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五章重鼎铁山

    此时，豁落宽板斧式的臂肱，掌控皮鞭势能。

    浑整调节马匹姿态，隆聚身形的势态高弓。智光摩诃连续三次，逐渐增频拽动风龙狂鞭。

    在意料中，智光摩诃感到:那个曾经纸鸢一样，随着弹颤皮鞭的弦线，震鸣一道道短促刚音的皮鞭，连续紧密绷跳模糊膨胀的颤抖轮廓。这一刻，欢柔沙陀就应该附从皮鞭走势，仓促跌伏在自己被银光皎色加饰得冷凝如山的马匹前。

    可是，没有。

    一拽之际，智光摩诃身躯端持，右臂拔高——飒风鸣响的激烈如火的风弧。无言中，身躯萧瑟风，高臂捭阖，仿佛要从大地拔脱古树深根。

    只见，不堪承忍抗衡之痛的欢柔沙陀，随着牵系的皮鞭，被动中，精小形蹙，半蹲姿态反而更像一只突然形变时，猛扎在大地的铁橛子。

    欢柔沙陀身形猛烈锥地，如斩。

    简短动频状态中，飒然激扬风尘如反向攒射旺长的剑麻植物一样，沙尘势同从大地射杀向高空的一枚枚短箭。

    欢柔沙陀虽然感知身形的重力势能，立显重砣般的千钧鼎。但是，一颗心猛烈震疼欲裂。不禁侧首……

    遂见妙幻光泽，装帧优柔蜿蜒萦绕的华丽风篆，修饰着崎岖折叠在大地上的于颁誓德仑。

    “于颁誓……德仑……你究竟在干什么……”颤动薰热的喉咙，一呼间，欢柔沙陀感到:来自身心内敛的一把把交错刀，正淋漓飞动在心里万感想象的时空里。

    他感到:那些重鼎如山的结实块垒，来自于库伦丽颁神秘刀楔令搬来的一座铁山。但是，同时感到万感中莫可名状的杀心狂潮。

    密刀叠叶，繁盛如麻。淋漓飞铩如，销蚀灵肉骨颗。

    欢柔沙陀意识到:玲珑感觉的时空中，自己隐约感受到的，就是心相宇宙另一个生命，无限挨痛、正骨肉簌簌然经历着的。

    《大地法典宝鬘真经》说:“用清澈如阿克索侬河水的目光，可以看见精微光雕成——时空立体的形状。但是，秀塔兹人啊，生命宇宙内敛的万感，触碰的却是所有生命密宗中的灵魂。”

    此时的于颁誓德仑战栗着屈划的右手，手形空洞执刀的样子，就像曾经历炼——库伦丽颁火狮法言刀楔令功课时的姿态。

    “可是……库伦丽颁人哦，你那锋利简短的雕刀呢……你那干净新鲜生泥制版的泥雕板块呢……”欢柔沙陀喃喃低语。

    “无有刀，无有板。一尊只有屈折痛苦形状的生命者，你的万感……疼到哪儿去了呢……看不见的痛点，据说会……触碰灵魂。那相当于情味驾驭了愁马，痛苦、惶惑、迷离地在奔腾过……一身辇的灵肉宇宙啊，可悯的库伦丽颁人。”

    于颁誓德仑屈伏于光芒幻彩迷离的大地上，右手僵硬如钩，左手呵着两块残断的泥雕板块。笨拙哀恸地，将前额抵在右手的臂肱上，只有微弱顺服的战栗感，显示出那仿佛马蹄踩弯的黄绿色的一根苦艾草。

    偶尔，头势微弱摆动，瀑落下随浩风吹得铺地长发摇摆流淌的黑色河流，仿佛亮柔色泽的童话光泽里，这个尺寸可丈量的生命，正不竭地流淌:一道道生命脉轮曾经新鲜加固过的、拘谨得已经控不住的青春……

    欢柔沙陀双腕虽然被鞭稍绞紧，但火红枫叶一样，倔强摇曳的手形叶片，被强箍时，竭力显露暴躁感。却为了显示一瞬间抚慰般的呵救。

    手叶触碰阳光时、那种渴于异常温醇芬芳地张开着，那意味着:他想要阻住那种流淌的感觉，就像在阻住那不小心之间，很容易随感流干的生命一样。

    当欢柔沙陀抗衡智光摩诃强猛拽力的疼痛中，驻定脚跟了。没料到:目光看见的，比自己角力的身躯更痛。

    他忽然敏感地转首，将目光看向月相摩诃。

    似乎早就等待欢柔沙注视自己。只见月相摩诃的目光，这才从于颁誓德仑身上缓缓移开。

    “拥有强硬大地形状的骨头，

    拥有苍穹力绽的武志高弓和灵性。

    但是，

    地与天之间，

    更有贯通生命情味的——

    意念风云，

    万感山海。”

    那一刻，欢柔沙陀听到了月相摩诃双目逼视抗力中的自己。

    是的，智光摩诃虽然悍志蓬隆，臂展如手相铁猱。但是，这些沉雄的力量高能，欢柔沙陀身荷重鼎铁山，也愿折断形著块垒的大地山河。

    但是，当他贲饰心灵生出的强韧力戈，渴望崩断皮鞭绞索的时候，才真正发现:慑心的一把精致短刀，已经镶嵌在心脏了。

    欢柔沙陀立时痛不可耐。他略带祈祷的目光，竭力削减了武志抗衡智光摩诃的锋利。

    “从玲珑风窍，

    以奇门布置——

    无垠百慧施巧的、

    秀塔兹神圣的风尊。

    繁盛旺莲般的、

    秀塔兹大地的翼辞精华，

    是宇宙焠炼的性灵法器。

    形与魂，

    静与动。

    已经很疼地触心，

    指到了——

    死与生。”

    随着智光摩诃再次猛拽，欢柔沙陀登时步辇倾斜，脚跟虽然未动，但神态苍暗，形状踉跄。

    “秀塔兹的风尊哦，听听，他说了秀塔兹古老‘翼辞’辉煌的赞辞。怎么会这样哪?”智光摩诃怒视着这个方才与自己抗衡拔力的欢柔沙陀，好笑道。“心有蹊跷，辞随境转的秀塔兹人啊。可以欺瞒优柔寸断、慈悲过的一颗心。但你忘记抬首去看——橙光蓝泽的秀塔兹祭礼司仪祭台上的高盏。”

    月相摩诃看着欢柔沙陀，道:“可怜的秀塔兹人，秀塔兹祭礼司仪的最后一刻，你依然用——剩余不多的、判断可以权衡的心机，说着心口不一的谎言！”

    听罢月相摩诃忽然变得凝冷的话，欢柔沙陀身形瞬间变得塌落了一半。

    “你是因为执念于:祈我饶恕一个无辜的库伦丽颁人，才委屈求全着，顺从了护法八部首陀说话的河流，于是才说出上面的那一句话。实话告你:秀塔兹人，当一个族人，在神圣风尊的加持的祭礼司仪护法八部面前，将古老神圣的‘翼辞’变成——意欲满全自我口齿风雷的工具，你知道:他欺神的罪该有多大?”月相摩诃皎白的容颜，仿佛微微俯视大地的一道月轮，端严得连头饰和衣饰的八色璎珞也似乎凝态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