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进来,那些人愣了一下。
显然是被打扰到了。
“你们是谁?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壮汉骂骂咧咧的站起身,顶着五大三粗的身材,就往门口走来。
皇帝身边带着护卫。
护卫虽然都是穿的便服,但身上的刀都还在。
见状冷着脸一下挡到皇帝面前,抽出手上的刀。
壮汉吓了一跳,被他身上冷冽肃杀的气势所震慑到,后退几步,脸色微微发白。
“张麻子,快!快去通知王爷,营地里有人闹事!”
难民营里很有秩序。
在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努力下,即便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游侠,为了大局,也敛去了平日的嚣张和随性,变得遵守纪律。
而营地的第一条纪律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可以私下和人争吵,乃至动武,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给王爷。
这些人,显然是将皇帝和萧泽等人当成闹事的可疑之人了。
那个名唤张麻子的难民,连忙就要往营帐另外一边钻。
然而这时,萧景行却从后面走上来。
“不用了。”
“王爷?”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爷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城内主持大局吗?
得益于这次的振灾,这些难民即便没有跟萧景行近距离的相处过,却也都远远的看过不少眼。
大多数人都认得他的长相。
此时看到他,才一溜烟的全部尊敬的跪了下去。
“草民见过王爷。”
“王爷,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看我们的吗?”
“王妃呢?上次她治好了俺的病,俺还没感谢她呢。”
“您和王妃真是俺们的大福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俺们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呢。”
一席话,说得皇帝面红耳赤,旁边随行的几个官员,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景行微微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必跪拜。
然后才看向旁边的萧泽,问道:“如何?还要继续看?”
萧泽咬了咬牙。
“看!”
他就不信,一个营账能做得了假,所有人都会帮着他做假?!
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就会被他揪出来!
萧泽带着皇帝,往其余帐篷走去。
萧景行也不阻拦,就那样闲闲的跟在他们后面。
每到一个帐篷,遇到的都不是埋怨,而是满满的感激。
尽管相比较于这些达官贵人来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多好。
吃的是稀粥,没有油水,连咸菜都很少。
发给他们的棉被,也很薄,仅仅能维持住让他们不被冻死而已。
就连帐篷,也是十几个人,甚至是二十人挤一个帐篷。
人多的时候,睡觉连翻身都不容易。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已经很感激了。
天降大雪,他们原本应该被冻死在那片雪地里。
千里冰封,饿殍遍野,杳无人烟。
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有了一口气能将这个冬天坚持过去。
虽然他们仍旧不知道,明年该怎么办。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饭吃,有棉被盖,他们可以不被饿死冻死,这就已经很知足了。
因此,他们不恨摄政王和王妃,他们很感激他。
皇帝看完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只当是书上的一句话,可真正身临其境,才会知道有多苦。
其实,这也是萧景行之所以不阻拦他们出来看这些难民的原因之一。
他自小在外征战,见过太多的生灵涂炭,百姓苦楚。
所以即便身在高位,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心中会时常警醒自己,这大渊朝的立国之本是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皇帝不一样。
他幽居深宫,所闻所见皆是由下面的官员所上报。
各个地方民众的生活情况,又牵扯到当地的官员政绩,因此,若不是发生像永渊大雪这种无法掩盖的天灾,普通的小灾难,官员根本不会上报,皇帝自然也就不知道老百姓过得有多苦了。
可饶是如此,这次永州的灾情,就真的没有人隐瞒吗?
若是没有,苏英那行人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说永州那边有更严重的疫症,萧景行并非不相信他们。
相反,他非常相信。
因此,早在培训出第一批能独立治疗咳血症的大夫以后,萧景行就已经将那些人派往永州了。
由他的亲信率领玄策军亲自相送,带着他的腰牌,他就不信还有人敢从中作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
皇帝和堪堪将整个城外的营地巡视完。
看完以后,别说是传言中的那些情况,就连一个对朝廷稍有怨言的人,也没有找到。
不仅如此,他发现所有居住在城外的难民,都是没有生过病的,或是生病后已经痊愈了的。
反倒是城内的医庐,那边还停留着许多病情较为严重的病人,正在被云倾月医治。
萧景行跟皇帝讲解了这么做的用意。
咳血症会传染,所以要控制水源饮食和难民的排泄物等问题。
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将所有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方便医治,而城外的这些人,只要给他们帐篷棉被和吃食,保证他们不生病,他们就能撑到明年春天。
至于明年春天以后该怎么办,那就是皇帝的问题了。
这件事萧景行管不了,也不想管。
皇帝微微颔首。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高兴之色。
回城的时候,经过萧泽身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萧泽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又办砸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收到的消息明明是那些人中了牵牛子的毒,可到了这边,却什么也没有了。
云倾月的医术真的有那么好吗?
连牵牛子的毒和咳血症一起并发也能医治?
那一刻,萧泽的心里不由产生狐疑。
她……到底还是云倾月吗?
为什么和记忆中的人,大不相同了?
旁边,云倾柔的脸色也是一片灰白。
想到萧泽和萧景行打下的那个赌,她的指甲微微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