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彤彤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灿灿的朝霞滑过山丘,漫过巍峨的雒阳城,尽显欣欣向荣之象。
除了少数为生计奔走的百姓行色匆匆,多数的城中百姓都显得从容安逸,游走于处处飘香的各家早点饭铺之中。
不过很快,他们便被一个重磅消息吸引,纷纷露出惊诧之状,三五成群地朝着雒阳外城走去,企图见证这史诗级的一幕:
“你是说洛水河畔有洛神显圣?今天早上渔民在河畔发现的?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走走走,快起来瞧瞧去吧,北邙山附近有广成子神像从泥土中长出来了,连官府都已经出动了,咱们也过去瞧瞧。”
“太一神在灵台附近破土而出,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神仙全都冒出来了,以前咱连想都不敢想。”
“你们说,会不会跟陛下修改年号、祭祖、大赦天下有关啊?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巧,万神显圣啊,而且是在同一天冒出来的。”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的,看来我大汉果然得天道庇佑,乃是正统,像是黄巾这样的贼子,全都是蛊惑民心的妖道。”
“走走走,咱们快去瞧瞧,否则待会儿人山人海地,根本就挤不进去。”
“那还等什么呀,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掌柜的,钱已经放下了,自己拿。”
“赶紧走吧!”
“......”
原本悠哉悠哉的雒阳城,彷佛在一瞬间变得活络起来,城内各处人声鼎沸,东西两市更是人潮如织,不论是达官显贵也好,还是贩夫走卒也罢,齐齐朝着城外涌去。
幸亏官家早有准备,将破土而出的神像,以拒马围挡起来,又派重兵保护,否则各处的神迹非得被如潮的百姓踏平不可。
“还真是太一神的脑袋,难道它真的显灵了?否则岂能从土里钻出来?”
“太一显圣,洛神显圣,伏羲显圣,这么多神祗全部显圣,我大汉必将盛兴于世。”
“求神祗保佑大汉,保佑天下百姓!”
“陛下万岁!”
“......”
郁郁葱葱的北邙山上,身穿锦衣的刘宏举目望向满城猎奇的百姓,各個显圣点位的百姓聚在一起,像是紧蹙的繁花,一团团一簇簇,非常壮观。
素来好耍的刘宏开心及了,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不时指向这里,又望向那里,嘲笑着百姓的愚昧无知,更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猎奇心理。
尤其当空气中依稀传出“陛下万岁”“千秋万代”之类的赞词时,更是令刘宏笑得前仰后合,恨不得为自己的绝世佳作疯狂打call。
当然!
刘宏岂能忘记真正的操盘者王昊,若是没有他,冀州战事不可能如此快便得到平息,如果没有他,民心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安抚。
“子霄啊。”
不得不承认。
这一番骚操作下来,王昊在皇帝的心里,地位直线飙升,已经不称呼他为“王司马”,而是直接称呼他的表字“子霄”,这样显得更加亲近。
要知道,在士人集团中,根本没有人享受过这般待遇,即便是杨赐,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个“杨公”“杨卿”的称呼。
这足以证明,在汉帝刘宏的心里,王昊与别的士人是不一样的,即便他早已经知道,王昊出身并州王氏,亦是丝毫不受影响。
“臣在。”
王昊赶忙上前,欠身拱手回应。
“朝廷经历黄巾动乱,历时半年有余,及至目前,虽已平定,但民心依旧动荡不安,若非你以此法安定民心,朝廷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气力。”m.
“说吧。”
刘宏负手而立,面带着微笑道:“想要何恩赐?凭你的战功,朕完全可以破格提拔,而且相信满朝文武,也不会说些什么。”
“这......”
如此明显暗示,王昊还真心有点激动。
不过......
雒阳这个大染缸不好混,王昊还是决定秉持初心,到凉州历练:“陛下对臣厚爱,臣实在是受宠若惊。”
“可黄巾虽平,但隐患尚在,大汉西北边陲之羌胡贼子,素来野心勃勃,他们极有可能会趁大汉国本动摇,而趁机发难。”
“因此!”
王昊郑重拱手抱拳,铿锵言道:“臣希望能去西北凉州为官,替陛下戍守边防,以便能安稳渡过这动荡时期,待朝廷彻底稳固,政通人和,再回京不迟。”
显然!
刘宏也没有想到,一身战功的王昊居然愿意去凉州苦寒之地为官,而且还是要为朝廷戍守边防,顿时心生敬意,不住点头:
“倘若朝臣皆能如子霄一般,大汉又岂能有今日之困境,你能以大汉兴亡为己任,令朕大为感动,朕若不成全你,倒显得是朕小气了。”
“杨公。”
刘宏扭头瞥向杨赐,皱眉言道:“前些天不是有侍御史弹劾汉阳郡冀县县令贪赃枉法吗?将其革职查办,再下一道诏书,令王昊为冀县县令。”
“哦对了。”
言至于此,刘宏扭头瞥向王昊:“子霄,凉州郡级以上的官员没有缺失,不能补缺,你有硕大战功傍身,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王昊赶忙欠身拱手:“身为汉臣,是为陛下分忧,无关乎官职大小,即便只是一名边兵,臣亦不会有半句怨言。”
刘宏心情大爽,仰天哈哈一声:“好,甚好,子霄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好在凉州历练两年,等你成熟了,再会京来,朕需要你这样的栋梁辅佐。”
王昊当真是受宠若惊,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再次拱手抱拳:“臣必不负陛下厚爱。”
刘宏长出了口气:“黄巾暴乱已平,民心安定,这一年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陛下。”
然而,此刻的王昊却是话锋一转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宏淡然一笑,轻声道:“子霄啊,你有何话,直言即可,不必拘谨。”
王昊拱手:“臣从豫州一路杀至冀州,经历的战事至少有数十场,诛杀的黄巾将校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即便将张角、张梁、张宝诛杀,这天下依旧不代表太平,且不说今年因战事贻误了春耕,黄巾虽平,然灾荒将续,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况且黄巾余孽盘踞山林,落草为寇,朝廷大军至,则入山林避祸,朝廷大军走,则出山林为祸天下,战争仍将继续。”
“便以冀州为例。”
王昊立刻转入正题,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卢中郎入冀州时,百战百胜,因何会被阻在广宗?董中郎又是因何落败?”
“归根到底,是因为有一支黄巾,深入山林,劫掠朝廷大军后方粮道,只是卢中郎必须要分兵保护粮道安全,这才只是前线难以强攻广宗,只能以拖延时间来换取战机。”
“而董中郎则不顾粮道安全,企图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广宗,最终为其所累,军心动摇,被黄巾反败为胜。”
“当然,这些事情陛下一定全部知道。”
“不过......”
话锋一转,王昊朗声道:“臣要说的是,即便张角、张梁、张宝被消灭,这支潜藏在山林中的队伍,也不会被消灭。”
“而在大汉各个州郡,应该都会存在着这样的队伍,他们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因此消灭黄巾仍是任重而道远,陛下绝对不可放松警惕。”
中常侍张让顿感不妙,王昊这家伙虽然没有渲染天下不平,但却已经将隐患,成功传递给了皇帝,而且从皇帝神色上判断,似乎对方已然接受。
“该死!”
张让暗骂一声该死,扭头瞥向王昊,冷冷道:“王司马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黄巾大部都已经消灭,其余一些余孽而已,又能坚持多久?”
王昊早已经料到张让会反对,因此不卑不亢地怼了回去:“豫州已经平定四月有余,但黄巾余孽可曾全部平叛?”
“这......”
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
张让眸中闪过一丝怒火,王昊对各个战场的情况都非常熟悉,总是能以实际情况来反驳自己,这让张让非常得恼火。
“或许是王允作战不利。”
不得已之下,张让只能把原因归结于王允:“若是换做旁人,估摸着早已将黄巾余孽尽数剿灭干净,一个都不会剩下。”
张让非常清楚王允与王昊之间的关系,因此故意把屎盆子往王允身上扣,其目的便是要激怒王昊,令其思绪混乱,然后趁机寻找破绽,最终以言语来击败对手。
但是......
张让太高估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在王昊的眼里,并州王氏的身份的确给了他很多便利,但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功劳是自己赚来的,与王允的扶持关系不太。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令张让没有想到的是,王昊竟然肯定了他的想法:“王使君领兵作战的能力,的确不如皇甫将军与朱将军。”
“不过没关系!”
话锋一转,王昊便将局势牢牢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如今张角、张宝、张梁已经全灭,陛下大可以命皇甫将军留在冀州,继续征讨黑山黄巾。”
“如果皇甫将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消灭,便足以证明,臣的担忧是多余的,反之,如果连皇甫将军都不能轻易消灭他们,那么大汉朝廷又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陛下!”
言至于此,王昊最终强调道:“拳头再强,总得打到贼人身上,若是贼人一味的逃跑、闪躲,那么徒耗气力者,必是朝廷。”
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可全都是钱啊!
如果当真长时间拿不下黑山黄巾,最终损失的,一定是朝廷。
可是......
这些贼子若是不管不顾,只怕会再次引起暴动。
既然不能让皇甫嵩、朱儁等人出马,就只能交给地方兵马剿贼。
刘宏深吸口气,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子霄言之有理,事关黄巾余孽,朕会仔细考虑的,绝不会浪费你们半年来幸苦的结果。”
王昊拱手:“陛下英明。”
杨赐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
这种事情交给他们来说,远不如交给王昊来说,效果更好。
只要皇帝陛下接受了黄巾余孽不得不重视的信息,接下来对于士人而言,便是大有裨益。
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已经一拳挥到了阉宦的脸上,只要能再使点劲儿,必可将其彻彻底底地战败,甚至直接铲除。
张让心知现在继续劝谏,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因此赶忙给赵忠打个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以免令陛下震怒。
赵忠心中虽然不爽,但最终他比较敏感,因此倒也没有强行劝谏,而是耐下性子,选择与张让协商后,再行考虑下一步计划。
“行了。”
刘宏大手一挥,朗声言道:“走吧,咱们回宫。”
众臣应命:“喏。”
旋即。
跟着皇帝陛下,一起下了邙山。
由于他们全都是便装出行,因此路上也没有引起太大地关注,便悄然返回了皇城。
接下来的日子,伴随着神像逐渐长高,雒阳城愈加火爆,山呼万岁的声音更盛。
而在神像即将全部破土而出时,王昊又夤夜派人将豆芽挖出来,全部填土扎实,令神像如同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处理与雒阳城外的各个地方,以供百姓参拜。
在雒阳之事彻底了结以后,皇帝的诏书同样发到了王昊手中。
呼—
长出口气。
王昊彻底安下心来,轻声道:“仲德,给友若的信发出去了吗?”
程昱点点头:“嗯,已经发出去了,按照司马的意思,愿意追随者,便在太原郡相会,若是不愿追随者,发点路费盘缠,回乡务农即可。”
“嗯。”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如此,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了,只是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人,会跟随我一起去冀县。”
“司马其实不必担心,他们既然能从豫州跟出来,基本上辗转到凉州,应该也不是问题,我们追随的是司马您这个人,而非是什么地方。”
“仲德,你的这句话,倒是跟友若很像。”
“哦,是吗?”
“是啊,当初离开豫州时,他便说过同样的话。”
“友若比我幸运多了,可以提前遇到司马。”
“仲德现在认识,也不晚。”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