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礼闻言说道:“我要不要给公子做些?”
袁熙摇摇头,“我还不饿,不用管我,到时候我自会让人去做。”
孙礼见袁熙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吕玲绮,但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下便出去了。
他到了后厨,发现里面竟然有不少米菜,角上还吊着几块腊肉,心道这些士族倒是富得很,城里吃不上饭,他们倒是存了不少粮食!
他不知道这是大小乔逃难准备的,陆逊在码头见后,想起桥蕤和袁熙的关系,并没有收缴这些食物,而是又送了回来。
孙礼提来一桶清水,往锅里倒了大半,然后将几捧稻米倒了进去。
汉末江淮地区,普遍种植水稻,不同于北方麦饭保留麸皮的吃饭习惯,因为江南地区相对富庶,稻米产量也更多,很多时候都会将稻米脱壳食用。
最简易的方法,是用木杵石臼对粮食进行脱壳,早期是举杵舂米,后来用足踏杠杆,效率提高很多,这种脱壳工具称之为践碓,大约在西汉出现。
比碓效率更高的脱壳工具是砻,砻身分上下两扇,上部隆起,一侧装拐木和撑架,人执拐木在原地前推后拽,砻扇即可旋动。由于砻身较轻,只适合水稻脱壳,小麦脱壳的话则需要石磨。
孙礼刚才在院子里面便见到了砻,稻米平时带壳保存,在食用时便需提前脱壳,孙礼找了几个侍卫,花了小半个时辰,便脱出了一袋米。
他又拿了块腊肉,在桶里洗干净,用刀片成薄片,直接扔在锅中,然后从一旁柴房里找来柴火稻草塞入灶膛,用火石点燃,不一会,火焰便在灶膛中升起。
看着还有小半个时辰锅中的米才会煮熟,他等的无聊,便走到院子之中,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劈砍起来。
不知不觉挥了几百次刀,孙礼只觉身上出汗,手也有些抬不起来了,刚想把刀收起,却瞥到远处墙角站着个女子,喝道:“谁?做什么的?”
那女子却是大乔,见被孙礼发现,只得走出来敛衽一礼,“这位将军,小女子只是想来做饭的,并不是有意窥探。”
大乔也很无奈,先前她和小乔逃走的时候,将家中奴婢大部分遣散,只带了两名仆人,两名婢女,结果船被扣下后,人全部送了回来。
之后桥府被袁熙征用,吕玲绮先过来和大乔见了面,匆匆说了句话,她身体心情都不好,就去进屋歇息了。
等袁熙回来,发现吕玲绮病了,便一边请华佗诊治,一面在府里调了两个婢女过来照顾吕玲绮,他先入为主,还以为按照桥府的规模,至少还有七八名婢女,结果两名婢女调走,大小乔身边就没人了。
到了晚上饭点,大乔看着不是办法,又不能去叫自己婢女回来,好在她平日会做些菜肴,便一路往灶房来了,却没想到恰好碰上了孙礼。
孙礼听完,见大桥倒是如先前袁熙吩咐,换了身干净衣服,头脸也洗过了了,鬓发犹自带着些湿意,便出声道:“你会做菜?先抬起头来。”
大乔无奈,只得把头缓缓抬起,等孙礼看清她的容貌,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些年他跟着袁熙做贴身亲卫,见过不少士族女子,其中很多都是样貌出类拔萃之人,其中以甄宓的容貌最为出众,但眼前的女子,却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和甄宓相提并论的。
相较于甄宓的端庄大气,眼前的大乔眉目温婉,精致纤巧,别有一种不同的风韵,可以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孙礼不由道:“没想到桥公倒是有个好女儿。”
大乔轻声道:“将军见过家父?”
孙礼笑道:“桥公两次被抓,我都在场呢。”
大乔无语,怎么是个人都见过阿父被抓?
孙礼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伱说你会做菜?”
“公子最近胃口不好,你有什么拿手的饭菜,做两样给他送过去。”
大乔听了,面色一白,这不是等于让自己去侍寝?
但想到小乔,大乔咬了咬牙,轻声道:“贱妾遵命。”
孙礼却是没有看出大乔神色有异,他回到灶房,掀开锅盖,看着锅里的饭熟了,便盛了一碗,就着灶台扒拉起来,几下就把一碗饭吃光。
他把碗往灶台上一放,说道:“做完了直接给公子端过去。”说完他提着刀,去找部下绕府巡逻去了。
大乔看着灶台,咬了咬嘴唇,从角落找出青菜洗干净,又找出几颗鸡蛋,放在一旁。
她将锅里的饭全部盛了出来,又倒入一瓢清水,将锅重新清洗干净,又切下一小块肥肉扔进锅里。
未几,肥肉里面渗出了吱吱作响的油脂,大乔将鸡蛋打在锅里,加入一点盐末,翻炒起来。
小乔在屋里抱着箜篌弹奏了几下,有些魂不守舍。
箜篌是汉灵帝时从西汉传入的,她和刘氏都很是喜欢,两人常常交流技艺,但此道天赋上显然小乔要高一些,很快便超过了刘氏。
她越发心中烦躁,将箜篌往榻上一丢,又拿起琵琶,此时的琵琶后世叫汉琵琶,此世名秦汉子,又名为阮咸,而后世的琵琶,则是东晋从印度传入后改良的。
小乔弹着弹着,竟莫名想要哭出声来,那凶虎明显心怀不轨,自己该如何想办法保护姐姐?
正在这时,屋门被敲响,小乔一惊,连忙擦干眼泪,惴惴不安走到屋门前面,最后鼓足勇气打开房门,却发现是大乔端着木盘站在门外,才松了口气。
她见大桥端着的木盘上放着几只碗,其中有饭有菜,说道:“姐姐怎么来了?”
大乔说道:“我让婢女做了些饭菜,想和你说句话,便自己过来了。”
“你把饭吃了,这几日府里不太平,晚上闭门不要出来,明日我叫人来收拾碗碟。”
小乔点了点头,就听大乔道:“你眼睛怎么红了?”小乔连忙掩饰道:“我迷了眼睛,姐姐不一起吃吗?”
大乔摇了摇头,“我吃过了。”她把木盘塞到小乔手里,然后在外面把门拉上,说道:“记住,晚上不要出来。”
小乔听着大乔脚步声远去,心道姐姐怎么今天怪怪的?
她拿起木箸,夹起一口炒鸡蛋放到嘴里,心道今日这菜火候很好啊,是哪个婢女做的?
两人不是去照顾那吕夫人去了吗?
袁熙站起身,在屋里神了个懒腰,望着桌案上的帛书竹简,感觉脑子有些疲累,肚子也有些饿了。
但他一想到吕玲绮的事情,就没心思吃饭,在这件事情上,他做的确实欠缺考虑了。
看来这战场杀戮的残酷,即使吕玲绮这种武人也无法忍受,奇怪的是,自己到现在并没有那么大的不适,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心肠比别人硬得多?
还是因为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拯救天下百姓,其实并没有将他们看做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冰冷的数字,所以才能这么泰然处之?
袁熙陷入了沉思,自己是不是打仗多了,在自己眼中,兵士的性命,都需要经过精确的计算取舍,以达到利益最大化,是不是这个过程,本身就在泯灭人性?
而这种状态,本身就是身为一个主公必须要做到的?
自己如今的变化,是不是代表自己正在成为众人眼中合格的主公?
他坐在桌案面前,手中的笔无意识在竹简上写着字,房门被轻轻敲响。
袁熙头也不抬,说道;“进来。”
大乔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去时,见那个在众人口中极为可怕的的凶虎,正对着面前的竹简端坐不动,似乎在出神。
她轻轻将门掩上,端着木盘站在那里,强自让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保持稳定。
袁熙察觉进来的人一直没有说话,这才抬起头来,顿时一怔。
他依稀辨认出站在门口的女子便是先前跪在门口的二乔之一,但是对方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梳洗打扮,即使是淡使脂粉,也难掩其动人颜色。
他出声道:“你是大乔?”
大乔轻声回道:“正是贱妾,特备酒菜,以飨公子。”
袁熙见木盘上经还有一壶酒,说道:“你费心了,但我不喝酒。”
他站起身来,大乔见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背心抵在门上,大乔这才醒觉,端着木盘往前走了两步。
袁熙伸手道:“女郎辛苦,还请入座。”
大乔听了,紧咬嘴唇,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将木盘端到桌案上。
她望了望旁边的席塌,袖子里的手紧握了一下,才缓缓上去坐下。
袁熙却是被面前木盘里的饭菜吸引,里面一碗炒鸡蛋,一碗肉丝炒芹菜,一碗腊肉菜饭,皆是散发出浓浓的香气来。
他鼻子翕动一下,闻出是猪油的味道,扭头对大乔笑道:“女郎府上的厨子,倒是很懂啊。”
大乔心跳加速越发加速,她只觉嗓子发干,犹豫片刻,终于是下定决心,缓缓拉开胸前深衣的衣襟,露出莹白如玉的香肩。
她颤声道:“贱妾愿自荐枕席,望公子不嫌弃妾蒲柳之姿。”
袁熙怔住了,这什么情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