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列阵当中,楼橹车上的皇甫嵩遥望着庞大的黄潮,那并列的大贤良师、人公将军的旗帜下,居然只勒马而立一人。
显然!
张角要么病入膏肓,要么已经战死。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跟王昊分析的一模一样,当真是把黄巾拿捏死死的。
而且观其列阵方式,前方的步兵相对涣散,而从后方杀出来的兵马,不论是从装备上,还是从素质上,都远胜于前方的黄巾。
皇甫嵩不自禁地连搓了几下手,目光有些兴奋,此刻的他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黄巾的一切反应,全都在他们的预料当中。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句废话!
皇甫嵩拿起手中绣着披甲战骑的令旗,在空中左右挥舞,随即怒指前方庞大的黄巾浪潮,刹那间,号角急鸣,战鼓通通,各级令旗狂舞不停,将命令一层层传递出去。
下一个瞬间!
汉军如白鹤展翅般的庞大列阵两翼,由烟尘组成的洪流滚滚而来,随后大地跟着轻微地颤抖,马鸣声激荡在旷野上空,经久不绝。
左右两侧,皇甫嵩、卢植帐下的两支屯骑营迂回杀出,虽然皇甫嵩公平公正,从不偏颇,但毕竟是两支队伍,暗地里总是较着劲。
这两支屯骑营杀出来,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压城一般,争先恐后,势必要在皇甫嵩面前,展示出自己最强大的战力。
他们像是两柄猛利的钢刀,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毫无半点花哨地直扑向黄巾列阵侧翼,企图从这里撕开个口子,将其列阵直接冲散。
但是......
张梁也绝非易于之辈。
他眼瞅着左右两翼烟尘激荡,滚滚而来,顿时明白了皇甫嵩已经出招,虽然心中闪过一抹极致的恶寒,但却也不得不接招,与贼厮杀!
“左右两翼,列阵迎敌!”
张梁双目炯炯,果断下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土黄色的大纛迎风招展,各级将校的令旗随之狂舞,城头上的战鼓声、号角声更是以声音的方式,将命令传递出去。
正在左右两翼列阵的黄巾立刻开始列阵,一支支锋锐的长矛冲向外面,直将左右两翼的兵马武装成了蜷缩的刺猬。
不得不承认。
黄巾的应对策略还算是得当,以长矛阵来应对屯骑的冲锋,的确是最正确的方式,也是他们能采取的唯一方式。
但可惜......
他们遇到的屯骑营,是汉帝国最精锐的重骑兵!
在日常的训练中,他们便模拟冲杀过任何形式的步兵列阵,或许足够精锐的步兵列阵,能够杀屯骑個措手不及,但眼前的黄巾,列阵有形无神,明显是乌合之众,焉能阻挡汉帝国的精锐屯骑。
何况!
如今的两支屯骑,额外附加了“较劲儿”光环,一个个皆要向皇甫嵩证明自己的实力,又岂能被这区区几根长矛喝退。
轰隆隆—!
屯骑营转瞬便杀至跟前,黄巾士卒却已列成五层线阵,面对呼啸而来的骑兵,他们毫无退缩之意,在还有五步远的距离时,长矛分层刺出。
锵!锵!锵!
锐利的矛锋径直撞在精铁锻造的甲具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巨大冲击力下,甚至还有火星迸溅而出。
然而......
屯骑营的防御力实在是太过强悍,黄巾士卒的长矛撞在甲具上,顷刻间弯出个肉眼可见的弧度,不少长矛甚至当场折断,裂成了两截。
彷佛只是一刹,蜷缩成刺猬般的黄巾列阵,便被屯骑营轻易撕开个口子,枪锋如雨轻斜,身前黄巾军如割麦一般倒下。
如果从高空俯瞰战场,左右两翼的屯骑营像是两柄猛利的钢刀,将面前的黄巾列阵硬生生劈开,然而纵马狂掠,直扑其心腹之地,将其围个水泄不通,从而一举吃掉。
眼瞅着屯骑得手,皇甫嵩舞动剑盾旗、弓弩旗,伴随着号角急鸣,战鼓通通,令旗狂舞,步兵精锐、射声精锐先后杀出,作势便要将黄巾的头部力量,直接击溃。
面对皇甫嵩雷霆般的进攻态势,黄天大纛旗下的张梁却是极其冷静,丝毫不为所动,亦或者说,皇甫嵩的进攻正如他所料一般,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传令!”
没有丝毫犹豫。
张梁再次铿锵下令:“孙轻、王当率领全部的飞骑,从左右两翼迂回包抄,突袭汉军的步兵列阵,不得有误。”
裴元邵欠身拱手:“喏。”
下一秒。
旌旗狂舞,战鼓通通。
随后,就见广宗南北双门处,由烟尘组成的洪流铺天盖地袭来,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朝着汉军的步兵列阵,突袭过来。
从表面上看,对方似乎要配合前方黄巾,杀汉军个措手不及,然而在楼橹之上的皇甫嵩,却是在第一时间,便识破了对方的阴谋:
“哼!”
皇甫嵩唇边挑起一抹窥破阴谋的笑意:“想要彻底把我军主力纠缠于此,很好,既如此,本将军便如你所愿,给你一次机会。”
毫不犹豫。
皇甫嵩拿起绣着飞驰战马的旌旗,在空中左右挥舞,随即怒指前方。
通通战鼓乍起,气势磅礴,刚劲奔放,虽是在今晨赶回的长水营士卒,一声令下,迎着乌泱泱的黄巾飞骑便径直撞了上去。
“彩!”
望着汉军骑兵出阵,张梁心底暗自惊喜。
只要能够纠缠住汉军的骑兵,那么他们便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突围出去,直奔曲阳,与二哥张宝汇合,同时撒出传令兵,彻底稳定冀州的局势。
“人公将军,咱们是否......”
不等裴元邵开口询问,便被张梁摆手打断:“别着急,等他们彻底酣战在一起,再行下令突围,现在汉军仍有抽身回援的可能。”
“切记!”
张梁深吸口气,郑重言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耐住性子,一旦我军冲出包围,速速派骑兵赶往曲阳,通知张宝派兵接应,不得有误。”
裴元邵欠身拱手:“喏,末将明白。”
张梁双眼紧盯着混乱的战场,待双方骑兵彻底纠缠在一起,皇甫嵩的兵马只剩下步兵、军械等尚未投入战斗中,心中顿时欣喜。
“就是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
张梁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如雷:“全军速速突围,不得有误。”
刹那间,黄巾士卒齐声呼喊:“杀—!”
炸雷般的喊杀声,激荡在空旷的原野上空,经久不息。
如潮水般的黄巾士卒,高举着手中兵器,大吼着向前狂冲,但他们却没有支援前方酣战的黄巾士卒,反而绕过战场,径直朝着皇甫嵩的楼橹漫去。
皇甫嵩再次舞动旌旗,将身旁的精锐全部投入到战场上,彷佛要跟广宗的黄巾,在旷野上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决战。
转瞬之间,火红色的洪流便撞上了黄潮,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两军短兵相接,军卒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一阵阵迸发出来。
号角急鸣,战鼓通通,两方大阵被冲得阵势大乱,各级将校大吼着向前,维持着几近崩溃的阵型,有勇士上前连斩数人,而后又被乱枪刺翻在地。
双方军阵纠缠在一起,刀枪剑戟金戈相击,重击之下甚至迸出火花,每分每秒都有无数儿郎在沙场中殒命,两军的士卒在血潭里疯狂的挥舞兵刃,在战场上搏杀争命!
初升的旭日带着万丈朝霞,照耀在广宗城外血染的战场上,神勇无敌的汉军就像是一丛丛旺盛的烈火,疯狂地吞噬着土黄色的洪流。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人如蝼蚁,命似草芥!
噗!
长枪飞刺。
幽寒的枪尖自黄巾后颈窜出,旋即抽离,一道弧光乍现,随后血溅四方,整个过程宛如蜻蜓点水般,潇洒惬意。
王昊一枪戳死个黄巾,抬眸望向战场后方的那杆人公将军的大纛,果不其然,趁此机会,张梁已经率领真正的精锐,开始朝西北方向迂回。
虽然,那杆大贤良师的大纛仍旧矗立在中军,但这摆明了是黄巾军的障眼法而已,王昊自然一眼戳破,绝不会上当受骗。
“快!”
王昊大吼一声,铿锵下令:“耗子,给程校尉传令,按照第二套方案执行。”
陈三扛着火焰旗,应声承诺,随即在空中狂舞,向程银传递军令。
见程银所部骑兵已在调兵,赶往预定地点,王昊彻底安心,继续引兵冲杀:“仲康、叔至,品字布阵,抢占有利地形。”
二人齐声应命:“喏。”
旋即。
王昊居中向前狂杀。
陈到、许褚各自率领精锐,掩护两翼,以便他们能随时迂回,追击张梁的精锐兵马。
战争是动态的,要随时根据敌人的动静,判断对方意图,从而调整自己的战术。
王昊的目光不时瞥向大纛旗,以便其随时都在自己的视线中。
约莫一刻钟。
战场北侧的喊杀声愈演愈烈,人公将军的大纛旗忽然转向西北,向着漳河方向,奋力向前突进,正式踏上了突围之路。
“仲康、叔至。”
“走!”
王昊没有丝毫犹豫,急勒缰绳,拨转战马,随后猛一踹马腹,坐下战马昂首嘶鸣,发出希吁吁一声长嘶,旋即如闪电般直扑向土黄色的大纛。
“挡我者死!”
这一声吼,在技能【虎吼】的加成下,附带了震慑效果,实力低于自己两个大等级的黄巾士卒,纷纷胆裂,陷入短暂的震慑状态。
不过......
震慑状态虽短,但对于王昊而言,已经足用。
掌中虎头湛金枪一抖,幻化出无边的华彩,嗤嗤嗤,瞬间连刺,点出了不知道多少枪,却见前排阻拦的黄巾,或是心口、或是面门,总之尽皆要害,纷纷中招,一命呜呼。
王昊轻易撕开个口子,纵马向前突进,霸王枪法如行云流水般使出,刚刚聚集起来的黄巾军阵,瞬间又被王昊攻破。
与此同时,许褚、陈到等人见王昊转向突进,不由的士气大振,当即舞动兵器,如狂癫一般猛冲黄巾列阵。
在他们的率领下,王昊这支小队的兵力虽然只有数百,但却爆发出了数千,甚至过万的恐怖战力,犹如一柄猛利的钢刀,劈开黄巾列阵,直扑向大纛旗的侧后方。
突围?
可以!
但不能胡乱突围!
王昊的品字列阵方式,极大的缓解了自己左右两翼的压力,前来阻截的黄巾根本无法阻挡许褚、陈到的猛攻,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如同路边被人肆意踩踏的野草一般。
品阵所向,矛戈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土黄色浪潮似波开浪裂,断肢残臂四下横飞。
如此强悍的攻势,便是楼橹上观战的皇甫嵩,也不由地吃了一惊,原本他还有些担心王昊的兵力,能否扛得起这般重任,但现在来看,该担心的,或许应该是张梁。
王昊的这般强悍攻势,明显就是冲张梁去的,只有先把主将打懵,才能令其慌不择路,按照王昊的牧羊策略溃败。
“这小子!”
皇甫嵩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面露欣赏之色:“浑身是胆,令人敬佩!此番功成,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正奋力向前突围的张梁,忽然听到侧后方喊杀声乍起,一股沁凉的寒意从背脊的底端迅速升起,而后淌遍全身,令他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坚冰。
嘶—!
张梁不自禁扭头回望,吓得魂飞魄散,尖声长嘶。
他原以为自己纠缠住了汉军全部的精锐,完全可以没有压力的向前突围。
但不曾想......
这支小队的确陷入混战,但却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发起对自己的强攻,而且一鼓作气,接连冲破数部黄巾,直逼向自己的侧后方,断自己的归路。
虽说,此刻的张梁俨然没有了退路,但凝望着如此凶悍的一支兵马,依旧令他心生忌惮,忙不迭下令阻拦:
“裴元邵何在?”
“末将在。”
“速速率领黄巾力士,给我拦住此贼,为大军突围争取时间。”
“喏。”
裴元邵回头瞥向战场,土黄色的浪潮中,一杆掐金边走金线的火焰大纛,迎风招展,黄底黑字的“别部司马·王”,格外引人注目。
“嘁!”
裴元邵不屑地哼了一声:“竟然不是北军五营的精锐,既如此,又有何惧?弟兄们,随我来,诛杀汉军,掩护将军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