮着兜一件事,而这件事……恰恰是帮他解决麻烦……这份礼,就不一样了。”

    孙上器心想,还是高层的人会玩,连送礼都能送出花招来。

    杨鹏道:“就说这两年开罪过蔡国公的人,近乎都在这些案卷上了吧?有的是清流,蔡国公要顾着名声不能对他们怎样的,那就外迁到地方为官,或者是贬官到边陲,让他们去受一些辛苦,这样就听不到他们如苍蝇一般的鸣叫。”

    “剩下一些中庸且趋炎附势的,甘为他人所利用,去攻讦蔡国公的,那就要下狠手出击,将他们落罪发配,让他们饱尝颠沛流离之苦。”

    “最后这一批,就是本身都不干净的,还想借助攻讦蔡国公,获得那些阁老部堂的支持,妄图跟陛下和蔡国公为敌的,就要好好收拾一下了……不但要让其受尽辛苦,甚至是将他们铲除,就连他们的亲眷,也都要落罪发配。”

    孙上器急忙道:“卑职刚回京,尚未正式接手北镇抚司的事务,有关这些官员的罪行,也并不是很了解。”

    杨鹏道:“不用你了解,你只是个整理者,没让你参与期间。”

    孙上器道:“卑职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杨公公您能多加斧正。”

    “嗯。孺子可教。”杨鹏笑道,“就说这些人,本身是跟蔡国公为敌的,现在将他们的狐狸尾巴抓住,一并落罪,不就是给蔡国公最好的礼物?”

    “卑职明白了。”

    孙上器心中恍然,所谓的送礼,根本不是物质上的。

    而是帮张周铲除麻烦。

    这些麻烦就来自于朝堂内部一些人的反对,张周自己不去做,由杨鹏出手,如此一来张周既少了一些政敌,又能维持好的名声。

    杨鹏道:“咱家还请蔡国公帮忙,让他替这些人,跟陛下求情。”

    孙上器心中不解,这算什么请求帮忙?

    杨鹏随即又笑道:“咱家乃是说,这些人看押在诏狱中,被朝中人逼得紧,咱家招架不住,也给朝廷带来一些祸患,咱家生怕出什么大事而不好收场,所以请他出面为之盘桓。”

    孙上器道:“若是这些人得脱牢笼,无异于纵虎归山。”

    “难道咱家不知吗?”杨鹏笑着说道,“把事奏上去,最多也只是宽赦一些罪行不深的人,还有一些不识趣的人,也并不会官复原职。至于那些本身就不干净的,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且他们的家眷一并给送去滨海城,就当是给蔡国公的馈赠了。”

    孙上器心想,你送女人给蔡国公,那算馈赠。

    把一群没什么用的家眷给送到滨海城,这能叫馈赠?

    杨鹏感慨道:“说起来,滨海城可真是缺人啊。”

    孙上器道:“卑职也已有近一年未曾回过滨海城。”

    “那你是不知现在的情况。”杨鹏道,“滨海城发展到现在,最缺的并不是土地,也不是技术或是矿产,最缺的是人。一个普通的纺织妇人,在滨海城,每月都能拿到一两银子以上的俸禄,就这样仍旧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

    “那出产的布匹,北方的边军早就足够,甚至让京师周边的布匹价格一降再降,已跟棉花价格相当,世人都称奇。”

    “再说锻造钢铁,铸造火炮,还有就是制造火铳等,那真就是一辆辆的马车往外运,等年底滨海城到京师的火车贯通之后,那才叫……壮观啊。”

    杨鹏说到这里,似乎是在那感慨神迹。

    孙上器却在想,你光是抓几个跟蔡国公作对的官员,把他们的家眷发配过去,那能解决缺人的问题?

    杨鹏道:“孙佥事,你在辽东种新粮,人手可够用?”

    孙上器如实道:“基本……不够用。能开垦的荒地太多,种植的军民都是每日劳作,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土地来不及在适合的时节播种。不过收成很好。”

    杨鹏笑着问道:“没从山东等地调动百姓过去?”

    “朝廷有政令,是要调动,但百姓不愿意迁徙。”孙上器道。

    “那还不是因为辽东之地并非中原,百姓不愿长途迁徙?或是他们没有看到实在的利益……若是像滨海城一样,是个人都知道那边能赚银子,一个劳力一年能赚到二三十两银子,一个妇人一年都能赚到十五两银子以上……谁人不想去呢?”

    孙上器道:“可一般人,无法迁徙。”

    杨鹏笑道:“那要看谁来推进此事,咱家就是要帮蔡国公,把山东、河南等处的百姓,甚至是京师周边的百姓,往滨海城调度,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既然限制户籍等事,并不能带来昌盛,还不如一切都顺应发展,把人往滨海城集中。”

    孙上器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行礼道:“公公您有远见。”

    “乃是蔡国公有远见,我等不过是替他做点事罢了。”

    杨鹏说着,手里仍旧捏着那一沓官员落罪的名单道,“这些人,最多是开胃菜。”

    孙上器道:“那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杨鹏笑道:“他们倒无所谓,死不死的,要看陛下如何判。关键是有些清流之人,要处置他们比较麻烦,既不能杀,又不能纵容,一定要做到张弛有度。”

    孙上器心说,这还真难,果然上位之人的想法与我们不一样,还是以前当个百户更加无忧无虑。

    “再就是……”杨鹏脸上带着坏笑道,“这里面一些妇人,也要送到合适的地方去。”

    孙上器一听,登时好像明白到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要给张周送女人,且还不用自己去找,甚至连借花献佛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假公济私。

    “这世上不偷腥的猫,咱家没见过。”杨鹏道,“蔡国公位高权重,咱这些人能做点让他欣赏和满意的事,也不容易。毕竟人家本事在那摆着,咱就只能是做点锦上添花的事,剩下的,就当是替陛下分忧了。”

    ……

    ……

    京师一场大雪。

    临近年关,京城的各衙门似乎也都进入到停滞状态,这天李士实以刑部右侍郎的身份,带着急切的心情去拜见李东阳,中午就到了府宅,一直坐了一下午,上灯后才见到李东阳本人。

    “李公。”李士实见到李东阳,急忙起身行礼。

    李东阳道:“白洲你有要紧事?”

    显然李东阳也知晓李士实现在卷入到舆论漩涡,之前朝廷所查的案子,到侍郎这一级别,就已经停滞下来,但本身李士实是卷入到案中的。

    李士实道:“李公明鉴,这里有一份刚从北镇抚司调出来的落罪官吏名册,看完令人叹惋,乃有人刻意要在朝中大兴冤狱。”

    先定个基调。

    这都是冤狱,这些人不该被惩罚,是有人借助刑狱手段,来打压异己。

    李东阳摇摇头,他似乎并不太想跟李士实谈及此事。

    本来李东阳能很早回来,但他就是刻意不回,其实也表明他现在是不愿意跟李士实走得太近的。

    “我知道了。”李东阳道,“此事有机会的话,我会跟陛下提,会在朝堂上提。”

    李士实道:“也请李公相助。”

    “怎么?”李东阳皱眉。

    李士实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先前也不知怎的,是被宵小之人构陷,乃说在下与朝中落罪的官员有勾联,有不法之事,具体如何并不见于朝堂明文的奏疏,也不见于朝上的理论,全在一些人的私下议论,不堪其扰。”

    李东阳道:“那怎样?”

    李士实继续跪在那,低下头道:“在下希望能请辞离开朝堂,从此不问朝中事。”

    “唉!”

    李东阳在短暂沉默之后,好似很感慨道,“你的为人,我是知晓的,本来也无什么,那案子的确是有人刻意牵连扩大,连舍弟都因此而被下狱,到现在生死未卜。我的心情跟你一样,都希望陛下能拨开云雾,不被小人所蒙蔽,但现在看来,事情愈发失控。”

    李士实道:“这份名册,就是有人兴风作浪后的结果。去年有人行不法之事,罪行可说滔天,但也只是被看押月余,最后就被放出去,降职留用于朝堂,而现在有些人不过是未证实的小过,就要被株连满门,实在乃令人寒心。”

    似乎李士实很清楚李东阳在这件案子的反对立场。

    毕竟李东阳是被刀扎在肉上,李东溟被卷入案子里,让李东阳对此深恶痛绝,他现在是没法客观冷静去看待问题的。

    既如此,那李士实觉得,李东阳就会来帮自己。

    他举的例子,自然就是头年因为近乎相同罪行而被问罪的刘宇,只是后来刘宇非但没被杀,反倒是给了一个官职,如今还在朝中为官,只是现在已经不显山不露水,连李士实都不知道现在刘宇在哪当官。

    但因为人是他放出去的,李士实对刘宇案子的细节还是很清楚的。

    李东阳道:“你将刘宇的案子整理成册,我会将此交给一些人,让他们以此为援引案例,呈报于圣听。”

    李士实急忙道:“那在下的事情……”

    “白洲,你与我相交日久,我也知你为人,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算是有小过,也不该过分担心,毕竟到现在也没人追究你的过错,也实在不必如此焦急。”李东阳的意思是,你不能退。

    你还要留在朝堂,经此一事之后,或许你还要用心帮我做事呢。

    李士实道:“先前东厂已派人搜过在下于京中宅邸和江西的祖宅,就怕下一步……”

    “你没犯错,怕什么?”李东阳厉声道,“仅仅因为他人的怀疑,你就心灰意冷了?只要没证据,谁人能奈何你?”

    因为李东阳实在是愤怒,才会说出这番话。

    他怒的是张周,并不是李士实。

    其实李东阳很清楚李士实是不干净的,但他为了跟张周相斗,似乎此时也顾不上去考虑李士实究竟是否清白,只要李士实现在能帮他在刑狱方面给张周抹黑,能帮他做事,他似乎也不在意李士实是否有罪。

    甚至会帮李士实去脱罪。

    李士实道:“李公在上,在下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但就是……”

    “没什么顾虑的。”李东阳道,“任何案情,都不该查到六部的正佐二官,这也是规矩。哪怕是有人查出点什么,我也能保证你全身而退,至少是致仕还乡,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