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此前任谁都未曾预料到的变故。
鲤跃龙门之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前来游览观光的客人亦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但这还是众人所知晓的第一次,仙人直接下手,抢夺凡俗之物。
大鲤虽不凡,却也只对练脏武者有效,于宗师的效用便已几近于无。
否则哪里能轮到它们一次次越过龙门山,早被宗师给杀绝种了。
换句话说,仙人理应是看不上大鲤的,便是头彩的大鲤,也仅仅只是多了一些较为美好的寓意,并不能真的增加大鲤本身的价值。
头彩大鲤与别的大鲤不同之处,便是多了一个好兆头,能够在凡俗中借此换取荣华富贵。
可这般浅显的东西,又岂是仙人在意的?
也是因此,鲤跃龙门虽是极有名气,真正参与抓捕、猎杀大鲤的,反倒一直都是凡俗的一场狂欢。
可今日,突然跑来了一个仙人!
出手迅速,下手狠辣,在一众武者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头彩大鲤越过龙门,尚且未曾跌落水中的时候,便已将其彻底擒拿!
“仙人?”
“仙人!”
“他会飞!”
“仙法,是仙法啊!”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在两旁响起,众人可谓是惊异不已。
顾担曾在不周山脉司空见惯之事,对于凡俗来说,尚且属于话本故事的范围之中,属于只能有所耳闻,而无法目睹。
如今当真展现在了自身眼前,惊恐之声反倒是更多一些,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架势。
顾担藏在斗笠下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周山脉的哪个瘪犊子那么无聊,竟然跑到龙门山口跟凡俗武者抢生计?
丢不丢人!
然而目光一扫,顾担眼中却是多了一丝讶然之色。
那抢夺头彩大鲤,被此时的众人尊称为‘仙人’的家伙
他是认识的。
“不周山脉的人!”
顾担尚且还没有什么反应,付素心却是猛然站起身来。
一袭红衣在空中鼓荡,好似红透的枫叶,猎猎作响间,那双星眸之中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和战意?
她满脸跃跃欲试,宗师的气血不知不觉间调动了起来,像是蛰伏在山林中的猛兽发现了满意的猎物,全身紧绷在一起,随时准备发起狩猎。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仙人都显得高高在上。
但宗师对目前世道的了解,自然是要比普通人更加深刻。
只要对方不是筑基修士,宗师怎么都能跟其碰一碰,将其拿下也很有机会。
就算是筑基修士,都未尝不可以一战。
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凡间,无灵气补充,修士只会越来越弱。
便是最差的情况,不能当场擒拿,一番缠斗下来,灵气还能剩下多少?
再说,一个从不周山脉,千里迢迢跑到龙门口抓头彩大鲤的‘仙人’,又能有多少修为在身?
他要能真是个筑基修士,怕是也决计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这已经不是不要脸面只图利益,而是开着百艘渔船去抓一只大点的鱼,完全不值当。
心念电转之间,付素心已经有了盘算。
她的判断不可谓不精准。
但就在付素心蓄势待发,准备直接将那出手抢夺头彩大鲤的‘仙人’当场擒拿,逮到对方盘问一番不周山脉的情况之时,一只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顷刻间,蓄势待发的气血被尽数压制,堂堂宗师,此刻竟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好似浑身力量被剥夺,那一直以来让她引以为豪的气血,遇到了不可阻挡的恐怖存在,只能俯首称臣!
“这人我认识。”
顾担拍了拍付素心的肩膀,“不必动手,我去问问他即可。”
说话间,半空中擒拿下头彩大鲤的‘仙人’目光冷冰冰的扫过那些略显不岔的武者,连一句言语都没有,拖着那只倒霉的大鲤,便腾空而去。
赫然是抢了就跑。
“跟上来。”
顾担提醒了一句,一只手抓住尚且显得有些愣神的庄云。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付素心心中一惊,她竟完全没有看清顾担的任何动作,好似挪移一般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别说是跟上来,连踪迹都发现不了一点。
还好,天上的那个‘仙人’目标很大,飞的也不算太快,以宗师的速度,足够追逐。
一袭红衣恍如点燃的火线,纵跃之间山峦都被甩在了身后。
离开龙门上,又一口气飞驰了几十里,在一处水潭之中,那‘仙人’终于是缓缓自空中落下,将手中的头彩大鲤丢到了水潭里。
这才目光冰冷的看向不远处,在地面上好似猛虎扑食,迅猛无比追逐而来的家伙。
“这位道友,你我应是第一次相见,为何如此纠缠?”
说话之间,他的手中多了五六张符篆,神色颇为不善。
任谁被宗师追了一路,心中大概也很不爽。
他将头彩大鲤视作猎物,这是有宗师想将他当成猎物啊!
“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仙师。”
付素心迎了上来,在距离他十丈左右的距离站定,不再继续向前。
注意到付素心那张看上去还显得有些稚嫩,却已是英姿勃发的身影时,他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讶然之色。
不过警惕之心却没有办法的减少。
“今日我还有事,无心解答,姑娘还是请回吧。”
他面色一板,丝毫未因对方出彩的容貌而有所缓和,反而越发小心的持着符篆,手中灵光闪耀,随时都可能丢出去。
就在局面有些陷入僵持之时,一声似乎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彻在了他的耳边。
“宁远?”
“谁?!”
骤然被人叫出真名,宁远心下大惊,手中符篆差点都掉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一个浑身藏在黑袍之中,还带着斗笠,一丝肌肤都不肯露出来的怪人,带着一个神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正在缓步走来。
“藏头露尾,你是谁?”
宁远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过刚刚跑出不周山脉不久,这就被执法堂的人给逮到了?!
当下微微的苦涩在心中荡漾,却也只能更加专注的捏紧手中的符篆,随时准备遁走。
黑袍怪人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将斗笠给摘了下来。
露出了那足以惊艳世间的容颜——其实并没有真俊美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毕竟顾担‘捏脸’孔翟的时候,就是为了不再那么招摇,主打的就是平平无奇。
但即使故意自损了面容,那张脸似乎就是拥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巧夺天工、浑然天成,任何赞美的词汇去称赞似乎都不为过,真正做到了抛开事实不谈。
目光注视其上,不是人间的审美在为其评点,而是某种莫名的吸引力在告诉着他们,此人极‘美’,甚至超出了尘世的认知。
注视着他,似在注视着某种道蕴,不,他就是‘得道’的有形体现!
宁远倒还好,他并未修习武道,一辈子都在仙道上忙碌,愣神片刻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真正愣神的却是付素心。
在见到那张容颜的刹那,浑身的气血似都被他所牵动,心脏开始‘砰砰’的乱跳,她的修为在催促着她快过去快过去.最好永远沾在他的身上,融入他的怀中,那合该是她的毕生所求!
某种格外强大、几乎难以抵御的诱惑力,骤然显现在顾担的身上,此前她竟没有察觉。
此时竟不由得回想起先前顾担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虽是隔着黑袍,还是不由得霞飞双颊,浑身气血都显得有些许躁动之意,恨不得现在就飞扑到他怀里也似。
好在,顾担仅仅是彰显了一下自身面容,很快就将斗笠给戴了上去。
说来也怪,遮住面容,无法直视之后,那种吸引力渐渐隐没,付素心这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浑身上下却是大汗淋漓,像是大战了一场,差点被摄去心神,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孔孔大人?”
宁远格外讶然,道:“您竟然在这里!”
“把东西放下吧,随便聊聊。”
顾担摆了摆手,平和的说道。
迟疑了那么一瞬间,宁远还是收起了符篆。
一位宗师他还不惧,可孔翟在不周山脉的时候就已显露过峥嵘,连黄朝堂主都夸过他,自身亦有宗师实力不说,对仙道的了解也不见得比自己少。
他所用过的手段,都是对方玩剩下的。
再继续僵持下去,那是给脸不要脸了。
当下宁远收起手中符篆,有些疑惑的问道:“孔大人,这些年您怎么离开了不周山脉.”
“不周山脉无趣的很,不如凡尘自在,便走了。”
顾担简单的说道:“你呢?怎么也离开了不周山脉,甚至跑到龙门口抓头彩大鲤去了?”
“说来话长。”
宁远面露苦涩之意,脸上流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
“没关系,可以慢慢说,不差这点时间。”
顾担随口道。
“好吧。事情还要从攻伐火坊成功之后说起”
宁远倒也不废话,一开口便已是三十年前。
宁坊攻伐火坊成功之后,目睹了黄朝身上那极为不寻常的变化,察觉到不妥的顾担带着庄生一起离开。
但宁坊自然不会因为他们两人的离去,而有什么损失。
恰恰相反,正是以为灵气源泉融合,灵气浓度大增,原本仙坊内部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缓解。
灵气源泉的融合一旦开始,食髓知味的修士们,自然想让自家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特别是那些拥有了洞府,以及在自家仙坊内身居高位的中高层,绝大多数都是‘铁血丹心’一片。
而底层那些唯独仅有些许灵石,被仙坊百般压榨的仙苗们,却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可言。
但很快,宁坊高层还放出了一系列鼓励修士勇猛精进的条例,不仅不再压榨他们,反而多有奖赏!
除此之外,便是针对于其余四坊的悬赏。
击杀其余四坊的修士,就能领到足够的奖赏,甚至突破筑基的灵物都有!
如此一来,只要敢玩命,底层修士也能捞到好处。
但战事紧张,而奖赏这种东西更是‘先到先得’,谁先完成就是谁的,后面即使完成的人,也仅仅只能够得到换算而成的制式灵石奖励。
这种时候,讲究的便是一步差,步步差。
先发优势将变得至关重要。
底层的仙苗们,若是勤勤恳恳修炼,等到修为真正上去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别说分一杯羹,不被人将头颅拿去换成奖赏就算一种成功。
但他们也不是没有‘铤而走险’的办法。
炼化人造灵石!
这是一条捷径。
代价,便是自身有染,气息虚浮散乱,一旦吸收的多了,指不定正常运转之际,都能走火入魔。
至于晋升那就更是跟做梦无异了,自身灵气不够精纯,这辈子都无望筑基。
可据说仙坊中有能够净化自身灵气的灵株——比如执法堂的孔翟,就得到了三叶灵脉花。
不仅仅是突破筑基的主要灵材之一,甚至还能净化自身灵气!
也就是说,就算吸收了人造灵气,也不代表是‘不治之症’,只要赶在走火入魔暴毙之前,及时停下,或者换得净化自身灵气的灵株,就还有救。
实在不行的时候,还能散功嘛!
局势在推着人走。
无论想与不想,当这个选择摆放在昔日的仙苗面前时,没几个人能够避开。
你不吸收,别人吸收,他练气五层嘎嘎乱杀,你练气三层担惊受怕.这谁顶得住?
毫无疑问,宁远熔炼了人造灵石。
也的确因为人造灵石的缘故,自身实力节节攀升,进境堪称神速,比之上品灵根都不遑多让。
再加上实力进境之后,可以谋划猎杀其余仙坊不肯投降的‘余孽’,他倒也的确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直到宁坊再将金坊打下,大有收获的宁远兴高采烈的继续吸收人造灵石。
结果不仅没有从练气七层晋升到练气八层,反而差点走火入魔将自己给搞死,实力更是掉到了练气六层,相当于从练气后期又跌落回了练气中期!
吸收人造灵气的代价,开始显现了。
这么多年下来,自身早已驳杂无比,那些吸收过的人造灵石,在体内气海之中留下了无法消磨的烙印。
若无法清除,终生无望再向前一步。
无独有偶,发生在宁远身上的事情,也开始发生在很多吸收人造灵石的修士身上。
如果说人造灵石带来的实力提升是一种毒药,那如今,毒发了。
而想用功劳换取净化自身灵气的灵珍时,却发现空无一物。
“百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联合起来,恳求仙坊高层给我们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宁远脸上浓重的苦涩之意更甚几分,满脸懊恼与不甘。
“黄朝堂主将我们召集起来,告诉我们能够净化自身灵气的灵株已经没有了。即使有,我们那么多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就在大家无比失望之际,黄朝堂主赐予了我们一种名为《五行化生术》的仙道法门,让我们留在仙坊之中日日修行,虽不能‘药到病除’,却也能够缓解自身痛楚,不至于走火入魔。”
宁远垂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五行化生术》的确有用,以五行之法熔炼天地灵气,荡涤自身。可大部分灵气,也会在运转之中,重新奉还天地。
对于自身已被污染的灵气来说,可谓是杯水车薪,却又是救命稻草。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尽数转修《五行化生术》.”
听闻着宁远的讲述,顾担脸上表情却是古井无波。
很早之前他便发现,那些真的没什么本事,只当自己来到‘仙境’,自此脱离凡尘之苦的仙苗们,便好似落入到了蛛网之中的猎物。
他们的每一步,早就被人给安排好了。
看似一个个迫不得已的选择,却是不得不选的‘明智’之举。
命运所馈赠的所有礼物,早已在背后表明加码。
如今,是他们偿还的时候。
“我修行《五行化生术》近十五年有余,实力永远留在了练气七层,再也寸进不得。如果我没有吸收过人造灵石,只是自己在勤勤恳恳修行,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我修行到练气七层,且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一行泪水自宁远的脸上流淌而下,可谓是悔不当初。
更何况,眼前这位,便是当初曾劝过他莫要走那偏锋之人,他却根本没有听从。
“也是因此,我算是明白了。继续留在仙坊,也不过是一直在为他们净化灵气的工具而已。呵,《五行化生术》凝练的灵气的确精纯,可大部分会奉还天地,那又能怎么办呢?
我就只好找个机会,脱离了宁坊,即使舍去这身修士,重归凡尘,也不愿再过那种生活!”
宁远双拳紧握,恨声道。
留在宁坊做苦力,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住练气七层的境界不再往下掉,进境是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
前路已断,一咬牙,宁远干脆回到了凡尘。
凭借着暂时还没有滑落的境界,没有逸散的灵气,先博得福贵,然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享清福!
什么成仙,什么得道,那都太遥远了,遥远到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被视作牛马的仙苗所能仰望的。
正是因此,他才会出现在龙门山口,施法擒拿下头彩大鲤。
就是为了给自己换得凡尘中的富贵,自此不再思索仙道之事,能安安稳稳渡过自己的一生便好,起码不用再给人当牛做马。
在这里能够遇到顾担,那就真的是纯属巧合,适逢其会了。
“《五行化生术》,你能默写出来么?”
听完宁远的讲述之后,顾担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绝非是什么正经的修行法门,凡尘间又无灵气”
宁远显得有些愕然,不知道顾担想做什么。
“没事儿,你写出来就行。”
顾担说道。
宁远捡起枯枝,直接在地上书写起来。
等到默写完成之后,宁远忽然问道:“孔大人,您觉得,努力真的有用吗?”
顾担:“.”
某种程度上来说,顾担其实是看着宁远成长的。
毕竟对方初登不周山脉,名为‘牛栏’还未改名宁远的时候,顾担就见过他,还在不周山脉有过一份照拂,也算有些缘分在。
虽然此后抽身,但对方的成长轨迹,听完讲述之后,顾担自然能够知晓。
平心而论,宁远不可谓不努力。
在不周山脉的时候,他种田努力,搏命努力,修炼更努力。
可这份努力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了离开不周山脉。
换来了滚回凡俗,自谋生路。
短暂的安静与思考之后,顾担说道:“方向不对的努力,大抵是无用的。”
宁远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顾担目光凝视地上的文字,看过一遍后认真思索,又从宁远身上要了一块灵石,略作模拟,比对。
某一刻,顾担瞪大了双眼,在比对之中,有了惊人发现!
‘《五行化生术》竟与《白莲代天法》有些相似之处!’
一个关乎灵气,一个关乎神魂,可以说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法门。
可以顾担如今的灵觉和见识,很快就发现两者之间,有些脉络竟是共通的!
白莲代天法,是要在脑海中观想无生老母。
那五行化生术,是要用灵气凝聚什么东西?
顾担的眉头都深深的皱了起来,还好他整张脸都藏匿在斗笠之中,不为外人所知。
‘不周山脉的异常,不会就快要显现了吧?’
心中略略有些不安,顾担很快又将其压了下去,毕竟不能‘杞人忧天’,他又管不到不周山脉。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还好他的血炁已经成功凝练,只差最后的融合,就连青木化生诀都快要迎来百万寿元级别的突破,不然真是连吃饭都没胃口了。
“既然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相逢,也是缘分,吃顿饭再走吧。”
一行四人来到长河之畔,生火做饭。
付素心一直都显得极为安静,竟不再对宁远感到好奇,唯有那双目,总是止不住的往顾担的身上瞟去。
“我去河里抓鱼吃!”
庄云正欲表现一番,来一个徒手擒鱼。
长河之下的水面骤然间升腾起波涛,一个看上去比之大鲤袖珍不少,但通体金黄之色的小一号‘大鲤’便跃出了水面,对着顾担吐泡泡。
真的是吐泡泡。
那泡泡约莫正常人头颅大小,其内蕴藏五金之气,那头小一号的大鲤用头一拱,看似柔弱的泡泡便飞驰向顾担,落入手中,带着几分潮湿的湿润,却并不破裂,反而相当柔韧。
“嗯?”
顾担接过泡泡,那头大鲤脑袋浮出水面,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头颅在水面上一砸一砸的,颇有几分灵性在。
“这?”
庄云也是愣住了。
他都还没有下水呢,就有大鲤往手里送?
而且这头大鲤怎么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
怕不是得了大病!
“这个.能吃么?”
庄云有些谨慎的问道。
谁曾想他话刚刚出口,那头不正常的大鲤便潜入了水中,紧接着从水中冒出头来,对着庄云便是“噗”的一声。
庞大的水流迎面而来,顷刻间给他来了一个湿身。
不正常的大鲤金黄色尾部拍打水面,似是在耀武扬威。
“这这这”
如此奇异的一幕,简直是看呆了众人。
这头大鲤,未免也太有灵性了一些!
“你是.十五年前的那一只头彩大鲤?”
顾担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手中被当做礼物装在泡泡中的五金之息,走上前去。
大鲤尾部不在拍打水面,探出头来,大眼睛牢牢的盯着顾担。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顾担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大鲤脑袋上金黄的细小鳞片。
触感冰凉。
大鲤当然不会说话,用脑袋摩挲着顾担的手掌,只是发出一阵略显奇异的声音,旷达悠远。
理所当然的,顾担听不懂。
但很显然,他没有认错。
这头大鲤便是上一个十五年,从抓捕它的武者手中逃脱,遍体鳞伤之后被他治愈的那一头‘头彩’大鲤。
十五年已过,它竟又回到了这里,甚至灵智看起来都比往昔强了太多太多,还找到了顾担,送了一份礼物回来,报答救命之恩。
它看起来经历了某些特殊的蜕变,可能是那一滴青木液,给予它激活自身潜力的机会。
“万物俱有灵啊。”
顾担眼中带笑,这份时隔十五年的回礼是他未曾料到的,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赠其玫瑰,亦有余香。
“啊!”
他正要跟大鲤说些什么,一旁的宁远却是突然大叫了起来,极为痛苦。
顾担扭头,赫然便看到,宁远体内的灵气,在此时像是活了过来,竟纷纷脱离他的身体,向着一个方向涌动而去。
比之千刀万剐,还要更加可怖的痛苦笼罩在宁远的身上。
他浑身的肌肉仿佛痉挛,每一处都在颤抖,不再听从自身的指挥,整个人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在地上疯狂滚动,挣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担双目大睁。
在宁远的身上,分明没有任何的病症可言。
但此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又绝非作假!
顾担飞身上前,来到宁远的身旁,手中翠绿色的气息涌动,想要稳定住宁远的状态。
但是没有用。
就如同地基被人硬生生的抽走,高楼自然也会顷刻间倒塌,里面妆点的再如何富丽堂皇都没有用。
支撑着他的基石,不在了。
就如同被抽去水的游鱼,不过短短的片刻之间,宁远便彻底躺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可言。
这位被仙坊压榨近五十载,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仙坊,为自己而活的仙苗,以最为痛苦的姿态,死在了这里。
时间稍稍往前推移些许。
在天际那一艘残破的飞舟逐渐真正临近这片世界之时。
不周山脉。
宁坊。
盘坐在代表着灵气源泉那朵白色莲花旁的黄朝,突然抬起头来,凝视向天穹极深处。
他的目光,似可洞穿这片天宇。
“回来了?”
冰冷、漠然,毫无生机的声音自他口中响起,像是冰块碰撞、崩裂时发出的脆响,听不出一丝丝的人声。
他站起身来,黄朝的面容之上,是好似万载不化的透骨寒意。
伴随着他的起身,那一株白色莲花,竟无风自动,自己没入到了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上,气息节节攀升。
筑基后期筑基圆满
然后是微微的卡顿。
但没关系。
他伸出手,对准空无一物的天地,狠狠一抓!
万丈光芒自他身上闪耀而起,照亮整个不周山脉,整个不周山脉于此时都在颤抖!
于是,无数灵气好似终于找到了主人,于此时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没入到黄朝的躯体之中!
就连不周山脉的修士,都不能幸免于难。
一场莫大的浩劫降临此地!
任何一位身上具有灵气者,都无法逃脱!
灵珍堂堂主万知期、副堂主慕容鹰、罗云,还有陆羽、林城、钱谦承所有修士,顾担曾经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
每一位修士,在此时都一样。
他们辛辛苦苦为之努力无数年,炼化的修为,如同有主之物一般,纷纷自他们的体内抽离而去,向着此时黄朝之所在汇聚!
伴随着一份份灵气没入身躯之中,那卡顿住的境界,骤然松动。
似乎他根本不必再去面对那天地玄关,自然而然的境界提升,如人饮水般简单。
所有光华逐渐内敛,一枚金丹显化于世!
黄朝那好似万载寒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人’之气息开始显现,如同解冻。
冰冷如霜般的目光凝视着极高的天穹之上,那逐渐靠近此地而来的飞舟,万古不化般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愤恨和不甘,甚至是嘲弄,传荡在天地之间,云霄之上。
震耳欲聋。
“仙人.呵。你们,怎么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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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