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步开外,阎行陡然增加了速度,大吼一声,掌中马槊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冲着迎面扑来的裸衣许褚,直接刺了过去。
这一招直刺看似非常简单,但只有真正的内行武人才能明白它的厉害之处,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亦或是出手的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即便是虎痴许褚,在此刻也不由地露出惊诧表情,因为他能从对方这一击中,感受到他的怒火,这才是斗将需要的精神!
“哈哈!”
“来得好!”
可是,许褚不仅没有被这一击所震慑,甚至脸上写满了遮掩不住的兴奋,双手抡起八环象鼻刀,竟是没有半点花哨地强磕上去。
铛—!
刀槊相交处,星火迸溅。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鸣,轰然炸响。
阎行本以为许褚仍要以狂霸的力量来压制他,正准备与之角力,然后通过技巧来达到反制许褚的目的。
可偏偏......
这一次的许褚,完全没有按照以前的套路,他只是以狂霸的力量,磕开阎行的马槊后,随即刀锋在空中一横,八大金环震得咯愣愣作响。
若是胆小的贼将听了,估摸着非得吓得尿裤子不可,但这样的声音,却也给阎行这样的虎将一个提醒,裸衣状态下的许褚,已经不是原来的许褚,此前的套路压根不能再用。
呼—!
刀锋起,寒芒闪。
遒劲狂风席卷。
阎行只感觉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侧向呼啸而来,他的身子在战马上大幅度扭动,与此同时,掌中精铁马槊如迅雷般抽了回来,挡在了身侧。
铛—!
金鸣炸响,星火迸溅。
就只见,阎行掌中的马槊竟然被许褚的一刀,硬生生砸出了个肉眼可见的弧度,巨大的冲击力彷佛要将阎行,连人带兵器直接斩断一样。
不过......
阎行掌中的马槊虽不是什么名家兵器,但在材质上选用的同样是具有坚韧性的牛筋木,许褚的力量虽然强横,但如此巨大的弧度,已然吸收了其绝大多数的力量。
即便许褚这一击使出了十成的力量,在槊杆弯出最大的弧度以后,同样是强弩之末,不可寸进,只能眼睁睁看着阎行猛地一抬槊杆,将八环象鼻刀当场架开。
只是!
吸收了许褚力量的槊杆,不是轻易把八环象鼻刀震开,而是直接倒崩回去,宛如一道流光从身前划过,甚至连带着许褚的手臂,都要被拽脱似的。
阎行本想趁此机会,发起对许褚的反攻,毕竟在如此强大的反作用力下,许褚是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但可惜......
正当阎行将身子回正,双手握紧马槊,做出抡削姿势之时,就只见许褚借着这股子反弹力量,将八环象鼻刀在腰间打個旋转,反而快其一步,做出横削的动作。
“给我死!”
这一招借力打力,将许褚的力量可谓爆发到了极致,而且出手时机可谓出乎阎行意料,绝对是自其出战以来,最具有威胁的一次进攻。
“啊?”
阎行吓得脸都绿了,俩眼珠子几乎要瞪爆,眼白上布满了龟裂的血丝,整个身子像是被恐怖的寒栗附体般,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能抵抗!
绝对不能抵抗!
这一招甚至要比上一招,来势还要恐怖。
上一招尚且差点砸断马槊,这一招若是劈过来,非得将自己连人带兵器,挥为两段不可,绝对不能抵挡!
阎行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确认了这一击,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防御极限,不能抵挡,只能选择闪避。
他快速撤掉尚未挥出的马槊,紧跟着在此大幅度扭动身体,同时以掌中马槊作为支撑,一脚扣住马镫,一脚勾住马鞍。
呼—
刀锋从阎行面前呼啸而过。
宛如飓风掠过,刮得人脸生疼。
只听得铛的一声清脆,惊得阎行急忙起身,猛踹马腹,以便尽快跟许褚保持安全距离。
待其勒马转身时,才发现是许褚的兵器,砸在了城前埋在路面下的石头里,正在那里费劲儿地拔着兵器。
“果然是天生神力!”
阎行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双目圆睁。
古有李广,视石如虎,一箭击穿;
今有许褚,大力奇迹,一刀断石。
阎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强行硬接,否则硬抗下这一刀,非得连人带兵器,直接挥为两段,此非是夸张,而是事实。
别说是阎行了,便是城外黑压压一片的羌胡兵,此刻也不由地露出骇然的神色,他们崇尚武力,对于勇者倍加崇敬。
今日,许褚的这一刀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顿时以为此人有天神附体,否则岂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即便是北宫伯玉本人,也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汉军中居然有如此人物,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一旁的李文侯顿时惊出了表情包,喉头滚动,面色阴沉:“若是连阎行都拿不下此人,只怕军中无人是其对手。”
韩约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现在不是彦明能否拿下此人的问题,而是彦明能否平安下场的问题。”
“没错!”
边允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轻叹口气:“我只知道王昊麾下猛将如云,没想到一个亲卫军统领,便可将我西凉第一悍将轻易压制。”
“鸣金收兵吧。”
韩约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咱们一路杀至汉阳,是要在年底之前拿下冀县,若是阵前折损大将,于军不利。”
“好!”
边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即铿锵下令:“快,鸣金收兵!”
叮!叮!叮!
下一个瞬间,金鸣声响起。
正在战场厮杀的阎行,顿时一个愣怔,急忙虚晃一招,拨马转身,与许褚拉开一段距离。
可许褚怎么能轻易放过阎行,抬起八环象鼻刀,指着对方鼻子便骂:“喂!你小子莫不是害怕了?咱们还没战够三十回合,便要收兵?”
阎行的确有些害怕,但毕竟是要脸的人,当即怼了回去:“许褚,你的确很强,但想要赢我阎行,也绝非易事,今日时辰已晚,咱们明日再战不迟!”
“少废话!”
许褚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不过晌午而已,如何便晚了?即便当真是傍晚,咱们亦可挑灯夜战,你若是害怕了,直说便是!”
“我......”
“彦明回来!”
不等阎行开口,便听后方传来韩约的声音。
阎行自然是就坡下驴,勒马转身,返回自家大营。
韩约拍马而出,扯着嗓子冲王昊呼喊:“王都尉,今日之战就此作罢,咱们再战如何?”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可以!我王昊在冀县随时恭候大驾!”
韩约郑重地朝王昊行了一礼。
旋即。
他大手一挥,朗声喝道:
“撤军回营。”
望着如潮水般撤退的大军,许褚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勒马转身回了城池:“都尉,您怎么让他们走了呢?那个阎行要不了多久,末将必将其斩于马下。”
“行了。”
王昊摆手打断:“作战效果已经达到了,人家若当真要走,你能拦得住吗?十余万羌胡骑兵守着,一波箭雨打过来,你还要不要命了?”
“这是斗将,旁人岂能插手?”???.
许褚大手一挥,气呼呼地言道:“他们岂敢如此不讲武德。”
王昊尴尬地摇了摇头:“你还好意思说不讲武德?到底是谁在鸣金收兵以后,还要强行与之一战的?斗将的规矩是谁先破坏的?”
“我......”
许褚无言以对。
阎行的实力的确很强,不是他轻易能够战败的。
“行了!”
王昊大手一挥,长出口气道:“咱们已经重创了羌胡兵的气势,而且你适才斩断了石头,已然震慑住了叛军,有此足矣。”
“没错。”
一旁程昱也赶忙附和一句,轻声道:“仲康啊,你今日一战,效果非常不错,羌胡叛军意在速战速决,今日士气折损,于其战略而言,必受影响。”
“虽然韩约、边允始终没有承认,但他们两次鸣金收兵,尤其是第二次你裸衣赤膊上阵,以绝对的优势压制阎行,已然证明他们输了。”
“快去检查一下你的刀吧。”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面带微笑地道:“若是因此崩出了缺口,反倒是得不偿失了,得抓紧时间修才行。”
许褚深吸口气,虽然不舍,但还是拱手抱拳道:“喏,末将明白,这便去检查象鼻刀,绝对不会因此耽误了接下来的战事。”
旋即。
躬身离开。
望着许褚离开的背影,程昱嗤笑出声:“都尉,仲康的实力怕是远不止如此,没想到他疯起来,还挺可怕的,我可听说阎行是西凉第一猛将,居然被仲康压制了。”
王昊负手而立,淡然一笑:“仲康的实力的确还有成长的空间,今日一战,他的武艺想来会更有精进。”
“走吧。”
王昊招呼一声:“咱们回去商议一下,接下来要如何迎敌,明日再战,恐怕冀县四个城门都会有冲车、投石车,咱们压力不小呐。”
程昱颔首点头:“是应该好生商议一番,若是不能抗住最前面的几轮进攻,冀县能否撑得下去,犹未可知。”
*****
“报—!”
“捷报—!”
汉阳郡,太守府。
长史盖勋正在盘点各种粮草物资,准备派专人护送往阿阳,毕竟那里的物资储备量,是远远比不过冀县的。
正在这时,殿外有声音传来。
盖勋抬眸望去。
但见......
自家斥候急匆匆闯入殿内,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当即欠身拱手道:“长史,冀县捷报,韩约首战失利,阵前斗将落败于许褚之手。”
“哦?”
盖勋眸中绽出一抹欣喜,腾得站起身来,急忙询问道:“韩约、边允亲自带队,结果阵前斗将竟然输了?”
自古急战、速战,其实打的就是个气势,而首战对于全军的士气而言,有着定调的关键性作用,因此乃是重中之重。
可是.......
韩约、边允来到冀县的首战,居然就这样落败了。
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战斗,必然会受此影响,甚至此前连战连胜,横扫大半个凉州而积攒的士气,同样会受此影响。
斥候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而且斗将者,乃是金城阎行,素有凉州第一勇武之称,被许褚裸衣战败,大失颜面。”
“金城阎行?”
盖勋自然也听过此人的名号,不由瞪大了眼睛:“此人竟然输给了王昊的亲卫军统领?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盖勋本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太清楚阎行的本事了,在整个凉州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鲜有败绩。
斥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嗯,而且许褚是裸衣而战,不到三十回合,便将其战败,韩约两次鸣金收兵,颜面扫地。”
“太好了!”
盖勋内心狂喜:“韩约、边允直奔汉阳,其目的非常明确,便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汉阳,既如此,士气非常重要。”
“我估摸着他一定是想靠斗将,斩杀王昊麾下大将,而后趁着士气大涨,发起对冀县的强攻,但现在却落败了。”
“哈哈哈!”
盖勋仰天哈哈一声:“现在来看,韩约、边允想要快速打通进入关中的渠道,只怕没那么容易,王昊这小子麾下还真是猛将如云啊。”
“捷报送至刺史府了吗?”
盖勋心急,感慨开口询问。
“啊,这......”
斥候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反正没见王昊派人赶往刺史府。”
盖勋岂能不明白王昊的想法:“这小子,一定是以为斗将获胜,不必汇报。”
的确。
这样的胜利对于王昊而言,压根不值得一提。
可是,对于盖勋,对于整个凉州而言,却是意味着乾坤的扭转。
盖勋非常明白此战的意义,当即毫不犹豫地道:“他既然不愿意上报,那便交给我吧,刺史府官员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信心了。”
“你现在就去备马!”
盖勋当即吩咐斥候道。
“喏。”
斥候欠身拱手。
旋即。
躬身出了大殿。
盖勋同样出了房间,回去换了身衣服,便直奔太守府外。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飞身而上,策马扬鞭,径直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