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以有经验的前辈自居的路佳明，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也是男性，对吧。”林苏尔轻哼着说道。

    “我没有歧视女性员工，我部门的女性员工占比75%。”路佳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但你打心底里认为我们应该满足于现在的职场处境，认为有人遇到歧视、遇到潜规则，那只是个别情况。”

    “你不承认大多数男性身在21世纪、却对男性至上的古代心向往之，他们在自己的权利范围内着力打造那样的环境，将身边的女性视作资源和物品。”

    “如果我们平庸，他们就会觉得女人嘛，原本如此。男人平庸的还少吗？他们都视而不见，好像仅仅因为是性别为男，就已经多厉害了一样。”

    “如果我们优秀，他们就会对我们pua，说太优秀了嫁不出去、男人不喜欢……我去，这男性视角，真是绝了。”

    “路佳明，你承不承认，你也这样想过。”

    林苏尔惦脚惦得久了，觉得小腿有点儿僵疼，便弯腰下去用手捏了几下。

    “我承认，但这个想法也不算错。”路佳明绕过车头走到林苏尔这边，低头看着她说道：“因为也有很多女性的人生计划中结婚生子仍然是最重要的事。而现实情况是，婚恋市场是以男性视角向下兼容的。一身盔甲的金钢女、一脑子知识的知性女，要找到比她们更优秀男性的机会并不大。”

    “所以我们就要让自己变蠢一点，去找一个差不多就行的男人，同时满足他自我膨胀的愚蠢？”林苏尔直起身体看着路佳明，语气里带着轻讽，眼底却仍有疑惑。

    她知道路佳明说的是事实，她的中专同学里也有许多不是经济原因才读中专，确实是父母为了让她们更好嫁。

    长辈和现实都在说服女性要好嫁，她曾经也希望自己能好嫁。但嫁了又怎么样，付家安当然不算是愚蠢的男人，但刻在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和极端的利己主义，让他不可能是一个体面的绅士。

    连精英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个披了精英外衣、实则狭隘又自私的小市民。

    在她认识的所有男性里，居然只有她认为配不上岑苒的蒋昱，才是真正的绅士和体面。

    林苏尔将肩膀靠在车上，沉眸看着路佳明，思量着他是精英、还是俗人。

    “以结婚为人生目的人，演也要演蠢一点。以实现自我价值为人生目的/的人，当然不需要。”路佳明伸手扒拉了林苏尔的肩膀一下：“去湖边走走。”

    “所以男人活在过去、女人自己也活在过去……”林苏尔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后，随着路佳明的步子边走边叹息着说道。

    “虽然都不是穿越来的，但在普及全民教育之前，都是父母言传身教。一代一代的、可不是几千年的思想都这么传下来了？”路佳明淡声说道：“一代一代的努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就自求多福是吧？”林苏尔轻哼一声。

    “至少不要雌竞，那个夏安真是……一言难尽。”路佳明摇头：“我估计她不交老板娘那边的事情，是想在婚礼前保持和老板娘的亲密度，到时候结婚红包能拿得多一点。”

    “你别说雌竞什么的，在职场就是有竞争有合作，和男同事可以竞争合作、和女同事也可以有竞争合作，凭什么同性之间不能竞争？那你们男性竞争是不是要叫雄竞？”林苏尔听到雌竞这个词，觉得很不舒服。

    “你今天是来和我讨论女权吗？”路佳明抬头看她，一脸地无奈。

    “没有。”林苏尔摇头：“但是你不觉得雌竞这个词很不对劲儿吗？人在职场就是竞争合作，这和性别没有关系的呀？”

    “也对，你说得对。”路佳明点头。

    “敷衍。”林苏尔用脚踢了一下石子，目光跟着路边跑步的人移动。【1】

    【6】

    【6】

    【小】

    【说】

    “真心的，你在这个问题上的思考比对自己具体工作的思考要深刻多了。”路佳明笑着说道。

    “又批评我。”林苏尔将目光从夜跑者的身上收了回来，扭头看向路佳明。

    “绝对没有。但着眼当下确实是比较重要的。”路佳明哈哈一笑，双手捧着她的头转向正前方。

    “我有安排了呀，每天抽空就读夏小姐的工作日记。”林苏尔也忍不住笑了。

    “我有个建议，你考虑看看。”路佳明突然变得温和谦逊起来。

    “这个……前辈不必谦虚，您的建议一定是极好的。”林苏尔只觉他客气得让人别扭。

    “我怕林小姐会花一晚上时间来给我上职场男女平等的课。”路佳明笑着说道：“是这样，我刚才说了夏安为什么不交秦总的工作，所以你也不必急着接。”

    “老板今天安排的事情，夏秘也说她去做。”林苏尔看着路佳明说道。

    “对，你就让她去做。”路佳明点头：“你刚接老板这边的工作，原本就没有上手。加上老板娘的工作，一忙起来是两头都顾不上。既然夏安不愿意交、那你就不必急着接。”

    “两个月后她正式休假，那时候你手头的工作差不多都熟悉了，再花时间去熟悉老板娘的事情，加上那几个大笔记本的协助，应该可以顺利的接下来。”

    林苏尔听着觉得有理，但又担心会被老板批评：“老板为什么会安排我去做啊？是不是他觉得我有全部接下来的能力啊？如果我不接，他会不会觉得我不行？”

    “……”路佳明看着她半晌，缓缓吐了口气后才说道：“车子年检这种事情，是有技术含量的事吗？需要你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呢？”

    “我……”林苏尔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老板心里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看到你就交待你、看到夏安就交待夏安，谁做都行，不会认为能把这件事情做好的人有多能干。”路佳明叹息着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过，老板提前安排代秘书、又借口和魏总交接事故，就是为了将夏安调离秘书的位置吗。所以应该也不想让她再做秘书的事情吧？应该要断得干净才是。”林苏尔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路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