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顾担适时的面露惊讶之色,“不知你的那位前辈在何处?我正好心有疑虑,可否讨教一番。”
“哈”
庄生笑着摇头道:“那位前辈其犹如九天之鹏鸟,扶摇直上而不可知其高;又如北冥之大鱼,潜渊而不可知其深。身居安天下之功而不慕名,武及人间之最而不图利。实乃吾生平之仅见也!”
“竟还有如此奇人?”
顾担眉头微挑,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划过一丝丝弧度,努力板正脸庞。
“如若未见,当真不知。”
庄生感叹,“可惜,如此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念,已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便是仙界落人间,于他而言也无甚挂怀之处,如今究竟在何方,怕是不好说。”
“可惜,如此奇人竟无缘得见。”
顾担适时的叹了口气。
早在夏朝藏经阁的时候他就知道庄生这孩子行,能处!
“那位前辈无意显名于世,便不好提及其名讳。不过那等人物绝非池中之物,或许真有再见之机,到时孔道友自可前去讨教。”
庄生说道。
“哦?如你所言,那般人物也会指点我么?”
顾担问道。
“此言差矣。那位前辈身居凡尘之中,眼极冷,心肠最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感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
他并非是绝情绝性之人,亦有挂怀苍生之念,怜惜后辈之意。孔道友行事光明正大,不拘小节,想来得到他的欣赏并非难事。”
庄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竟是如此!”
顾担嘴角终归克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庄生一直在说他的好听话,而是终究有人看得懂他!
尽管在夏朝的时候他和庄生的接触其实并不多,但此时已有知音之意。
“说起那位前辈,倒还有件趣事,孔道友怕是不知的。”
庄生也笑了起来,似是想起了在夏朝那段格外闲适的岁月。
“哦?”
顾担眉头微挑,我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的事?
“孔道友可知,为何黄朝堂主最喜欢找宗师过手?”
庄生问道。
“这难道不是因为黄朝堂主好战?”
顾担疑惑道。
“哈哈,真要好战,何不找同阶修士比斗,为何仰仗筑基之威,和宗师过不去呢?”
庄生反问。
“那就是想给宗师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仙坊谁说的算?”
顾担再言。
这两种说法,其实正是仙坊中流传最广的说法。
区别只是一个好听点,一个更贴近众人的揣度。
“非也非也!”
庄生却是连连摇头,“只因黄朝堂主尚是宗师之时,家业被人一扫而空,可谓是满腔孤愤,怒发冲冠。
但还未等到他想办法找敌人寻仇,他的那些敌人,就被我提到的那位前辈通通解决了。
大仇得报,黄朝堂主却是满心冰凉,知晓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不远亿万里奔赴不周山脉——当时黄朝堂主甚至不知道此地能够修仙!”
不出所料,这番话大抵应有美化的说法在。
当时怒发冲冠的黄朝听到四国联军突然全被收拾掉后,第一个反应应该是颇为惊惧。
毕竟他在大月搅闹风云那么多年,背地里竟然还有个无法抵挡的高手冷眼看着,骤然出手就轻易摆平了累死自己也摆不平的一大票敌人。
这换谁来不得吓的满身冷汗啊!
有多远跑多远,那再正常不过。
毕竟前一个曾跟他一起叱咤大月的造反老牌劲旅白莲教主都死的悄无声息的,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位手里活下来。
顾担也为这其中的曲折感到几分好笑。
他和黄朝无甚仇怨,便是当时真出现在他眼前,也合该不会动手。
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别说黄朝连他的面都没见过,遑论知人,第一时间跑路可谓是再正常不过。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顾担只能如此感慨。
若没有他对黄朝的惊吓,黄朝失了家业,大抵也不会沿着夜降天星的轨迹跑,最终还跑到了不周山脉,成功领先夏朝一众人好几十年,还是顾担知晓的那些人中,第一个筑基的存在。
这就是祸患背后的福气了。
其中的一啄一饮,足以让人深思不已。
“是啊。”
庄生也是点头,满脸无奈道:“黄朝堂主因祸得福,只是仍有一处心病。晋升筑基之后,总喜欢找宗师练手,还时常问我们他与那位前辈孰强孰弱。”
“哦?那想来合该是黄朝堂主更强些的,毕竟筑基大修之名,如雷贯耳。”
顾担格外谦逊的说道。
“呵”
庄生笑了笑,自然也不便吐露任何与大宗师有关的事情,只是说道:“如此趣闻,孔道友可莫要当着黄朝堂主的面提及,否则怕是要经常找你练练仙术了。”
“哈哈,那自是不会的。”
顾担飒然一笑,道:“听庄道友的意思,理应和黄朝堂主曾共处一国,难怪庄道友如此不喜争斗的性子,竟会在执法堂安家落户。
只是我看庄道友平日里也并未与其余修士有甚往来,莫非你也如黄朝堂主一样,孤身来此?”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
宁坊执法堂中,他仅仅见到了庄生,却没有清平子和邹聃的身影。
当初夏朝那些宗师一同奔赴不周山脉,既然一个到了,其他宗师也大概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才是,如今怎么就只见到了庄生一个?
“倒也不是,只是宁坊的时间毕竟最短,愿意来此的不多,便是来了,少有人愿意像我一样博得一份清闲。”
庄生解释道。
能够说出执法堂清闲的人,怕是也唯有他了。
但这的确是一个事实。
寻常执法堂根本无需尽数出动,便是有人需要执法堂前去擒拿,也基本需要‘排队’,毕竟这可也是一份油水。
你不想去,想去的人多着呢!
若不贪心这份额外油水的话,没有什么大事儿,执法堂的确再清闲不过,也无人脑子抽了触执法堂的眉头。
“好了,闲话就先不说了。今日来此,孔道友定是知道为何吧?黄朝堂主相邀,派我来喊你,走吧。”
庄生请道。
地级区域。
再次迈入到黄朝的洞府中,浓郁的灵气扑打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甚至无需他去催动青木液,哪怕依靠自己下品灵根的资质,那些灵气都在缓慢的被吸收入体,分外舒适。
如此妙境,怎会不让人眼馋?
“孔翟。”
黄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了一圈,“伤好的怎么样?”
“承蒙堂主照顾,如今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顾担说道。
他将洞府搞炸之后,‘身受重创’,被送到凡级区域的灵珍堂修养。
至于责罚么,则是三十枚灵石,大概是一年多一点点的俸禄,这已算相当轻的责罚了,毕竟被他祸害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洞府,算是小惩大诫。
“你的事情,灵珍堂堂主万知期已经和我说过了。”
简单的寒暄了一句之后,黄朝单刀直入道:“你有什么想法?”
“还请堂主指点。”
顾担将皮球给踢了回去。
“哈。”
黄朝便笑了起来,“于情于理来说,你既有如今独一无二的能力,合该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以下品灵根之姿,想成就筑基,那就必须要把握住每一分机会,不容半分懈怠。这方面来说,灵珍堂的确是一个好去处。”
顾担默默听着,没有言语。
“灵珍堂长老这个位置,能给你增添很多便利,甚至未偿不能借此图谋筑基。不过,我执法堂这里,倒也有一份新的机缘,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黄朝问道。
“还请堂主明言。”
顾担脸色不变的回答道。
“今年,其余五处仙坊该收的灵稻份额,一份都没收上来。”
黄朝脸上露出一丝略显杀气的微笑,“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嘶~”
顾担适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就说先前那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怎么忽然就搞起谈判来了,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之前洞府卖完,但一定还有很多人抱有侥幸的心理,万一,万一仙坊拿出了解决办法呢?
等一等,或许就有转机了呢?
不是逼不得已,少有真想豁出命去跟筑基大修碰一碰的。
就算是宗师,那也得燃烧血肉才行——那可是几十年修来的血肉啊!
这些人其实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正所谓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叛徒,是心志不坚定,力不能聚到一处去。
本就是想以下伐上,如果再分散开,恐怕真很有可能被各个击破,离心离德。
如今又等候了大半年的时间,局势丝毫没有缓解,甚至连谈判都没谈出什么道儿来。
硬生生拖到了此时,恐怕那五处仙坊内部已是人心尽失,里面的修士也不可能再对其抱有半分希望!
既然如此,仙坊还想按照契约收灵稻?
给你脸了!
一个两个,有的是办法解决,可如今所有底层修士联合起来不交,甚至还有宗师撑腰,又该如何?
强收?
必打无疑!
不收?
颜面尽失!
仙坊几十年的威严就此毁于一旦,怕是被人当成银枪蜡像头,更加危险!
至于有没有解决办法?
当然有,比如重新规划仙坊内部的灵阵,人为扩大黄级区域的面积,如此眼前的燃眉之急自然是迎刃而解。
唯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害处就是,黄级区域增加了,地级区域的灵气含量就得减少。
水龙头喷不出海,一片小池塘,再怎么划拉水也就那么多,此消则彼长!
而且这也不是真正彻底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无非是死刑变死缓,多拖个几十年,看能不能将那些寿元将近的宗师先给熬死再说,饮鸩止渴罢了。
只看如今的风向,恐怕那五处仙坊,连饮鸩止渴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做。
人上人自然是不必体察民情的,下层人多分润了他们的灵气,他们可是相当于要多修炼一段时日啊!
这岂能忍?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黄朝点了点头,“不周山脉,要变天了。这个时候,可不再适合韬光养晦。机会只有那么多,一旦错过,怕是后悔莫及。”
“堂主说笑了。我不过是宗师之身,刚到练气中期而已,如我这般的人,执法堂随便抓一个都是,甚至比我更强的都有不少,我在其中,又算几斤几两?”
顾担反问道。
“这可不像你。”
黄朝鼓动道:“当初你都敢于燃烧血肉对我挥拳,如今机遇来临,竟是想要退缩?更何况,被你击毁的洞府我曾前去探查过,其威力便是筑基修士,怕也是吃不消的,已有资格分一杯羹。
境界什么的,不能决定真正的战力,练脏大成武者都还有杀了宗师的记载,你既武力不俗,何必妄自菲薄?”
“非是妄自菲薄。”
顾担摇头,认真道:“只是,我不明白有什么机缘需要我舍命去取。洞府?还是灵石?
地级洞府固然很好,可黄级洞府亦能修行,更何况地级洞府数量稀少,若想占据,定会有接连不断的袭杀纷扰,到底能不能好好修行都是一件不可知的事情。
而灵石则更可笑了,如今的灵石能换的了什么?阵法?符篆?还是灵器、仙术?
这些东西,想要让我去搏命,根本不够!”
此番话语,也算是掷地有声,言之有据。
不是不动心,而是仙坊太拉跨了。
唯一能可堪一看的,也就是一个地级洞府了。
至于灵气源泉那种东西,想都不用想去,简直是成为所有修士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灵石呢?想买都买不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仙坊的生产力实在是太拉跨了,以至于资源的产出和灵石的产出几乎不成正比,全靠洞府搁那撑着。
黄朝盯着顾担,看了又看,终于笑了起来,道:“你比我想的,要冷静的多。”
“人命只有一次,在该搏命的时候搏命,自无不可。但不能因为旁人在搏命,便也想掺和一脚,那与丢命无异。”
顾担直言道。
“那”
黄朝问道:“如果是晋升筑基的机缘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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