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会那些教众们,或轻伤,或重伤,虽没像横陈于地上的同伴跨入了鬼门关,但身子确是难受的紧,就想找个人来帮自己分走一些痛苦。明智上人主动请缨,岂能拒之门外?默而不语,等着明智上人自己张口。
宁镇安见没有反对之声,大声说道:“李老,大伙儿伤痛难耐,正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你若有什么好故事,尽管讲来就是,我想不会有人会蠢到反对他人帮自己分走苦痛的。”
明智上人朝四围环顾一眼,见无人出声反对,说道:“那我讲了?”
龙阜安受伤很重,自不愿放过这个分走疼痛的机会,大声道:“李老,速速讲来。”
明智上人走到场地中间,微微靠近屠龙会教众些,将心中想讲的故事侃侃道来:“话说中原有一个汉子叫张三,家境殷实。因学了一身不同凡响的本领,想依靠自己的本领而活,外出求生问计。由于正气荡胸,四处碰壁,吃住不得自保。忽一日,偶遇一个乐于抗蒙拐骗为生的豪客李四,见话语投机,一顿酒肉过后,成了朋友。李四有一日见一马贩子物色了一匹宝马,便邀请张三同去马贩子家购马。看过马儿,问过价钱,付了十两银子定金,以张三为质,骑着宝马回家取钱。张三在马贩子家坐等到天黑,不见李四送钱来,才知上当受骗,因身手不凡,挣脱马贩子的苦苦纠缠,遁逃而去。”
刘高升问道:“李老,还有下文吗?”
李亦儒说道:“第二天,李四找到张三,诚心道歉。说是自己听闻自家绸缎庄出了事,忙于赶去处理,所以送钱去晚了。张三信了,跟在李四的身后,朝李四所说的自家绸缎庄走去。来到绸缎庄外,李四进店购买绸缎,故意讨价还加,让店主以为他不识货。为了将布匹拿出绸缎庄,说自己有个识货的朋友在门外,声称门外牵马的张三是他仆人。店家见李四衣着华丽,谈吐大方,且门外马是好马,人像好人,便信以为真。店家等了好久不见李四拿着布匹回来,心中起疑,出门询问。张三这才得知又上当受骗了,愿以马匹作为赔偿,息事宁人。店家丢失的绸缎远比这匹宝马值钱,岂能就此善罢甘休,硬要拿张三去见官。张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为求不吃官司,纵马逃离。”
宁镇安道:“好一个假道灭虢之计。后来怎么样了?”
明智上人说道:“那张三逃离,誓要找李四讨个说法,苦寻数日无果。跨马回到家中,年老的父亲见马儿货色极佳,询问来历,张三不敢直言相告,言语搪塞。老父不信,父子间起了冲突,一番争执,老夫出手教训儿子,没分轻重。张三气头之上,出手一个没照顾过来,打掉了老父亲一颗牙齿。老父亲忧心儿子变坏了,想借官府之手帮他教好儿子,便拿着牙齿去官府说理。一名讼师得知此事,便找到张三,先吓唬一番,再说自己有能力帮他摆脱这场官司。忤逆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三因十分害怕,便对讼师的话信以为真,以宝马相赠,答应事成之后,外加四十两银子。讼师见那马儿少说也值四十两银子,心中恶念一生,说道:‘这主意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还请你附耳过来。’张三将耳朵凑过去,没想到讼师一口咬下他的耳朵,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免了牢狱之灾。”
阿竹问道:“李老,那张三真就摆脱了牢狱之灾吗?”
明智上人说道:“公堂之上,张三为求脱罪付出了如此代价,自是振振有词,说父亲的牙齿是咬自己的耳朵时脱落的。县太爷也自认为耳不可自啮,笃定老人家的牙齿是因咬儿子的耳朵脱落,判张三无罪释放。”
董晓婉扼腕叹息道:“一顿酒肉,付了四十两银子,打掉一颗牙齿,咬掉了一只耳朵,代价也太大了些。”
明智上人道:“谁说不是。那老人家听到宣判结果,心气难顺,当场吐血而亡。”
一屠龙会教众说道:“一时上当受骗,没能及时回头,终至祸害无穷。嗨!”
那领头的黑衣人向那教众看了一眼,朝明智上人怒喝道:“李亦儒,别在这里妖言惑众,欺骗众人。世间就算有这等巧合之事,也没有这等愚蠢之人。”
“谁说没有。”声音来处,只见一人从不远处一颗大树后纵跃而起,几个起落,来到场地上。
刘高升认得他是五山道人,起身亲问道:“道长,你怎么来了?”
五山道人答道:“见你们歇了下来,一时半会儿怕是打不起来,自处无趣,出来凑凑热闹。”
领头的黑衣人冷喝道:“荊守明,这种热闹怕不是你可以凑的,最好识相些,滚远点。”
五山道人嗤笑道:“乌志为,太阳这么大,戴着黑布头罩热不热啊?”
在场的,除了崔莺莺、阿竹、石清华三人,无不为之一惊,毫不犹疑地看向那领头的黑衣人。看得那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颤,一双眼珠子好像无底黑洞,向五山道人吸去,直通九幽之地。
五山道人见之,大声说道:“诸位,刚才听了李老的故事,有何感想?”朝屠龙会的教众扫描一眼,接着说道:“有没有觉得,你们像极了故事里那张三,乌志为像极了那李四,屠龙就是那拿钱害命的讼师。”
屠龙会那三十来个教众听后猛然一惊,面面相窥,不自觉地打起寒战来。心想,难道自己真就是那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张三?上当受骗也就算了,还为了掩饰过失,一错再错,不仅弄得个五官不全,还弄了个家破人亡。何其悲哀!何其不幸!无不自惭形秽,哀叹有声。
五山道人见之,大喝道:“乌志为,你这小人,知罪否?”
“妖言惑众者,死!”那领头的黑衣人纵跃而出,一掌劈出,直取五山道人的胸膛。
五山道人闪身上前一掌迎上,再一掌击出,扑向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身子往下一沉,一个扫腿,随着脚掌摩地,尘土扬起半圈。
五山道人一跃而起,跃过黑衣人头顶之时,一手抓住黑衣人的头罩,被黑衣人反手一掌击中臀部,向前飞出一丈有余。
黑衣人被五山道人扯去头罩,一张褶皱不堪的老脸惊慌失措地暴露于太阳低下,看似白净无比,实则生气全无。不仅吓到了刘高升、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杨云风、柳云雨等曾经的屠龙会教众,连在场的那些屠龙会教众也被吓得灵魂出窍,除了“真是他”三个字,无一人愿意说出第四个字来。
乌志为现出真容,奇丑不堪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心中恶念从地域深处直冒出来,大喝一声:“杀死他们!”声音高亢,破败不堪,好有一种“千年仇恨一朝报,不判生死怨难清”的错觉。
“谁敢动手。”明智上人大喝一声,随之倾尽全力一掌击出,势要让在场的见见,他维护正义的心到底有多强大。
乌志为自问抵挡不住明智上人这全力一击,出掌相迎,纵跃向后,气场全丢。
明智上人见此,大声说道:“除了乌志为,今日愿意改过自新者,过往罪业一概既往不咎。”
屠龙会教众见明智上人今日霸气外泄,势难抵挡,慑于其虎威,有人问出话来:“此话当真?”
明智上人大声答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尔等从此往后活着有益于社会,自可存活于天地之间,又何须纠结于过往。”
那汉子道:“何以取信?”
明智上人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佛在,众生在。”
那汉子出列,朝同伴一个拱手抱拳:“诸位,我陶金恶业已满,自此洗心行善。告辞!”
乌志为厉声喝道:“杀死他。”
目光一片,无一人愿上前动手。
“愿意洗心革面者趁早。”五山道人吆喝一声,一掌朝乌志为劈去,见那身形,好像跟乌志为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怨,唯有“生、死”二字可用来做个了断。
乌志为见五山道人意在拼命,手下又不愿上前帮忙,心中虚空一片。面对五山道人的进攻,节节败退,一直退向山林,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都不见他有还手之机。
宁镇安经过一番调息,精神了不少,托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到场地中央,大声喊话道:“诸位,愿意改过自新的,日后是朋友。不愿意改过自新的,就出来跟我一较高下,判个生死,免得日后做敌人。”
西门清、归海明、杨云风、柳云雨、刘高升等人一听,全都出列,跟宁镇安排成一线,大声说道:“不愿改过自新者,请出来一决生死。”
一黑衣人出列,朝明智上人拱手抱拳道:“上人,我等头颅悬于脖子,你老能否帮我等留住?”
明智上人大声回道:“老梅标冷趣,我与尔同清。”
黑衣人摘下头上黑布,拱手抱拳:“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