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玉天走后,一剑门归于平静,重回往日生活。众弟子走进那个授业解惑的大房间,安静地坐了下来,等来授业恩师云翔,认认真真起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没一句话,不懂就举手提问,直到听明白后,在跟着老师云翔熟读几遍,直到有人答得上老师提问,方可下课。
自从白天宇一人单挑整个武林,走后跳崖自尽,没了音信,一剑门为了摆脱江湖武林人士的纠缠,过上了一种全新的生活。门人早晚练剑,至于中间那段时光怎么度过,全看天气。天气好,弟子们随着师父们下山种地营生,天气坏,弟子们挤坐一堂,跟着云翔读书识字明事理。日子过的与众不同,只为用好那一个“讲”字,半耕半读,自给自足。
这哪是一个久负盛名的武林大派该有的日子,原有的弟子中,好多人自觉憋屈,适应不来且过不习惯,又见师门难容于江湖武林,且掌门人生死不明,群龙无首,借机走人。前来拜师学艺的新弟子更是想不明白,大部分人住上两三天后,心怀失望地找个理由走出山门,一去不复返。
唯有那些出身穷苦、性格淳朴的人,既不愿害人,也不愿被人害,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被迫留了下来,胆战心惊、任劳任怨地活在一剑门里,一边练武强身健体,一边读书断文识字,一边学着各种生存之技。日复一日,随着汗水浸泡衣衫,渐渐有了认同感,倍感生活在一剑门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心中美不胜收,慢慢将一剑门当成了家,也当成人生归处。
正是有了这份执念,一剑门门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能容人之所不能容,能处人之所不能处,胸怀宽容豁达。只要一剑门还在,他们可以没有敌人,能忍善处。
听着门人们朗朗的读书声,周怀通会心一笑,跨步离开,刚走出十来步远,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师父,请等一等。”
周怀通转身说道:“一明,不好好听你云师叔授课,跑出来干吗?”
一明原名阿穷,母亲病故后,流落街头,以乞讨偷盗为生。在洛阳城外遇见周怀通,将手伸到了周怀通的包袱上,只为吃顿饱饭。周怀通见其可怜,便将他带入山门,收为门下,两人亲如父子。孩子不知父亲姓氏,便跟周怀通姓周,周怀通见孩子聪明伶俐、处事低调,便给他起名一明,盼他从此大智若愚,长大后有所成就。
周一明跑上前来,小声说道:“师父,弟子刚才想到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怀通见徒弟很想一吐为快,便给上机会,温言说道:“说吧。”
周一明说道:“师父,弟子总觉得那泣血剑不该放在一剑门,该让白师兄带走。”
听此言语,周怀通很是不悦,但想着周一明这孩子由自己一手教养长大,对自己不当有什么坏心,便也容忍下来,说道:“一明,泣血剑乃本门信物,当与掌门人同在,岂能轻易交与他人之手,破了师门规矩。”
周一明俯首道:“师父,弟子言语有失,请您原谅。不过......”
周怀通道:“不过什么?”
周一明生怕说错了话惹师父不高兴,轻声问道:“师父,您已执掌一剑门,是不是想将本派发扬光大,重拾昔日辉煌啊?”
既已执掌一剑门,周怀通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在有生之年将一剑门发扬光大,不负师门教养之恩,将来于九泉之下见到一剑门的先祖们也不至于灰头土脸,而是有所交代。道:“一明,师父跟你几位师叔拼死守护一剑门,就是盼着你大师伯有朝一日能回山,让一剑门重拾昔日荣光。”
周一明道:“师父,您既有心将一剑门发扬光大,弟子倒觉得白师兄可助你一臂之力。”
“走,边走边说。”周怀通迈开步子,见周一明跟了上来,道:“说说你的想法。”
周一明走在周怀通侧旁,微微靠后,边走边说道:“师父,一剑门现在处境窘迫,于江湖武林之中早已声名扫地,直接以一剑门名义向外发展图强,不但难以得到其他门派的认同,还会引来他人的敌意。”
周怀通见周一明停了下来,生怕徒弟不敢说下去,鼓励道:“接着说。”
周一明说道:“弟子刚才听到云师叔讲解那‘不战而屈人之兵’时,心想,既然师门暂时不能以一剑门的名义重拾昔日荣光,何不借助他人之手为一剑门的发展图强开道,借势蓄力。”
周怀通停下脚步,说道:“你刚才说让你白师兄带走泣血剑就是为了这?”
周一明答道:“师父,昨天你也看到了,白师兄的剑法已深得白师伯真传,可说仅凭剑法而言,江湖武林之中难有敌手。他一心要剿灭屠龙会,定会大杀四方而成就侠名。若是他手握泣血剑,他的所有行为都将有着我们一剑门的影子,他大杀四方也相当于我们一剑门大杀四方。等到消灭了屠龙会,一剑门门人就算待在龙门山寸步未出,名声也早已响彻整个武林,广收门徒自是水到渠成,重振雄风定是指日可待。”
周怀通听到此处,内心热血翻涌,脸上隐藏笑意,道:“可就怕这是我们一厢情愿。你白师兄不仅身怀一剑门剑法,却也是纯阳门的关门弟子,对外自称纯阳门门人,可从未说起他是一剑门门人。”
周一明笑道:“师父,白师兄说不说他是一剑门有什么打紧,只要他愿意使用泣血剑就行。”
周怀通道:“为何?”
周一明答道:“白师兄是白师伯的独子,白师伯是一剑门的第七代掌门人,这是无可置辩的事实。只要白师兄手握泣血剑对敌,承认白师伯是他爹,白师兄不是一剑门门人胜似一剑门门人,谁又会说半个不字。再者,白师兄不说他是一剑门门人,所有仇恨他的人也不会将仇恨加到一剑门的身上,这对一剑门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周怀通道:“对一剑门是有利,对纯阳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一明笑道:“师父,这你就多虑了。江湖武林谁人不知,纯阳门乃一脉单传,那些敌人奈何不了白师兄,又能奈纯阳门何。”
周怀通微笑道:“说的也是。”
周一明见师父脸露微笑,问道:“师父,我刚才说让白师兄带走泣血剑之事,您看如何?”
周怀通迈开大步,朝议事堂走去,留下一句话:“你去将你那些师叔找来议事堂议事吧。”
周一明朝周怀通的背影躬身行礼道:“是,师父。”转身欢喜而去。
泣血剑乃一剑门信物,身为掌门不将泣血剑留在本门,而轻易交给外人使用,史无前例,周怀通岂敢随意破了师门规矩。可,将一剑门发扬光大,重拾昔日荣光,又是一剑门门人最大的心愿,周怀通身为掌门自是不可错失良机。
等来师弟们聚坐一堂,周怀通说道:“各位师弟,师兄有一事好生犯难,特邀师弟们一起裁决一番,望诸位师弟直言不讳,切莫有所顾虑。”
一师弟说道:“掌门师兄,有事请说,师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怀通起得身来,道:“众位师弟,师兄我已执掌一剑门,最大的心愿跟你们一样,莫过于将一剑门发扬光大,重拾师门昔日荣光。想着二十年来,一剑门从不过问江湖恩怨是非,有时歹人欺上门来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丢人可说是丢到姥姥家了,于江湖武林之中,名声威望早已不如一个小帮小派,处境窘迫至此,一剑门要想重振雄风,没个二三十年恐怕不行。”
一师弟说道:“掌门师兄,只要是为光大本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师弟们无有不从。”
其他师兄弟异口同声道:“愿听掌门师兄吩咐。”
周怀通道:“众位师弟,昨日你们也见到了,那些江湖豪杰前来本门闹事,借口就是我暗通屠龙会,荼毒武林,想必那屠龙会在江湖上定是无恶不作。今日白贤侄不愿多留住一日,急着赶往延州,说是志在消灭屠龙会。师兄我有意将泣血剑借用与他,为消灭屠龙会出一份力,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一师弟接话道:“掌门师兄,你是想借白贤侄之手在江湖上为一剑门扬名立威否?”
周怀通道:“众位师弟,师兄我是有此意。”
一师弟似有忧虑地说道:“师兄,泣血剑已被江湖武林人士认同为凶器,不祥之物。就怕此剑重现江湖,会给白贤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与愿违。”
一师弟附和道:“掌门师兄,戚师弟所虑不无道理。”
周怀通看向师弟云翔,道:“云师弟,你怎么看?”
云翔说道:“掌门师兄,师弟愚见,若这泣血剑真成了武林凶器,那存放于一剑门,还不如借与白贤侄使用好些。”
戚师弟说道:“做这损人利己之事,好如同门相残。不行!”
好几人黯然无声,甚觉在理。
云翔说道:“戚师弟,白贤侄已得到纯阳剑法与纯阳掌的真传,好如先祖纯阳真人在世,世间恐怕再难寻敌手。况且纯阳门一脉单传,那些用心险恶之人若是对付不了白贤侄,也拿纯阳门无可奈何。若是泣血剑真被武林中人认同为不祥之物,欲除之而后快,我们将宝剑留在山门,好如往身上涂抹蜂蜜后寄宿于山野,何来安宁之时。”
周怀通听之有理,道:“各位师弟,云师弟说的极为在理。若泣血剑不是武林凶器,握在白贤侄手中就是一柄利器,如虎添翼,也能帮一剑们扬名立威。若泣血剑真成了武林凶器,握在白贤侄手中好过留在一剑们,就我们一剑门现在的处境来说,一时都难以抵挡得住,别说永保师门安全无虞了。”
众师弟听过,为了师门安危,不得不承认周怀通言之有理。
周怀通见师弟们没有人出言反对,躬身说道:“诸位师弟,为兄这么做,全是为了师门着想,若有不周全之处,望你们体谅一二。”
众师弟们回礼道:“掌门师兄一心为了师门着想,师弟们自愧不如。”
周怀通问道:“诸位师弟,那愚兄我就依计行事了?”
众师弟齐声答道:“掌门师兄依照想法行事就是,师弟们毫无异议。”
“多谢诸位师弟!”
周怀通朝众师弟微微一礼,走出议事堂,带上泣血剑,要来一匹马,驰出山门,朝北边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