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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怀璧其罪,帝曰奸臣
    宋澄看到白子画直接指证孙铎后,当即便板起脸:“孙铎,你还有什么话说?大年三十当晚你领人到北郊屠杀钱府满门,可有此事?”

    “陛下冤枉啊!大年三十当晚,微臣在家里吃团圆饭!”孙铎并没有搭理宋澄,而是转向朱祐樘叫屈道。

    朱祐樘的脸色当即一沉,便轻轻地咳嗽一声。

    刘瑾心领神会,便站出来严厉训斥:“陛下今日前来顺天府衙是要旁听!孙副千户,你好好答话,配合宋府尹审案,否则治伱大不敬之罪!”

    高明!

    户部尚书李嗣看到朱祐樘所作出的反应,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起来,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回应方式。

    长宁伯周彧亦是不由得高看一眼这位外甥孙,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单论政治智慧已经超越了那位外甥。

    孙绎是想将朱祐樘拉下来直接削弱宋澄的威势和乱了审讯流程,结果朱祐樘当面一棒,只能说陆绎属实是小瞧这位帝王的智慧。

    “微臣知罪!”孙铎发现自己的伎俩根本不奏效,只好怏怏地认罪。

    宋澄知道所幸皇帝坐镇在这里,不然现在有几位勋戚撑腰,这位会昌侯府的锦衣卫副千户压根不理会自己。

    外面的云卷云舒,堂下的百姓站在庭院认真围观。

    宋澄一拍惊堂木将孙铎的目光吸引回来,便沉着脸进行审问:“孙副千户,现在可以答本府的问话了吧?”

    “按我们会昌侯府历年的规矩,大年三十当晚是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卑职可不懂分身之术!”孙铎心里并不将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放在眼里,显得没好气地冷冷回应。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个说辞不由暗自点头,大年三十晚上连他们普通人家都要在家里吃团圆饭,更别说这种勋贵子弟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没准真是白子画诬陷孙铎,孙铎大年三十晚上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吃团圆饭。

    宋澄的眼睛咄咄逼人,当即沉着脸发难:“孙副千户,经你的族人证实,你在年三十当晚并不在孙氏的团圆桌上,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黄!”

    吏部尚书李裕和户部尚书李嗣等官员若有所思地望向孙铎,却是知道必定是孙铎带人屠杀钱府满门,当即便以看戏的心理瞧着孙铎的表演。

    若在以往时候,面对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的审讯,这位副千户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会有些效果,但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堂堂的皇帝在这里旁听,这种做法只会大大地失分。

    “卑职是因为肚子疼,所以才早早退场,此事家兄可以作证!”孙铎似乎对此早有说辞,当即便解释。

    会昌侯孙铭似乎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进行作证:“不错,本侯可以作证!”

    宋澄轻瞥了一眼会昌侯孙铭,而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在孙铎身上:“本府并不是要询问你因何不在年夜饭桌上,而是要问你案发之时人在何处?又有何人能为你作证,本府尹需要一一进行核查!”

    “当晚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早早上床就寝,虽然无人可作证,但事实便是如此!”孙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但还是十分镇定地道。

    宋澄发现此人很谨慎,只是自己所掌握的东西比他所想象的要多,便亮出一个木牌询问:“孙绎,这是咱们顺天府在钱府找到的木牌,你可认得?”

    “不……不认得!”孙铎面对突然出现的木牌,当即直接摇头。

    咦?

    吏部尚书李裕等人看到那个木牌,虽然上面确实有着“孙”字,但现在孙铭咬死不认账,还真无法断定此物是孙铎所有。

    宋澄这些时日一直在调查案情,便直接说出答案:“不认得?这可是你们会昌侯府的祖传之物,你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们先祖安国公孙忠偶得一截雷击木,因民间盛传鬼魂深惧雷击木,故而可视为避邪法物。当时安国公令京城的名匠打造五块雷击木牌子,分给他的五个儿子。因你的五叔公孙纯宗早逝,一块背纹五瓣梅花的木牌落到你们正房一脉,而这一代传到你的手里,便是本官手中这一块。”顿了顿,却是望向孙铭道:“会昌侯,却不知本府尹刚刚所说是否属实,这块木牌可是你们会昌侯府之物?”

    “此物确实是我会昌侯府的祖传之物,归……归我胞弟所持!”会昌侯孙铭知道压根无法抵赖,当即便索性承认了。

    宋澄看到已经得到证实,便板起脸询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块木牌被你不慎遗落在钱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钱府已经付之一炬,你休要讹我,焉还能有木牌存留!”孙铎没想到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仍是不打算承认地狡辩道。

    宋澄的眉头微蹙,亦是产生几分怒意:“在钱府失火之前,顺天府衙便已经到了钱府,此物正是从尸体旁发现,此事由顺天府推官建档入册!”

    朱祐樘品着茶悠闲地看着这一切,发现若不是自己坐在这里,这位副千户恐怕又在这里进行扯皮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是清楚明了,孙铎屠杀钱府满门已经是人证和物证俱全,却是容不得孙铎抵赖了。

    孙铎默默地低着头,却是很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同时暗暗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宋澄看到孙铭还是不肯招,当即便一拍惊堂木:“孙副千户,看来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大刑……”

    “我招!”孙铎知道事情已经由不得他进行狡辩,当即吐出两个字。

    吏部尚书李裕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对面的会昌侯孙铭,却是听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宋澄看到孙铎已经松口,便轻轻抬手阻止衙役动刑。

    “大年三十当晚,确实是我带人前往北郊屠杀钱府满门!”陆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再狡辩,便直接坦白罪行。

    那晚确实杀得十分的气派和酸爽,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此次算是栽了大跟头。

    “真是孙铎干的啊!”

    “我早说他肯定不是好人!”

    “果真是财帛动人心,钱富还是太富了!”

    ……

    堂下的百姓看到孙铎已经招认,不由得纷纷发出感慨。

    案情绕了半天,结果并不是那位刑部尚书杜铭花钱雇人灭门夺宅,而是眼前这位锦衣卫副千户屠杀钱府满门。

    吏部尚书李裕和户部尚书李嗣等官员暗自高兴,刑部尚书杜铭的嫌疑彻底被洗清,亦是终于意识到皇帝为何如此重用这位顺天府尹了。

    明明一个错综复杂的案子,更是有着栽赃和嫁祸,结果被这位年轻的顺天府尹梳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澄看到孙铎终于松口,便是沉声继续询问:“你因何要在大年三十当夜前去屠杀钱宅满门?据本府尹所知,你跟钱富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无私怨!”

    咦?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个问题,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孙铎。

    哪怕杀人都会有因果,而今陆绎放着好端端的年夜饭不吃,而是带人前往北郊屠杀钱府满门,自然亦会有其中的缘由。

    会昌侯孙铭和长宁伯周彧默默地交换一个眼色,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而会昌侯孙铭的喉咙发痒便咳嗽一声。

    吏部尚书李裕的眉头微蹙,当即便将目光锁死对面的会昌侯孙铭。

    “卑职见财起义,图的是钱家的家财!”孙铎先是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当即便坦然地揽下罪责。

    朱祐樘悠闲地品着茶,只是嘴角微微泛苦,却是知晓底下这帮臣子全都是官滑如油。

    宋澄的眉头微蹙,发现想要套出实情比想象中要困难,便认真地询问道:“孙铎,你图的是钱府银库?”

    咦?

    堂下的百姓已经知晓钱家的银库满是蜘蛛网的事实,而今听到宋澄明显是要套话,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会昌侯,你这咳嗽之症是该治了!”吏部尚书李裕看到孙铭又要咳嗽提示,当即便站出来请命:“陛下,会昌侯今在公堂咳嗽不止,臣在京城识得一良医,可领其前去诊治!”

    孙铭瞪了一眼李裕,亦是向朱祐樘解释道:“陛下,小侯并无病症,只是刚刚喉咙有瘙痒,今已无恙!”

    “若再咳嗽驱出公堂,归列!”朱祐樘的脸色微寒,便是板着脸训斥。

    吏部尚书李裕和会昌侯孙铭应了一声,而孙铭又暗暗地瞪了一眼李裕,却是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给提示。

    “钱府的银库都长虫了,哪里还可能有银子!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我既任职于城北,自然知晓钱富这些年一直在默默收购城郊地皮,钱富可以说是持有城郊地皮最多的人。卑职得知朝廷欲兴修北京外城,最先想到的便是钱富手里的地契,故而趁年三十晚钱富一家团聚之时,亲自带人上门杀钱富夺地契!”孙铎并没有上套,而是直接道出实情。

    原来如此!

    在孙铎吐露实情的时候,户部尚书李裕等官员不由得默默地点头。

    钱富无疑是一个十分精明的投机商人,却是主动放弃城内的宅子和商铺,转而偷偷购进城郊的地皮坐等升值。

    若是没有万安在元旦大朝会上搞出来的那场风波,朝廷很可能会修建北京外城,届时城郊的地皮必定要暴涨十倍以上。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才有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钱富确实是等来了朝廷修建北城外城,但亦到了死期。一介商人注定无法拥有这么多的财富,故而成为孙铎的猎物,更是惨遭灭门。

    大半天阴沉沉的天空迎来了一缕阳光,阳光落在公堂前的庭院中,像是给这个寒冷的正月送来了一丝暖意。

    结束了!

    沐浴在阳光中的百姓看到孙铎招认作案的全过程,却是知道接下来府尹大人会朝廷判决,然后将孙铎推上断头台便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宋澄面对孙铎的供词,眼睛显得犀利地道:“你撒谎!”

    咦?

    会昌侯孙铭等人听到宋澄的质疑,当即纷纷困惑地望向宋澄,却是没有想到宋澄还是要继续穷追猛打。

    朱祐樘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他知道案情远没有现在这般简单。

    “卑职并没有撒谎,这便是事实!”孙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显得十分从容地道。

    宋澄迎着孙铎的目光,便认真地询问:“本府尹且问你,你在钱府搜到全部地契?”

    会昌侯孙铭刚想到咳嗽,结果发现吏部尚书李裕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便是只好化得这个蓄势待发的咳嗽。

    “搜……搜到一些!”孙铎犹豫了一下,当即便回应道。

    宋澄发现此人比想象中难缠,便又是追问:“既然已经洗劫了钱府,因何还要雇北帮替你到东升客栈追杀钱小姐!”

    “由于在钱府的地契并不多,故而卑职怀疑地契在钱小姐身上!”孙铎的脑子飞速运转,当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澄仿佛已经窥破一切,却是轻轻地摇头:“所有地契其实已经落到你的手里,更准确地说,已经落到你们的手里,钱富早已经落入你们为他所布置的圈套中。”

    “你此话是何意?”孙铎的眉头微蹙,隐隐间生起一份不安。

    咦?

    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听到这番话,完全不明白为何钱富落入了圈套中,显得十分困惑地望向宋澄。

    刚刚的阳光被乌云所阻挡,整个庭院又失去了色彩般。

    正是这时,捕头赵大眼从外面进来。

    这个眼睛偏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眉头分明夹着一抹喜意,先是恭敬对朱祐樘施礼,而后径直来到宋澄这边。

    宋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大眼身上,当看到赵大眼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叠地契后,脸色仍旧不改,但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看过这一大叠厚厚的地契后,宋澄便将地契转送给朱祐樘。

    朱祐樘从刘瑾的手里接过东西,一时间神情十分复杂,而后从地契中抽出一张递送给刘瑾吩咐道:“你给诸位大人好好瞧一瞧,果真是财帛动人心,都瞧一瞧朕的好臣子都干了啥!”

    在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咬得极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