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相当考究的黑色长风衣,像是注意到了路明非在盯着他手中的烟看,你家不能抽烟对吧?
其实也无所谓啦……路明非挠挠头,你随意就好。
男人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子踩灭,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又抖了抖风衣,走进屋里。
你肩膀上怎么还会有雪……樱小姐没跟你一起来吗?路明非有点奇怪,如果樱在他身边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他肩膀上有雪花的……她总是会把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在后面搬东西。男人说,毕竟是你要我们去买食材的。
诶,我有吗?路明非一脸懵逼。
陈小姐是这么和我说的。
抱歉……她肯定又是在恶作剧了。路明非无奈地苦笑。
……
……
屋内,双手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喝茶的源稚女一看到进来的男人,立马站起,露出那种甜甜的微笑,哥哥,你来啦?
嗯。源稚生揉揉他的脑袋,绘梨衣在哪?
在厨房看陈小姐和夏小姐做菜……她好像对这个很有兴趣。
有空可以让人来教教她。源稚生说,反正现在都没什么事了,她也可以自由活动……说起来,我一直都想让她变成普通的女孩,学学做菜,和好朋友一起逛街,能和同学们走在上学的路上。
嗯,我相信这都会成为现实的。源稚女给自家哥哥递上一杯茶,老爹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
后面呢。源稚生接过,喝了一小口,冬天喝热茶很舒服。
是的。源稚女也跟着喝,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现在想起来……和做梦一样。
源稚生没说话,而是继续喝着茶,他知道源稚女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等候的路明非,他们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拜门口那个看起来衰衰的男人所赐。
他又想起决战之后,他问路明非的真正意图时……记忆里是这样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只是欠了一个人很多,想要补偿给她而已。
我们能和好真是太幸运了呢,哥哥。源稚女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是啊。源稚生又有点想抽烟了,但有一些东西不同,以前他抽烟是为了掩埋内心的苦痛,现在他抽烟是为了体验那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会让人觉得轻松。
这些年他真的太累,太累了。
他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乔治是那个最后的平塔岛象龟,是最后的武士,作为君临混血种世界的皇、作为天照命,他那颗心脏还在强烈地跳动着,输出看似无穷无尽的力量,却已经衰老。
从把刀刺进弟弟心口的瞬间他就开始衰老了,多年以来他选择坚持着正义坚持着握刀,却尝尽了孤独。….
他的正义走投无路。
源稚生其实也会偶尔想些漫无边际的东西,他感觉就这一点来说,和路明非蛮像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像是找不到共同话题。
你和老爹相处的怎么样?源稚女打破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我听路君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和你在一起。
还好吧,就是……源稚生皱了皱眉,我依旧不习惯叫他老爹。
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了下来,源稚生想说些什么,可感觉此时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
……
樱小姐。路明非望着从庭院走过来的女人。
即便是在冬天,女人也依旧明媚得仿佛樱花,不
,用樱花来形容她或许不准确。
他一直都觉得,失吹樱,这个名字其实是由两种花构成的,樱花和失车菊。
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过,失车菊是种很平凡的野花,路明非听过一种说法,这种花的花语是遇见。
因为欧洲某些地方有传统,人们把失车菊摘下来之后压平放进口袋,下次伸手进口袋无意中拿它出来的时候如果它的花形依旧完整,那么你就会遇到心上人,或者会关照你的贵人。
后来听乌鸦说,樱遇上源稚生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蛮迟钝的,分明在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叫失吹樱时,就应该已经猜到了遇见是什么意义……可直到她在他眼前,从东京塔上纵身一跃的时候,他才看见这个女孩身上是多么的耀眼。
路明非有时候又觉得,某种程度上说,樱的孤独和绘梨衣的孤独是相似的,她们都是怪物,与世隔绝,所以深信着第一个打开自己心门的人。
他真心希望樱和源稚生最后能走到一起,想必那将会是很完美的一对,路明非不禁又开始想象他们会干些什么呢?
如果是他们的话,会静静地坐在海滩上看潮起潮落吧,然后一整天都不说话,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樱起身说我去做晚饭了,请稍等,源稚生会继续坐在那里,直到樱把饭端上桌。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啊,只是可惜上辈子他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就算源稚生这种木讷得犹如象龟一样的人,也会有一下下的心动。
路家小子。一双厚实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把他乱飞的思绪打断。
哦,是上杉大叔啊。路明非拍拍头,才发觉他刚才盯着樱使劲看,实在是对她有点不礼貌,他歉意地朝樱笑了笑。
不叫爷爷了?上杉越问。
因为师姐也是这样叫您的嘛。路明非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上杉越手中的大袋子。
不用。反倒是上杉越不让他拿了,把这心思留着,对我女儿和干女儿好点吧。
您又说奇怪的话了。….
绘梨衣跟着墨童,墨童又是你未婚妻,四舍五入不全都跟了你?上杉越推开他往里面走去。
您这个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啊……路明非唉声叹气的,只好帮旁边的樱提两袋东西。
路先生,谢谢你了。樱说。
不谢不谢,你可是我未来嫂子呢。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樱则是俏脸微红地移开视线。
路明非关门前望了一眼庭院的门口,只差最后的两个人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
……
今天露一手我的拉面吧!等到路明非再进厨房时,上杉越已经换上了他在街头时穿的拉面师傅的那套衣服。
我想吃很久了!正宗的日本拉面,还是越大叔亲手做的!夏弥眼睛闪着光,她好像跟谁都可以迅速拉进关系,明明她和上杉越说不上太熟来着,现在连名字都叫上了。
真是个小妖怪,啧啧,这交际能力。路明非在心里感慨,夏弥还在目光崇拜地看着上杉越手法熟练地揉面,拉面,调配高汤……
确实很不错,诺诺评价道,越大叔上次的面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喂喂,师姐,就连你也叫名字了啊,那我不叫名字岂不是特别尴尬……路明非捂脸,在心里不断吐槽。
讲真的,他不是很满意上杉越在之前的处理办法,但是那都无所谓了,现在他们这群人能好好地聚在一起,比什么都
重要。
我也想吃。绘梨衣说。
上杉越立马更加卖力地揉面,绘梨衣也想吃啊,那我得拿出十分的本事!
不愧是女儿奴。路明非,诺诺,夏弥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在心里吐槽。
等下,聪明的夏弥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越大叔你做了面……那我们搞的年夜菜还有啥用啊,吃你的拉面就饱了。
可以当餐后甜点嘛。上杉越双臂一伸,面被他拉成许多股,绘梨衣在旁边看得小嘴微张,眼睛都发亮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有如此硬核的餐后甜点么……诺诺学着路明非捂着脸,忽然想起来什么,把路明非拉到厨房外面。
干啥?师姐。路明非表情茫然。
越大叔没跟你说些奇怪的东西吧?诺诺严肃地问。
比如……?路明非眨眨眼,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能捉弄诺诺的好机会。
你和……绘梨衣……什么的。诺诺又有点紧张了。
说了啊。路明非乐了,诺诺如此紧张的模样,平时可没什么机会看得见。
什么?
就是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们两个,没了。路明非笑嘻嘻地回答。
什么啊……明显可以感觉到诺诺松了口气,我就担心他总把绘梨衣往你身上推。….
这总是吃醋了吧?路明非贱笑道。
谁吃你的醋,我是吃绘梨衣的。诺诺伸手戳戳他的脑袋,我早就想明白了,臭男人没什么好的,和漂亮妹子贴贴不开心吗?
啊这……路明非无言以对,师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看我心情咯。诺诺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路明非刚想急,转念一想,这不是诺诺的报复嘛,报复他刚刚捉弄了自己。
于是他上前抱住诺诺的腰,在女孩耳边轻声说,别丢下我好不好。
诺诺没动,也没说话,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在路明非怀里待着。
怎么了?路明非继续在她耳边说。
你就是这种地方太犯规了……诺诺小声都哝,她柔软的身躯在路明非怀里微微颤抖着,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我什么时候犯规了?路明非没想通,不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吗?他灵光一闪,难道……耳朵是诺诺的敏感区?
懂了。路明非暧昧地笑。
你懂个屁!诺诺一手肘给他顶开,快步走回厨房了。
路明非也没死缠烂打,因为他看见了女孩走进厨房时,那抹脸颊上的,连红发都没能遮掩住的嫣红。
被诺诺骂了啊。源稚生一直着那边。
这不叫骂。路明非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这是我们之间交流情感的方式,源兄你不会懂的。
诶,叫我吗?源稚女指指自己。
路明非强压下用看白痴的眼神去看源稚女的念头,僵硬地转头看源稚生,你弟弟恢复记忆之后,好像智商倒退了不少。
本来就是小学水平。源稚生无奈地笑笑,不过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倒不如说一提到你的事情,他就变得不聪明了。楚子航依旧看着手里的书,***来一句话……他说话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哟,我来晚了吗?一头金黄色如狮子王般的长发男人走进来,充满英气的嘴角略微上扬,给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额,老大,你是怎么进来的?路明非记得他之前是锁了门的啊。
直接
噼开的。恺撒自信地微笑,但在路明非的眼里……有点贱,不知道让老大当牛郎的决定到底正确与否。
你知不知道我家的门很贵……路明非不忍心去看那扇已经漏风的大门,而且我们开了暖气,老大你这一刀,暖气全跑走了。
有我加图索家赔不起的门吗?再说了,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混血种?大冬天吹点冷风又怎么了?
暴发户。源稚生如此在心里评价道,他相信对面的楚子航也和他一个想法。
其实楚子航想的是,中二病。
还差最后一人咯。路明非说,打了个呵欠,稚女,你懂我意思吧?….
小暮还在来的路上。源稚女看了一眼手机,她说想为大家跳一支舞,所以梳妆打扮花了点时间。
那自然是极好的。路明非抚掌而笑。
等到年夜饭上桌,每个人都坐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路明非和诺诺坐,诺诺旁边是绘梨衣,楚子航夏弥,源稚生樱,源稚女身边留了个空位,那是给待会跳完舞的小暮准备的,至于金牌牛郎恺撒先生……坐在长桌的末位。
不是大伙排挤他,而是就他一个单身,不过按恺撒的意思讲,单着就单着,他也没兴趣找女朋友。
樱井小暮盛装出场,穿上了珍藏的十二单。这是最隆重的和服,由十二件不同的绸衣组成,从内而外颜色变化,就像层层云霞,漆黑的长发绾起,斜插一支山桃花,妩媚又清纯的歌声在别墅里响起。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坂东玉三郎唱的《杨贵妃》。源稚女介绍道,小暮的拿手好戏。
樱井小暮唱完了,她端起一杯清酒,朝所有人拜了一拜,然后一饮而尽。
小暮姐,你这是干什么?路明非不解地问。
小暮……以前做过很多错事,很感谢大家能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樱井小暮低垂着眼帘,轻声说。
哦~这样啊~路明非拉长了音调,脸上扬起促狭,那还应该敬一个人。
樱井小暮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路明非在说谁,于是她红着脸给上杉越敬了一杯。
只要你真心爱我儿子,我不会阻拦的。上杉越哈哈一笑,同样把清酒一饮而尽。
这各拜各的,没意思。夏弥提议,大家一起举杯如何?
行啊。路明非第一个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虽然还没到大年初一,但现在就可以说新年快乐啦!
所有人都站起来,酒杯在长桌正中央的上空相碰。
路明非忽然有种想拿照相机把此刻照下来的冲动,只可惜手中没有。
在想什么?诺诺瞥了他一眼。
我在想……路明非咧嘴一笑,明年也请多指教了,师姐。
嗯,请多指教。诺诺回答,暗红色童孔倒映着他的身影。
从今以后,他们的故事似乎还会一直继续下去。.
您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