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正指挥着他的龙骑兵大军上高地,高地上是老唐的主基地,他玩的是人族,建筑密集有序,成排的补给站被用作壁垒,后面跟着塞满机枪手的地堡,再后面是架起工程模式的坦克群——只有四个字足以形容这个基地的防御,就是“铜墙铁壁”。
这是一张富矿地图,意味着双方的资源几乎都是无穷无尽的,唯有这样的地图才能打这样的龟缩防御战。高手不喜欢这样的地图,贫矿地图才更挑战技术,为了获取资源,大家不得不积极地开分基地,挖掘矿脉,在初期就展开游击战,巧妙地短兵相接,且攻且放且战且走什么的,打起来最带感。
老唐也确实算个高手,至少水平在他们星际群里数一数二了,如果不跟路明非比的话。
但老唐已经在贫矿地图上输了七局。
“要不要来一局富矿图?”路明非如此提议,“看我能攻破你的防御不。”
路明非面前堆着七八个可乐罐,按着一张掉了几个键,缝隙里满是烟灰的键盘,围观的外国星际热爱者挤了一圈,都是被老唐的惊呼声吸引过来的,他们想在路明非背后去看他的操作,可根本看不清,此时此刻俨然路明非就是这个网吧里的一号领袖人物。
路明非一脸面无表情,初看好像是没睡醒,谁都能去踩他一脚,直到老唐第四次被他杀穿,后面的几个哥们才领会出那面无表情中的杀气腾腾。
芬格尔盯着路明非的手指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起舞,鼠标行云流水般移动,在不同场景中高速切换,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路明非在这个场景里做了什么,他已经切到下一个场景中去了。
然后路明非就赢了。
“我草,你是真的变态!”老唐在主基地爆炸的音效中惊叹道,“你怎么不去打职业啊?这微操,这意识,我要不是亲眼看着你打,压根不相信这是人能打出来的。”
“没想过呗。”路明非摘下耳机,抓抓头,“我要是去打职业了谁来拯救世界?”
“师弟,牛!”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虽然你这所谓的教学局让我看都没看清,但我依旧受益匪浅!”
路明非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站起来伸个懒腰,“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老唐,咱晚上去哪吃。”
“我都被你虐饱了。”老唐的下榻眉挤成一团,看起来无比喜相。
“别灰心”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努力,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可能得下辈子咯!”老唐唉声叹气地往网吧外走。
“所以晚上吃什么啊?”路明非追上去。
身后的几个外国兄弟欲言又止,好像想多请教他几局,但又语言不通,于是只能无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
……
“怎么样,这中国菜地道不?”老唐往嘴里扒了两大口饭,含糊不清地问路明非,“我也没去过中国,不知道中国菜是啥味道,反正我是觉得挺正宗的。”
这是一家位于纽约唐人街小巷深处的中国菜馆,老板是一对中国夫妇,听他们说是因为儿子在纽约混出息了,所以一家都搬到美国来住。
“挺正宗的啊……”路明非说。
“有点偏咸偏辣了。”芬格尔评价道,“可能是我平时都吃的清淡,吃不惯中国菜。”
“你那叫清淡?”路明非吐槽,“是指天天抱着酱猪肘子啃吗?有时候真怀疑怎么没咸死你。”
“你懂个屁。”废柴师兄不满地嚷嚷,“这叫德国菜文化知道吗?”
“对了,明明你女朋友呢?”老唐突然问。
“啊?对哦,诺诺她人跑去哪了?”路明非挠挠头,“也没看到她发信息给我。”
“你已经默认她是你女朋友啦,师弟。”芬格尔一脸促狭地说道,“别再抵抗了。”
“少贫。”路明非掏出手机给诺诺发信息。
“你在哪里呢?饭也不跟我们吃。”
短信飞出去了,路明非捏着手机等待。
“某个酒吧。”几分钟后诺诺回复。
“哪个酒吧,我去接你,我怕你走丢。”
“不告诉你,我也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
路明非合上手机,无奈地扶额,“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妞,而且你又不告诉我在哪,我怎么接你啊姐姐。”
“明明,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唐问。
“她啊……”路明非抿了一口酒,脸庞微微泛红,“说上一整天也说不完。”
“有时候我觉得师姐距离我很近,就站在我面前,伸手就能碰到,却又感觉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比如这次,分明拨个电话就能找到她,可她就是要我去猜,你知道她在学校里的外号是什么吗?”
“那必须得由我卡塞尔学院新闻部部长兼第一八卦狗仔芬格尔来说啦!”芬格尔洋洋得意地念出来,“她外号是红发巫女!”
“是啊,就像她的外号一样,你永远都无法明白一个小巫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眼中的世界与我们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有时候会全神贯注地捏整整一个下午的橡皮泥,有时会喝上半瓶威士忌像小疯子一样同苏茜坐在窗台上唱歌,对了,苏茜是她好闺蜜。”路明非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有时候她会开着火红色的法拉利在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狂飙,如同一个玩车好几年的老飙车族,有时候却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图书馆里一整天啃书本,戴着黑色圆框眼镜,显得学术范十足,好像个完全不懂外面花花世界的学术妞儿。”
“她全心全意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沉浸在里面,谁都打扰不到她,但她经常是一激灵产生的点子,想这么做,于是她就去做了,从来不需要理由。”
“听起来很有魅力啊。”老唐摸着下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吗?”
“不。”路明非坚定地摇摇头,“因为她是我的光。”
“光?啥意思?”芬格尔疑惑道,“师弟,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听你聊起过这些呢。”
路明非又喝了一口酒,脑中不断回放起上辈子他和师姐的种种,那有点感人的半小时剧情。
“这才是我们的李嘉图·m·路啊。”电影院的小厅里,当着几十个文学社的同学,诺诺拍拍他的脸,笑容说不清是体贴还是促狭。
“真好啊……不管谁送的。”夜空下,诺诺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天幕里渐渐熄灭的烟花。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他怀抱着诺诺在三峡寒冷刺骨的水中大吼。
“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那个女孩录这首歌的时候二不兮兮的开心和对他听了笑出声来的期待,唱着一首自创的生日歌。
“师姐,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他挡下漆黑扭曲的昆古尼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诺诺。
可是回忆完了那有点感人的半小时,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女孩终究还是不属于他。
男人年轻的时候总相信,只有他才配爱那个珍贵的女孩,只有他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别人都给不了,她身边的其他男人都是臭傻逼,但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不得不承认,原来她没和你在一起,她嫁给了别人,她身边不是你,却一样可以幸福。
路明非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郁结不快全部吐出来,管他上辈子怎么样,这一世,他和她有无限可能。
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师姐去做。
想一起飙车,她握着方向盘兴奋地在车流中左冲右突,他坐在副驾驶微笑着看她红发在空中飞舞的模样。
想一起看书,她坐在图书馆洒满阳光的长桌上,他坐在她对面,又或是她身边,一根根去数她秀美的睫毛。
还想一起去电影院,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荧幕的微光打在她唇彩上,不断变幻肆意流淌,虽然不知道以她的性子能不能安分看完一整场电影。
“是啊,她是我的光。”
“前十八年,我的人生是灰暗的,在我人生里最衰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很多凌乱的身影,世界无比拥挤又无比浩大,我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幻想着是否有那么一个人能把我从窒息的水底拉出来。”
“于是这时候她就从天而降了,散漫着一头长发,门打开有光照进来,一个漂亮得过于耀眼的女孩,像是要把所有人的眼睛刺伤一般,踩着十厘米恨天高,穿着精致的套裙,还有台火红色的法拉利。”
“她挽着你的手,优雅又高傲,让你在每个人面前都很拽很拽……那些声音那些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只剩她头发葡萄酒的颜色,把我整个世界都塞满。”
路明非笑了笑,“不说了,我还得去接她呢。”
“师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芬格尔搂住他的肩膀,“快去吧,别让她失望了。”
“是啊,我看你平时对她总有点逃避的感觉。”老唐举起杯子把酒一饮而尽,“喜欢的女孩可要早点说出来,难不成要把这事儿带到棺材里吗?虽然我没有过喜欢的人,不懂喜欢一个人是啥滋味,不过管他那么多,干就完事了!有麻烦兄弟帮你扛!”
路明非眼眶有点湿润,“谢谢,有你们,真好。”
“别搁这矫情了。”老唐不耐烦地挥挥手,“有车吗?要不要我借你灰狗?”
“不用了。”他咧开嘴一笑,“我有这世界上最快的车。”
“吹牛,你有那种车还坐我破灰狗啊?”
“平时我都不开的……油钱太贵了,加不起,车也太贵了,保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