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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幕 朋友
    还有我的混账老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觉得家主的位置和加图索家的血统都是累赘,他的志愿大概是睡遍全天下的所有女人,可那些女人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的财富和地位才愿意给他睡……

    嗯,也许还有他那除了英俊一无是处的臭脸,但那张脸也是家族的血统给予他的,如果他不是生在加图索家而且长相丑陋,只凭那混账性格不会有任何女人愿意嫁给他。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黑道少家主,我连一份卖防晒油的工作也找不到?源稚生问。

    或许吧。恺撒耸耸肩,打个比方,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东京底层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去法国的机会,就算是去了,也只能旅旅游。

    又或许,你根本就不会想着去卖防晒油,日常生活中的那些柴米油盐,繁琐杂碎就足够把你的大脑给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你不会有什么空隙去想所谓的诗与远方。

    人们都是这样,那些身居高位的权力者平时总嚷嚷着想要什么自由,什么清闲,那些有钱人都喜欢在乡下买别墅也是这个原因,但他们又很少有时间去住,只是把房子放在那里当成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但身在底层的人却又向往着财富和权力,为了爬上高位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生命。

    换句话说,你总会对你拥有的不满足,向往你没有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值不值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路明非轻哼着陈奕迅的《红玫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源稚生想了想,加图索君,如果你是那只叫乔治的象龟,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意思?

    作为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大家都希望乔治生下后代,就算是和其他亚种的母象龟也好,至少可习以保留平塔岛象龟的部分基因。

    新闻里说动物学家给它找了其他种类的母象龟来,但乔治却不愿意亲近他们找来的母象龟,动物学家们很焦急,不知道乔治喜欢什么样的母象龟。源稚生说。

    我读到那则新闻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是乔治不喜欢动物学家们给它物色的母象龟,而是乔治根本不想跟母象龟们搞在一起,有没有后代对它来说根本不重要,它只是想离开国家公园爬向自己当年的水坑,去泥里打滚。

    那么加图索君,假如你是乔治,你会选择呆在国家公园里跟母象龟努力繁殖后代,还是咬开国家公园的铁丝网爬回你当年的水坑呢?

    懒得去假如,我倒是蛮想征服世界的。恺撒说。

    源稚生直接无视了这神经病的话,继续往下说,乔治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而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源家后裔。

    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应该为了种族不灭努力地繁殖后代,最后一个源家后裔应该重振家族在黑道中的威望,但是乔治只是想回自己的水坑里去打滚,而我只是想去天体海滩上卖防晒油。

    他盯着恺撒的眼睛,我就是这种人,其实蛇岐八家的黑道事业和秘党的使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去卖防晒油。

    我对你叔叔并不了解,但我想我和他应该不是一类人,我小时候很穷,基本上就是住在山沟沟里,和弟弟相依为命,我的身份是骤然富贵起来的,我也很清楚我并不需要这种生活,如果再给我选择一次的话,我宁愿回到那个山沟沟里去。

    源家的延续和声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那为什么还不去?如果你在午夜跳上飞机,明晚任务开始的时候你已经在南美洲的阳光里喂鸽子了。恺撒说,你是一个独立的人,独立的人就该是自

    由的,虽然你走了可能会被家族的人骂成最不负责的少主,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在乎这些么?

    不在乎……但是……

    但是什么?没有什么但是,我认为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去挣脱开所谓的枷锁,而不是在这假惺惺地哭喊着讨厌家族渴望自由。

    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在乎的东西,你应该在乎的是,你会在旅途中遇到哪些漂亮女孩,遇到了又要怎么和她们搭讪,或者好好想想你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女孩,讲实话,我觉得路明非说的不错,那个叫樱的女孩,很好。

    趁你现在还是蛇岐八家的少主,带上她逃离家族吧,我相信她不会拒绝的,甚至会有那么一点点憧憬?无所谓,现在出发只需要十个小时抵达法国,你们就算是对私奔成功的男女了。

    去法国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最重要的是启程,漫无目地的,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世界上不该有任何牢笼能困住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城市当黑道老大,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离开,想一想也许正有一个女孩在那架航班上等你,如果你不去的话她的邻座就会被一个秃头的咸湿老占了,你现在冲过去,就可以用枪指着咸湿老的眉心叫他把位子让给你,跟你喜欢的姑娘飞往法国的天体海滩!棒极了对不对?

    讲真的,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假惺惺。

    假惺惺……吗?源稚生抬头看天,我只是觉得有很多责任背在我身上,而我又不得不去背负这些责任。

    他把瓷杯放在桌上,算了吧,我还是做不到,天体海滩终究只是我的梦想。

    行吧,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对你说这些。恺撒皱眉,我自己就是家族责任的逃避者。

    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我的家族,但我这个人又是家族花无数金钱和资源培养起来的,就很矛盾懂吗。

    我既是既得利益者,又是唾骂者,要这么算的话,我也很假惺惺。

    看来我们都有难言之隐呢。源稚生笑笑,起身走到露台边眺望着雨幕中的东京。

    这座城市当年叫江户,下雨的时候我会觉得东京又变成了当初的江户,烛光火影。那时它是日本最时尚和新潮的城市,征夷大将军在这里开府,葡萄牙人在港口贩卖铁炮和红衣大炮,挎着篮子的女孩们走街串巷贩售小铁盒装的舶来品。

    黑道帮会在最初都是弱者的组织,那种能体面地赚到钱过上富裕生活的人是不屑于黑道的。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恺撒不太明白。

    原本蛇岐八家也是不屑于黑道的,直到他们在变革中失去了田产和地产,再也无力养活自己。于是当初的八姓家主介入黑道,把手弄脏来赚钱,他们借助混血种的天赋,以武力在黑道中立威,庇护那些穷苦人成立的帮会,收取他们的供奉,给他们提供保护。

    蛇岐八家作为黑道执法人的身份是从那时开始一步步确立的,至今也没有多少年。

    你想说蛇岐八家是弱者的领袖?恺撒说,混黑道的这么给自己做定位未免有粉饰的嫌疑吧?

    江户时代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蛇歧八家现在也和穷苦两个字沾不上边。

    这座城市在整个亚洲是首屈一指的繁荣,没有武士没有杀手也没有战争,你也没有必须要呆在这里的意义。

    并没有那么容易,我指的不只是刀光剑影的那种战争,是发生在人们的心里,无时无刻的。源稚生说,你们并不了解黑道,你们参观了源氏重工,也最多只了解日本分部,但是对蛇歧八家你们仍一概不知。

    只参观这座大厦是没法了解日本黑道的,真正的黑道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和巷子里,是弱者组成的影子社会。

    在你们的观念里,黑道是不容于世的,但在我们这里,黑道又是不能根除的,因为世上永远有卑微的、弱小的、阴暗的人,他们跟那些成功的善良的人比起来丑陋不堪,是社会中的下等人,但既然有了上等人就一定会有下等人。

    下等人?恺撒说。

    比如电视里常见的,拿着小刀去店里讨要保护费的小混混,我并不否认有这种人存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但他们很多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被学校开除的孩子、没钱上大学的孩子。

    而那些在夜总会里卖弄风情的女人有不少是单亲妈妈,还有些尝过父亲的家庭暴力,甚至被继父***的,在这种女人看来自己的身体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她们没想过自己老了勾引不到男人了该怎么办,她们只活在当下,她们也只能活在当下。

    这,就是阴影中的社会。

    只能活在当下?恺撒品味着这句话,你的意思是,你们给予了他们保障?你们蛇歧八家是底层人民的救世主?

    这就是所谓的黑道式的正义?

    不,我们从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黑道和正义从没任何联系,如果有,也只是对立的关系。源稚生说,虽然我们为黑道社员们提供了养老金和救助金,但我们依旧用铁腕与暴力治理着他们,我们并不缺乏肮脏的手段,如果说混黑道的都是恶人,那蛇岐八家的执法人就是最大的恶人。

    这是世界的阴影处,远比你们想象的庞大,暴力是这个阴影世界最大的话语权,如果没有规则,蛇岐八家这个黑道皇帝制定的规则崩溃了,黑道就失去了统治者,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着用拳头和刀子说话,东京又会变成以前的江户,这个世界上总有弱者,而弱者成片成片地惨死在战争与武斗之中。

    我们不是正义者,不是英雄,连枭雄也算不上,相反的,我们手握着最大的暴力与恶。

    但这又是必须的。

    如果这世界是一片坦途,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可惜这世间幽暗处如地狱,我们是恶魔。

    也只能是恶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你们中国有个叫曹操的男人,在汉朝末年是最大的暴力者,他说过一句话。

    源稚生看着恺撒的眼睛,一字一顿,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所以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爬向自己的水坑,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权势地位,但是我又作为少家主,有不得不推卸的责任,在新的继承人出现前,我不能为此动摇家族的根基。源稚生回到桌边坐下,我必须要留在这,至少现在是。

    因为我是天照,天照的宿命就是照亮黑暗中的人。

    那你的天体海滩怎么办呢?恺撒问。

    大概等我快死掉的时候才能去吧。源稚生无奈地笑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就当是听一个虚伪者的无病呻吟吧。

    你们的行程表上没有晚间节目,有没有什么想法?本家在歌舞伎剧院有固定的包厢,犬山家经营的玉藻前俱乐部号称东京美女最多的地方,土耳其风情浴场?或者去佛寺为你们明天的任务上炷香?

    恺撒慢悠悠地喝完了杯中酒,我倒是觉得和你聊天蛮有意思的,怎么忽然就不说了?

    和你们认识也没多久,再说多就不合适了。

    这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源稚生想自己已经在这群神经病的心里被定义为朋友了吗?

    想想还有些不错呢。

    嗯,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没什么兴趣,而且那两个家伙都是妻管严,要真去了那什么玉藻俱乐部,恐怕诺诺和夏弥都会发飙的。

    要不这样吧,领我们见识一下你口中真正的日本黑道,如何?

    源稚生微微皱眉,那些都不是什么上等地方,在那种地方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觉得本部的王牌干员需要你的保证吗?恺撒抽出狄克推多在手里甩了个刀花,安全问题我们自己会搞定,我对什么上等地方也没兴趣,街头巷尾的小馆子才是本地特色。

    听起来会有意思。楚子航也搂着嘿嘿傻笑的夏弥凑过来。

    沉吟了片刻,源稚生按下桌上的对讲机,樱,给三位贵宾准备制服,去联络部取一支飞镖来,要扎在新宿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