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时分,东方骄阳旭旭高升,它开始收敛自己的热情,虽然仍旧炽热,可比往日已算是不错了。
白沚经历一夜的难眠后,慵懒的扭着蛇身爬到太阳照射的地方,然后开始晒太阳。
他的血经历昨晚一夜降温已经冷了,冷血是会僵硬的,对蛇类而言柔软灵活的身躯关系着他们能否生存下去。
哪怕这附近没有致命天敌,但小心方能长久。
白沚已经许久没有遇到第一次遇见的那条大水蛇了,只在河里偶尔见过几次和他差不多大小的水蛇,同族相遇,彼此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蛇的冷血不仅体现在血液上,还体现在意识里。普通蛇类哪怕是同一母蛇生的,在饿急了的情况下都能吞了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
蛇类间即便交流白沚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问一条灵智都没有的蛇:“我叫白沚,你叫什么?”
人类之所以交流,是因为他们能有着利益相关点,有着交流的诉求和必需。
而独居的蛇类,显然并不需要。
不需要,不用,交流的功能就会退化。
除了每到春末夏初之时,蛇类发情期间就会深入交流。
甚至有些种类的蛇会聚集成千上万条,一同产卵繁衍,那时候即便幼蛇出生了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蛇性本淫,这句话也是没有错的。
虽然白沚内心很孤独,但生存的压力始终占据着他的思想,让他没法去想孤独。
白沚爬伏在混乱交错的鹅卵石缝隙中,静静地晒着太阳,吸收热度温暖血液,今天他打算去找窝,冬眠的窝。
柳木上虽然很暖和,很适合居住,但并不适合冬眠。
他一旦陷入沉睡中去,万一柳树上落下只大鸟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白沚眯须着双瞳,暖洋洋的太阳晒到身上实在舒服,让他软成了一团。
其实仔细想想,若没有了生存的压迫,当条混吃等死的蛇类,可不比人类忙碌一世,尔虞我诈更舒服吗?
白沚有些陷入了哲学思考中去。
忽然,白沚抬起头,全身警戒起来,与地面接触的腹部肌肉感受到了大地颤抖。
他拖着稍微圆润一些了的身子,躲回泥洞中去。
不过数个呼吸后,地面震颤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片茂密草丛里不停摆动,仿佛是有人在分开一棵棵茂盛的灌木草丛。
“哗啦~”
一个胖大的身影钻了出来。
白沚心中一颤,只见一头全身长满尖锐长刺的野猪哼唧哼唧的走了出来。
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了许久这片山谷,才小心翼翼的扭着胖大屁股来到水边低下头,咕咙咕咙的喝起水来。
原来是只喝水的豪猪。
豪猪喝完了水,又走到柳树下边竟然撒了泡尿!
白沚无语的目送这位老兄离开。
他爬到巨石上抬起身子,尽量抬高自己的视野,看得更远。
白沚打量了许久,终于搞清了这片山谷的地形地势。
这片山谷大概有数里大小,根据太阳每天升起落下的方向判断,北面是一座高高的竖直山峰,一方数十丈大小的水潭就在这处山峰峭壁下。
而水潭南边,就是这块大巨石,还有那棵粗大的柳树。巨石古柳之后不足百丈又是一处陡然升高的山脊。
东边是一片缓和上升的山坡,长满了野草与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至于西面则是一道斜跨过来的峭壁,与北面的山峰仅仅只差半丈就相连接在一起,所以西北方向就有了一条小小的窄道,这种地形被称作一线天。
这个山谷,算是四面环山,只不过是东边和南边距山有段距离所以才能让日月可照,养育了这无人幽谷中的一众生灵。
白沚本打算往西北角那个一线天峡谷窄道中找个冬眠之地的,但是那里可以通往外界,未知因素太多。
这小山谷里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白沚几经思量后打算在山谷南侧,也就是古柳后面的山体上找个洞隙钻进去。
这面山体有些风化严重,其上有不少石洞,其中可能会有蝙蝠,不过若白沚遇到了自然是尝尝味道。
正当白沚要实施他的过冬大计时,一只野鹿忽然从东北角那一线天中穿奔而出,一时间收不住脚,“噗通”一声掉进了水潭里。
紧追其后的,竟然是一只凶恶的花皮黄豹,追赶着而来也收不住脚掉入水潭里。
没办法,水潭距离那一线天峡谷出口几乎一米不到,北边是悬崖峭壁,西边也是峭壁,想要跑到这边只有水路一条。
野鹿在湖水里哗啦啦扑腾个不停,这水潭可不浅的,底下至少十米深是有的,白沚的深海恐惧症哪怕成蛇了也没有大好,只敢在两三米深可见光的水底游动。
而西北边就是水潭的最深处,一掉入水中不会游的野兽可就要自求多福了。
那野豹却是十分敏捷,猛然坠入水中呼啦啦挣扎起身忙游上一线天入口处,抖了抖身上皮毛中的水,一脸不善的看着挣扎到水中央的野鹿。
野鹿慌不择路游向对岸朝着白沚这边游来了。
花豹不擅长游水,不敢贸然进入这未知深潭里,只能不甘的咆哮了许久愤然离去。
白沚窝在巨石下面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在看到野鹿游向岸边时脑海里就升起入水趁其不备咬死这头野鹿的想法。
但在发现这头鹿是母鹿时,就放弃了。
这片山谷那么大,没有大型猎食者,最适宜生存繁衍。而且野草遍地,哪怕养十几只鹿都不会影响生态的。
白沚想的却是为将来自己长到更大时养一些口粮。
毕竟,他一直长下去光吃一潭鱼迟早有吃光的时候,以后总不能用巨蟒的身子去泥巴里找田螺吃吧。
山谷中除去一些鸟雀,虫子,鼠类,就没有其他大点的动物了。
成年野鹿他哪怕是将来也很长一段时间吞不下,但幼鹿,等他长到几米长时就能吞了。
白沚是肉食者,他不吃肉就会饿死。动物之间没有残忍一说,只有强者生存,弱者死亡。
那只野鹿偶然闯入这片山谷中,游荡了许久见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猛兽,就放松下来四处游走吃起草来。
白沚也不再去多想,他爬向了南侧山体上,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斜坡上找到了一个足足有十多米深,蜿蜒曲折的石洞。
他张开嘴,上毒牙滴下两滴毒液落在石洞口的地上,这是白沚在做气味标记以免找错石洞。同时也是驱散警告一些动物,以免石洞被占。
石洞里有些潮湿,除了些虫子就没有其他生物了,空气湿润,温度适宜,这里算是个很不错的冬眠之地了。
待到白沚爬出洞府,已是日暮时分。
天边的火烧云红了一片,群山远岱的水墨色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雄壮又唯美。
群鸟归巢,苍鹰俯瞰。
不对,怎么那只鹰越来越近了!
“啾~”
一声高昂的鹰唳刺破长空,一只苍鹰大展双翼翱翔天穹,它的翅膀足足有两米之宽,那双锋利的鹰爪足以令所有蛇类恐惧。
当那刺耳的鹰唳声传来时,白沚浑身一软,仿佛是血脉上的压制差点令他当场瘫痪。
若是寻常蛇类,早已被那刺耳鹰唳震慑心胆。
但白沚可是有着人类智慧的。
他忙疯狂的游走直下山坡,此刻再攀爬山岩入石洞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在峭壁上他还没有入洞苍鹰已经落下会把他一抓穿肠。
唯一的生机,就是入水!进入水潭之中沉入水底,老鹰再强大也绝不可能沉入水底的。
除此之外,再无生机!
因为老鹰的视力可以覆盖方圆十里之内的猎物。再好的伪装只要被老鹰发现,就无法再次从它的眼中消失。
白沚疯狂逃往水潭,他的腹部急剧发力,身躯呈现s形,飞快的冲向水潭。
天空上的老鹰看到了这一幕,蓦然收翅,强大的风力从它身侧流水般吹过,它如同一只利箭,从数百米的高空上俯冲直下射向白沚。
白沚也在飞快的奔逃向水潭,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捕食,同向奔赴。
“嗖~”
苍鹰的破空之声响起,鹰在极快的接近陆地,八百米,七百米,六百米…
白沚身上伪装的淤泥都已经干裂又由于活动幅度太大早已掉落,浮现出了他白玉一般的身躯,在极速奔向水潭,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苍鹰见到这一幕猛然发力,恐怖的速度再次提升,追赶白沚的速度,在他距离水潭还有五米的时候,已经到了白沚数十米的高空上。
白沚只看了这一眼就亡魂大冒,这速度他绝对赶不到水潭中去了。
危急关头,白沚爬上了那块巨石盘起身子,昂起蛇头,仿佛要与之大战一场了。
苍鹰见之只觉得今晚又能吃到鲜美的蛇肉了!
“嗖~”
苍鹰带着仿若雷霆万钧之势双爪从天而降,这一爪落下,就是牛皮都要抓穿。
但就是这一爪落下之时,白沚盘起的身子猛然崩紧,蛇尾拼尽全力一弹,蛇首向前直冲而去,竟然在鹰爪落下之时跳跃向前方。
“砰~”
鹰爪落空,高空落下带来的增幅可以让鹰爪奇利无比,但当鹰爪决定落在一个位置时,由于重力势能的原因就是苍鹰也无法再次及时改变鹰爪落下的方向。
“噗~”
白蛇坠落入水了!
苍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双翅一展竟然扑向水中的白沚。
白沚疯狂向水底更深处游去,但这只鹰的速度终究更快一筹,它深入水中三尺抓住了白沚的尾巴,瞬间鹰爪刺破了白沚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不仅没让白沚惊恐,反而在巨大痛苦下反身回头一口咬住了苍鹰的翅膀将毒液全部注入其中。
苍鹰吃痛之下,忙提起利爪把白沚捞出了水潭,然后伸出更为锋利的鹰嘴要去啄破这条可恶白蛇的脑袋!
“砰”的一声,十分微小的撞击之音传来,鹰嘴一口啄向白沚的七寸致命之处,但谁料这一啄正好啄在了他体内的红玉珠上,啄破了白沚的上层皮肉,但却不能再进一步了。
苍鹰见一击不中,就再次出击,但这时白沚缠在了苍鹰翅膀上,让其身形一颤差点没入水中。
巨鹰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水里,翅膀上已经被沾湿了不少羽毛,它只觉得脑子一沉,暗道不妙,曾经的经验告诉它这是蛇毒发作了。
只是以往哪怕眼镜王蛇的毒都没有那么快发作,今日这条小小白蛇的毒竟然这般发作迅速。
苍鹰心中一慌,就要赶紧带着白沚飞离水面。白沚心中发狠,弯过身体咬掉了自己的蛇尾,忍着剧痛极速冲向水底更深处。
苍鹰艰难的摆动了五六次翅膀才缓缓飞出水面,它才发现自己双爪抓住的只是一小段蛇尾!
它十分愤怒,飞天而起,盘旋在水潭上空许久,直到力竭才飞离而去。
湖中被惊吓的水族躁动了许久方才停息下来。
而在水底五六米深处,一条断尾白蛇盘成一团,周围水中还浮现着淡淡血红色。
白沚忍受着巨大痛苦,极度的惊恐与痛苦之下,他仍旧没有晕厥过去。
因为白沚知道,他绝对不能昏,一昏过去就完了。
白沚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爬上岸边,躲在巨石下的泥洞中,他的伤口不能长期浸泡在水里,否则一旦发脓就必死无疑。
白沚忍着剧痛,心中冷恨不已,有朝一日必报今日断尾之仇,让那苍鹰也受一受他今日之痛!
一在天,一在地,蛇鹰天敌结仇怨!自此不死便不休!
白沚静下心来回想一遍,猛然发现这个山谷已经不安全了。
那只巨龟,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难道它走了?借着山洪顺流而下或许游向大海,或许游到其他地方了。
没有了兽类冥冥中感觉不安的山谷,就是一处风水宝地!
白沚窝在了巨石泥洞里,不再去用淤泥掩藏自己的肤色,他担心淤泥中的寄生虫会钻入自己的断尾中去。
好在,他如今已有三个洞穴,方便藏身,山谷里也暂时没有猛兽了。
过了一天一夜后,白沚的伤口终于结痂了,他再次下水捕鱼填饱肚子。
那只野鹿每天都来河边饮水,有时看见了白沚也不甚在意,毕竟兽类之间体型决定着力量的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