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在场的三百位秀女,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纷纷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爱小宫女。
啪!
刚刚趾高气扬的王珠得知这个鹅蛋脸的小宫女竟然成为陛下钦点的考察者,顿时感觉自己被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般,脸蛋当即感到火辣辣的疼。
自己是开国武勋的后人不假,但谁能想到这個小宫女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小红人。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时间可以重来,那么她肯定会收回大小姐脾气,跟这个抱着小花猫的宫女结交。
“奴婢遵旨!”牛濛濛对这种挑人毛病的差事并不热衷,显得泄气地回应道。
朱祐樘将牛濛濛脸上的沮丧看在眼里,但知道是到了纠正过错的时候了。
梁芳什么都好,唯有引荐进宫的牛濛濛不知怎么会直接跳过宫廷礼仪课,以致现在都是大大咧咧的模样。
虽然自己可以一直护着,但终归还得学好礼仪,宫女终归还得有宫女的模样。
“濛濛,你忙归忙,但偶尔还要记得带着小花过去跟哀家的小白玩耍!”王太后望了一眼朱祐樘,便对牛濛濛微微地叮嘱道。
牛濛濛怯怯地望了一眼朱祐樘,看到朱祐樘并没有其他表态,便重重地点头回应道:“奴婢遵命!”
这……
在场的三百名秀女不由得面面相觑,敢情这个抱猫的小宫女地位还真不一样,竟然还得到太后的重视。
不给活路啊!
王珠看到这个抱猫宫女,终于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不过是想要支使一个宫女送来一杯茶,结果竟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只是几个漂亮又智慧的秀女纷纷审视着牛濛濛,意识到将这个宫女拉拢过来,自己没准能谋得那个皇后之位。
朱祐樘处理完牛濛濛的事情后,跟王太后交换一下眼色,便转身返回乾清宫。其实并不是要回乾清宫,而是乘坐龙辇从东边的精日门离开。
下午时分,太阳终于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如碎金般平铺在这座都城中。
城北顺天府衙宋澄正匆匆带领衙役前往命案现场,城南吏部尚书李裕跟属官研究广东官员的人事变动,老迈的万安正眯着眼睛票拟两京十三省的奏疏,一切都显得那般忙碌,宛如春天来临了一般。
御书房,同样迎来了一个罕见的臣子。
“微臣定国公府世子徐世英敬请圣安!”徐世英跟小黄门从西苑门迈过门槛进来,当即恭恭敬敬地跪礼道。
跟成化帝用武勋掌军不同,朱祐樘继位直接将武勋通通踢掉,由太监替自己掌管十二营。随着成国公府系的武勋纷纷被打击,而今的武勋通通都变得老实下来,自然很少在西苑出现。
只是今日,在武勋群体一直默默无闻的定国公府世子徐世英打破了这个惯例,竟然再次被召进了西苑。
朱祐樘打量着这个身材结实的中年男子,便是微微一笑地道:“你们定国公府的棉花收成如何?”
“回禀陛下,预计有一千万斤!”徐世英听到这个问题,当即如实地回答道。
由于他父亲已经疯掉,所以上次是由他代替父亲前来西苑议事。只是在成国公府仅仅拿出几十亩来应付朱祐樘的时候,他几乎是将能种植棉花的田产都用于播种棉花,而现在已经全部收获完毕。
值得一提的是,他种植的棉花实在是太多,为了按时将所有的棉花采摘完毕,亦是临时雇佣了一批人帮忙摘棉花。
虽然雇佣一批短工摘棉花是一笔开支,但由于今年棉花价格上涨,他所栽种的棉花得到了巨大的经济回报。
原本他仅仅是出自忠君思想才选择大规模种植棉花,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得益的反倒是自己。
朱祐樘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产量这么高,便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地道:“联合纺织厂的建设可还算顺利?”
“托陛下洪福,联合纺织厂如今已经开始作业,每日能产出一百匹布!”徐世英当即如实汇报道。
朱祐樘吹了吹茶杯冒起的热气,便是认真地询问道:“朕有一事不解!其他武勋都不肯配合朕种棉花,唯有你是全力以赴,甚至朕让你跟工部办联合织布厂,你亦没有半分推脱,此乃何故?”
“我定国公府世代忠于大明皇室,今陛下只是让臣种棉花办织布厂,若是如此小事推辞,那么将来又有何脸面受陛下隆恩领军卫我大明呢?臣不知其他武勋因何拒命,但我定公府定以陛下马首是瞻,绝不推辞!”徐世英显得进退有度,当即便郑重地表态道。
咦?
站在旁边的刘瑾看到如此表态,亦是不由得打量起这位定国公世子,此人身上还真是表现出臣子少有的忠诚。
朱祐樘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徐世英,意识到这位定国公世子跟其他武勋确实是有所不同。
虽然从种棉花和建织布厂来看,并不能说徐世英多么忠诚,但起码这位世子已经在行动上支持自己。
一个能够在行动上支持自己的人,自然是要强于那些跟自己唱反调的人,甚至比那些嘴里口口声声效忠却没有行动的人要强。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继续进行询问道:“你是堂堂定国公府世子,生来若如朕这般,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会觉得操办织布厂是贱业?”
“诚如陛下所说,今多一个岗位,便能让多一位女工养家!臣在公府中居闲多年,并没有想这些,只想能在有生之年替华夏多做一点实事!”徐世英轻轻地摇头,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定国公世子,但定国公府已经没落,而他已经做了三十几年的居闲定国公世子。
按大明的传统,历来都是继爵后任职,但他父亲是疯掉而不是死掉,所以他这位定国公世子还得继续混吃等死。
不管是雇人摘棉花,还是雇佣女工织布,当亲眼看到他们脸上的喜庆之时,亦是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很有意义。
朱祐樘知道眼前这位世子已经意识到棉布产业的意义,便是认真地询问道:“朕想要由伱担任东海总督,不知你意下如何?”
“陛下,这……恐怕不妥!”徐世英咽了咽吐沫,显得十分震惊地道。
朱祐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显得有所不满地道:“不妥?难道你是觉得这个职位配不上你定国公世子的身份?”
“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总督历来都是文职担任,而臣是武勋,且还没有继爵,出任总督一职怕给陛下引来非议!”徐世英生怕触怒朱祐樘,当即便说出自己的担忧道。
这个事情其实有两层阻碍,一则是没有继爵的徐世英不能任职,二则是文职武授会遭到文官集团的反对。
朱祐樘其实知道徐世英很难抵制这个职位的诱惑,便淡淡地说道:“东海总督跟两京十三省不同,而今是悬于海外,故朕想要采用武职担任总督!至于朝堂的非议,朕自会处置,汝可敢接下如此重担?”
“陛下隆恩浩荡,臣愿效死!”徐世英心知这是自己的机会,当即便表忠道。
由于他父亲疯掉,而今他是世子的身份,故而唯一的出路是等到自己父亲过世,自己承继爵后再等朝廷重用。
只是现在父亲的身体还很强壮,每日都是吃三碗饭,比自己还要多上一碗,还真不能确定是谁先谁后。
徐世英知道眼前这个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不会像一个废物般活着。
朱祐樘很满意徐世英的表态,还有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担当,重新端起刚刚泡好的茶杯道:“你可知朕因何选择你吗?”
“臣愚钝!”徐世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透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便是苦涩地道。
朱祐樘轻轻地吹了一下从茶杯冒起来的热气,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道:“朕希望咱们君臣能效仿先辈那般,一起再开创伟业!只是今大明疆土辽阔,华夏子民亦已经有田可耕,家家户户有粮可食,故而无须像祖辈那般开疆拓土。今朕建了皇家织布厂,而你定国公府亦建了联合织布厂,所以朕此次希望你出任东海总督,以参治岛为大本营,用咱们两家的棉布从海外换回更多的物资,让咱们的棉布宛如钱币那般从海外带回大明所需之物!”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必让我们两家的棉布畅销于朝鲜!”徐世英终于意识到因何是自己,便郑重地表态道。
由于自己种植了大量的棉花,更是跟工部衙门一起组建了联合织布厂,且联合棉布只能销于东海。
若自己打不开东海的市场,揭不开锅的将是他定国公府。
别看他是定国公世子,但家里有着一大帮人要养,一旦联合棉布滞销,那么定国公府恐怕亦要卖田度日了。
正是如此,朱祐樘选择他的很大原因,恐怕是自己的定国公府跟联合棉布绑定,而联合棉布又跟东海的市场绑定。
朱祐樘知道能否打开局面还得依靠这位定国公世子,便是语重心长地喝茶道:“你出任东海总督,朕不会遣派镇守太监,东海一切事务全由你定夺!只是你治理地方经验恐有所欠缺,故设东海巡抚等文职,不过所属官员皆供你差遣!”
“臣谢陛下隆恩!”徐世英感受到朱祐樘的那般信任,便是郑重地表态道。
朱祐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望了一眼刘瑾,刘瑾将早已经准备的剑送上前。
徐世英看到竟然是一把剑,顿时显得不解地望向朱祐樘。
朱祐樘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便是郑重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可用此剑斩杀属官或将领,亦可用来斩杀朝鲜闹事的任何王公和官员,咱们泱泱大明无须向海外任何势力妥协!只是朕希望你能谨记一条!”
“臣洗耳恭听!”徐世英感激地接过这位尚方宝剑,便是认真地表态道。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晓为何越来越多的官员愿意到地方担任总督。如此这般的帝王,确实值得为他效命,亦要为华夏闯出一片新天地。
朱祐樘看着徐世英的眼睛,显得十分认真地告诫道:“大明棉布能否畅销于东海,此事关乎国运,望尔能如中山王助太祖般,汝助朕一起开创华夏之盛世!”
“臣定不负陛下隆恩,一定要让大明棉布畅销于东海!”徐世英没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的高度,当即便郑重地表态道。
朱祐樘看到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便轻轻地抬手道:“你回去准备一下,任职的圣旨随后便会下达!”
“微臣告退,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徐世英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忠良之后,显得言真意切地请求道。
朱祐樘看着徐世英离开,却是知道自己已经将东海交给了徐世英,只希望这位定国公世子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
其实他由始至终都并没有讨厌任何一个团体。即便自己一直不屑于文官,但王越和万安等官员一直在重用。
早前之所以将武勋踢出京营,并不是因为讨厌武勋,而是武勋成为自己直接掌管京营的阻碍,偏偏这帮武勋压根没有多少军事才能,故而后面直接选择弃用。
现在需要派遣人员前往参治岛,虽然领军和管理能力很重要,但入驻海外的势力需要更高的忠诚度。
武勋的利益跟大明皇室是深度捆绑,他们的家眷都在京城,甚至历代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在京城。
虽然他们反叛大明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无疑要小上很多,毕竟其中的代价会高很多,而且亦会失去很多。
另外亦算是安南得而复失的一个教训,文官集团哪怕再忠诚,这帮人压根不懂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正是如此,东海总督需要一个有忠诚度的武勋来担任,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观察,这位不得志的定国公世子徐世英确实是一个好苗子。
特别在自己的干预之下,而今定国公府跟东海的市场戚戚相关,想必徐世英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他自己,必定是要全力以赴了。
只是随着任职的圣旨下达定国公府,当即是一石击起千层浪。
原本谁都认为东海第一任总督必定是由文官担任,但万万没有想到,弘治竟然选了定国公世子徐世英。
“这不是胡闹吗?”
“文职武授,这还有天理的?”
“此事万万不可用,当由贤臣担任此等要职!”
……
在事情传到刘健等人的耳中之时,这些官员纷纷进行反对道。
只是事情诡异的是,虽然他们私底下的反对声音很大,但到了逢八早朝,却是没有哪个官员敢于跳出来反对此事。
吏部尚书李裕和刑部尚书杜铭等人见状,亦是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今清流是真的被皇帝打怕了。
时间悄然来到七月底,弘治朝又一场凌迟大刑拉开了序幕。
由于孙交始终没有开口,而朱祐樘并不打算向孙交妥协,故而孙氏一族成为谋害钦差和阻挠清丈的主谋。
孙氏一族的上千男丁处斩,孙交和忠州卫指挥使孙鲍判凌迟处死,刚刚押到京城的忠州卫指挥使孙鲍和孙交一并押赴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