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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手段
    当初魏军攻下益州,刘璋投降后,益州派世家大族,也几乎都投靠了魏国,这些人以谯周黄权等人为代表。

    而东州派,则是荆州益州交界处,在两州都有关系的士族,这些人多是刘璋父亲刘焉的旧部,以许靖,张松,法正为代表。

    刘焉做益州牧期间,为了压制益州派,便重用东州派,这种做法和袁绍曹操一样,都是用外来士族削弱当地士族影响力,属于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了。

    即使是袁熙,也是无法避免这种局面的勾心斗角,所以他才设了两个陪都,让底下的官员也摸不清楚袁熙到底偏向于哪个派系。

    而随着如今袁熙地盘增多,麾下的官员都是来自于五湖四海,虽然官员派系不可避免,但谁也不敢说自己派系中以地域为标志,这无形算是安然过渡到了平稳时期,从而避免了很多隐患。

    但魏国这边就不行了,要是魏国能够统一中原,自然能压制很多隐患,但如今魏国丢失了大片地盘,威信受损,从而很多士族官员对于曹丕的威望,也是心里颇有微词的,甚至延伸到了已经死去的曹操。

    这样一来,曹操重用颍川派的做法留下的隐患,便慢慢凸显,原来受到颍川派排挤的士族们便抱起团来,和颍川派明争暗斗起来。

    而魏国之中,还有一股势力,便是曹氏夏侯氏宗族,在这其中也发挥了不少作用,其先前有很多人和颍川派联姻,但也有一些刻意和颍川派保持距离的,因为他们察觉到,新帝曹丕和曹操的想法并不一样,仿佛对颍川派并不是全力支持的。

    于是曹魏宗族也分成了两派,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对此全部看在眼里的,便是曹丕。

    他在曹操的炼蛊之中幸存了下来,手腕仿佛是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这次单独召见荆州官员,便是他的手段之一。

    想要掌控一地,其实是无法离开当地士族豪强的,因为皇权不下乡,若不和本地豪强搞好关系,种田都没法种。

    当然,如果将当地豪强杀光了,安排自己人手进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只要杀不干净,就会有后患,曹操当初的兖州治就是如此。

    曹丕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他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尤其是现在魏国急需士族助力的时候,他自然是选择了拉拢怀柔。

    这种情况下,曹丕想要让荆益稳定,就必须要得到两派官员的效忠,如今他便是捏着鼻子,也得让这些本来心思不一的官员,暂时聚起来为魏国效力。

    因为曹丕早就通过校事府调查过这批成分复杂的人,发现他们立场异常混乱,有投效魏国的,也有暗地同情刘焉刘璋的,更有先前私通刘备,心向汉南国的。

    换做几年前,曹丕早就下令搞大清洗了,但之前的许都的经历让他明白,这种举动其实作用不大,对于魏国威信伤害却很大,长此以往人心惶惶,谁还敢全力效忠魏国?

    加上这两年战事不利,所以曹丕最初登基时候极为强硬的手段态度,也慢慢软化下来,他寻找的聚拢人心,建立威信的突破口,则是另辟蹊径,即从文学入手。

    曹丕深知自己的军事能力,和父亲曹操根本无法相比,而且曹操不仅长于军事,文采更能服众,所以才能以其能力和人格魅力折服麾下官员。

    而曹丕则是清楚知道自己打仗不行,便干脆把军政大权交给了司马懿,司马懿也是争气,在荀攸过世后,已经成了如今魏国唯一能挑大梁的军政大臣,相比之下,夏侯惇这个大将军,已经成了个只有虚名的空架子。

    当然曹氏宗族也做过努力,其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新秀夏侯尚,其先前的战绩也是可圈可点,但却因为和马超走的太近,在韩遂密告马超造反一事中受到牵连,如今也被调回了长安。

    接替夏侯惇在凉州路坐镇的,则是曹彰,其对曹丕一直不服,当初被派去凉州的时候,也有大臣私下劝谏曹丕,说曹彰要是割据凉州造反,甚或投靠晋国,对魏国将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对此曹丕则是心中冷笑,他对曹彰这人性格很是了解,曹彰对自己虽然不服,但对于曹操却是极为尊敬。

    若魏国强大到一家独大,曹彰还真有可能造曹丕的反,但如今魏国风雨飘摇,曹彰反而不会造反作乱,以毁了曹操亲手建立的魏国。

    拿捏到曹彰这种心理,曹丕极为胆大的派曹彰驻守凉州,在平定凉州反乱的同时阻拒晋军,收到极好的效果,起码晋军高干那一路的攻势在到了武威郡后,便戛然而止了。

    不过凉州的气候很不好,曹丕得知曹彰这两年已经得了好几次病了,要知道此时曹彰才刚满二十岁,本不该如此虚弱而已。

    不过曹彰的病情,也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这个时代疫病太过正常了,不说平民百姓,就是世家子弟面对突如其来的传染恶疾,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尤其是之前魏国放弃许都,固然有晋国威胁的原因,但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经历了一场大疫,很多曹魏官员病死,导致人心惶惶,觉得是遭受了天谴,不得不迁都以安定人心。

    这场疫病不仅对曹魏朝堂,对曹丕本人来说,也是打击不小,后世的建安七子之二,此世和曹丕关系相当密切的王粲刘祯,皆是病死于这场疫病中,荀攸也是染了病后虽然治愈,但身体垮掉,跟着到了长安后不久就病死了。

    许都病死的官员,就有数百人之多,自此之后,曹魏朝堂谈疫色变,至今都没有走出这个阴影,而随着去岁晋国击败鲜卑大军,一个非常离谱的流言从长安四下里面开始流传,而且越传越烈。

    传言内容极为离谱,说现在的晋帝,亦或被称为晋王的凶虎,掌握了传播疫病的法术,先前攻打魏国的许都,这次代郡击溃鲜卑,都是他从中散播疫病所致。

    这种流言越传越是离谱,一度让长安闻凶虎名字色变,这种情况下,如果晋国再度攻城,可能还没打到城下,城内人心就要崩了!

    曹丕通过校事府搜查得知,这谣言的源头,似乎是从太平道方士那里传出来的,他愤怒之下,让校事府全力搜捕,将方士抓起来拷打讯问,因为他觉得,这肯定是晋国的奸细在散播谣言,以祸乱魏国人心!

    校事府探子得到命令后,抓了上百有嫌疑的方士,虽然经过刑讯后,得知其中很多人确实参与传播了这个谣言,但中间却没有找到晋国奸细,而是这些方士自发相信这个传言,他们认为凶虎是天上真人,请了天上瘟癀星君助力,来对魏国施法的。

    对此曹丕一度非常无语,虽然他吃五石散,但并不相信黄老之道那一套,确切的说他谁也不信,所以才时常有近乎精神分裂的举动。

    对于这个年纪的曹丕来说,所要承受的压力早已经远超同龄人,不过当年争夺世子的死亡恐惧,反而造就了曹丕畸形的抗压心态,故而上位以来,虽然屡次面对灭国之危,但也让他磕磕绊绊撑了过来,给他在魏国朝堂赢取了不少威信。

    如今他就是在发挥自己长处,文采,和荆益官员谈论经玄,吟诗做赋,他这方面的才能并不逊色曹植多少,而且他叫来的荆益两派官员,都颇为年轻,正是曹丕想要扶植的下一代心腹,如同朱烁吴质等人一样。

    于是凭借颓废的性格和神经质的行为,他在把五十散当饭吃的年轻一代官员之中,得到了不少赞誉和崇拜,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两派的年轻官员们,感受到了年轻君主的热情和诗意,越发心中涌动着景仰和激动,随着君臣对谈的交心,两方也越发投机,曹丕便决定摆设酒宴,庆祝这个难得的好日子。

    朱烁和吴质甚至许仪等人赶来,与之一起被带上来的,还有方士们新炼制的五石散,于是作为酒宴欢庆的一部分,君臣们共同进行了一场五石散盛宴。

    期间在场众人在浓烈的烟气中,似乎看到了朝堂升于九天,步履踏之云端,众人联手行走在日月之侧,观灿烂星河其中,将建安风骨升华到了极致。

    曹丕高高坐在王座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堂下疯狂摇摆的众人,仿佛忘记了这世间的一切烦恼,他一时兴起,于是让宫人叫后宫的妃嫔出来,一起和宫女为宾客们跳舞助兴。

    他的随身宦官王常侍听了,心中暗暗叫苦,大王显然是五石散吃多了,这是能做的事情?

    但他却是不敢违命,只得去后宫宣命,曹丕的妃嫔们听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哪敢违命,只得跟着宫人前驱。

    那边宦官常侍却是赶紧跑去郭皇后那边,说了曹丕之命,跪地道:“皇后还是去劝劝陛下吧,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郭皇后听了,站起身来,就要去劝谏曹丕,但她走了两步,却是突然停住,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在王常侍惊讶的目光中,郭皇后说道:“本宫没有必要去了。”

    “这样就挺好。”

    王常侍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行,陛下的威名岂不是”

    郭皇后淡淡道:“为陛下股肱大臣奉酒,又不是什么丢脸委屈的事情,要是陛下让本宫去,本宫也是不会违命的。”

    “身为女子,即使是陛下妃嫔,也应为国出力,委屈?外面想进进不来,委屈的人多了去了,想委屈还没这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