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炖着肥牛片、金针孤、香孤、萝卜、白菜和大葱……大葱是夏弥强烈要求加进去的,她说没有大葱的火锅简直就不叫火锅好么。
总之,不管大葱不大葱的,肉香依旧扑鼻。
几分钟前暴雨忽然降临,凄风苦雨的天气,四人在这家情侣旅馆里开了两间房。
当然是三个女孩一间,芬格尔一人一间。
尽管芬格尔很不愿意,但在诺诺凌厉如刀剑的眼神和夏弥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微笑下,他乖乖地跑去隔壁睡了。
自然也就没法享受到此时三个女孩正在吃的火锅。
“师姐喝酒。”夏弥跟诺诺干杯。
“喝!”诺诺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把杯中酒喝光了。
上好的黑龙清酒清冽醇厚,这瓶酒是诺诺预定火锅外卖的时候送餐员赠的,说是店里搞活动,只要定特上牛肉锅套餐外卖酒赠送黑龙大吟酿一瓶。
诺诺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十万日元一瓶的黑龙清酒怎么可能跟着一万多日元的牛肉锅套餐送?
但她大概知道是谁在捣鬼,也就喝的格外开心了。
绘梨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们喝酒。
“我也要喝。”她小声说。
“不行,绘梨衣不能喝酒。”夏弥把她伸过来的杯子推回去。
“日本的法律规定是多少岁才能喝酒来着?”诺诺问道。
“二十岁吧。”夏弥想了想,“绘梨衣满二十岁没有?满了就给你喝,毕竟我们可不是会劝未成年喝酒的坏姐姐。”
“满了!”女孩仍旧一脸认真地把杯子伸过来。
“好吧好吧。”夏弥拗不过她,就给她倒了一小杯。
饮酒之后绘梨衣素白的脸上略增几分酡红,看起来又漂亮了一些。
夏弥心说这妞儿跟诺诺可真像啊,看起来就和对双胞胎姐妹似的,但是却不会出现认不出两人的情况。
如果绘梨衣和诺诺都站在她面前,她想自己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因为两个女孩的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
诺诺的气质是那种带着凌厉的冷冽,偶尔又会温柔如水,绘梨衣的气质是温和,苍白,平静,但是却隐藏有不易察觉的杀机。
屋里只有火锅咕都都冒泡的声音,绘梨衣在刚认识她们时还不太讲话,都是把字写在一个小本子上交流,后来逐渐熟起来了诺诺才得以听见这妞的声音。
“话说,蛇岐八家好像悬赏了很多钱来抓我们。”夏弥漫不经心地砸吧嘴。
“多少?”
“喏,悬赏都大张旗鼓地投到所有东京市民的短信里了。”夏弥摸出自己新买的手机递给诺诺。
她们的手机都经过芬格尔的加密,所以暂时不会被辉夜姬追踪到,蛇岐八家只能通过悬赏这种远古方式来找她们。
现在两个对日语一窍不通的人还能够和绘梨衣正常交谈的原因也是芬格尔送的同步翻译耳机。
不得不说芬格尔在这次逃亡行动里帮大忙了。
诺诺打开刚进来的那条彩信,“本家发布紧急消息,悬红十亿元征集照片中女性的信息,令她受到伤害者将被列入本家的报复名单。”
彩信中所附的照片是个红发红童的女孩,明艳照人,但双童中一片朦胧。
“把小绘梨衣照的一点都不漂亮。”诺诺撇撇嘴,又把手机递给绘梨衣看,“你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
“不懂……”绘梨衣眨巴着眼睛。
“就是说说,这张照片把你拍的漂亮吗?”
“漂亮?那是什么意思?”
“得。”陈墨童耸耸肩,“这妞的三观根本就没塑造成啊,蛇岐八家到底是怎么把她养大的……哦,路明非跟我说过。”
“猜得到,是圈养对吧。”夏弥说,“言灵·审判,啧啧啧……想想就恐怖啊,就算是我全盛时期也要避其锋芒,这种危险的人形兵器,蛇岐八家肯定对她又爱又恨。”
“有用的时候,就把她拉出来干活,没用的时候,就关在笼子里……而她还天真地以为那群畜生对自己很好。”
“我打算带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诺诺又夹了一口菜,“至少得塑造基本的三观。”
夏弥没说话。
暴雨打在窗上,沙沙声笼罩了整个世界,晚归的人们打着雨伞小跑而过,街面渐渐地空了,红绿灯单调地变化着。
两人看着吃饱了趴在茶几上摆弄小黄鸭的绘梨衣,房间里太安静了,让人有点心虚。
“她很可怜,不觉得么?”诺诺说。
“……”夏弥无奈地笑,“诺诺姐你都已经做出决定了,还问我干嘛。”
“我知道你性格的,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
“尽管我们还处在蛇岐八家的十亿赏金的悬赏下……喂喂,这妞怎么开始脱衣服了?!”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乖乖摆弄小黄鸭的绘梨衣忽然间就把自己的腰带拉开了,在地上留下一堆红白相间的巫女服。
然后她顶着心爱的小黄鸭在房间里跑了两圈,跑进浴室里,紧接着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人形兵器还真是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夏弥吐槽道。
“人形兵器的胸可比某人大哦。”
“诺诺姐你再说这个咱俩就没得玩了!”
诺诺咯咯地笑,打开电视机换台,好死不死,tbs台正在重播,铃木保奈美正在说她的经典台词。
“没可能一辈子都喜欢一个人的。喜欢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我会好好珍惜我对你的爱,你对我的爱,我会时常在心里回味的。”
“一想到这段爱情明天会怎样,我就不能喜欢其他人了,因为有那时的我,所以有现在的我,所以我能以自己陪伴自己啊,我很满足呢!”
“啊。”夏弥撇撇嘴,“敢情那些都只是说说的么我可不信,路明非劝师兄的时候没少用过这个例子。”
“可能世界上是有爱情不会结局,但那不会是我。”
“悲春伤秋的文青日子早就离本姑娘一去不复返啦!”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
……
奔驰车队在夜幕下的东京街头飞驰,最后停在了一栋宏伟的黑水晶宫殿前。
建筑顶端悬着巨大的霓虹屏幕——“玉藻前俱乐部”。
长谷川义隆率先下车,毕恭毕敬地为昂热拉开车门,昂热下车踩在一路铺到建筑门口的红毯上,抬头看着建筑的浮夸风格,忽然微笑。
“阿贺还是没变,小时候带他去一次高档场所就能在里面逛半天,大概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拥有一间这么棒的俱乐部,现在他梦想成真了。”
昂热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小孩子终于凭自己的努力从大人的手里赢来一辆玩具赛车那样轻快。
长谷川义隆不敢议论自己的家主,只能岔开话题,“玉藻前是犬山家旗下最奢华的俱乐部,家主说校长一定会对这里满意,全涩谷乃至最东京最棒的女人都被收罗在这里了。”
”这是家主为校长呈上的最大的心意,如果校长还不满足那家主只能厚着脸皮去首相府给校长陪酒了。”
“哈哈哈,这么多年不见,阿贺倒是学幽默了不少。”昂热笑笑,“学生都把他最棒最宝贝的珍藏分享给老师了,作为老师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校长请。”长谷川义隆上前推开了大门。
玉藻前的内外就像是两个世界,五彩斑斓的光束照来,金色的粉尘从空中撒下,满天飘舞,就像是西方佛教里描述的极乐世界。
脚下是斑斓剔透的玻璃,宛若一整块巨大的琉璃巨石,光可鉴人,踩在上面就像置身于天空之境。
头顶是飞檐与嵴兽,绚烂的丝带从天空飘落,好似倒垂九天的长虹,朱红的木梯盘旋而上,仿佛直连天宫。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里都被身披半遮半露的绯色和服的女孩们占据,在一楼的舞池中列队。
她们金色的身体上还有隐约的花纹,细看都是用日文书写的小诗。
涂抹金粉之前在身上粘了贴纸,涂完金粉后撕掉贴纸,诗文就留在了身上,每个人身上的词句都各有不同,凑在一起是一部完整的。
“像是站在金色的碑林中。”昂热微笑。这确实是碑林,以每个女孩的身体为碑,书写世上最妖冶的佛经。
高处站着穿藏青色和服的老人,手握一柄白纸扇敲打着手心。
曲乐奏响,歌舞升平。
丝竹和琴弦拨弄出清脆的妙响,灿金色的舞姬们随着韵律开始起舞。
上百只金光灿灿的玉腿如林般纷飞起落,动作经过千演白练后出奇的一致,昂热在金色的海洋中漫步而过,五色的光晕从四面八方打来,流光溢彩,霞光漫天。
这恰恰是犬山家的长项,从古至今,犬山家一直都是日本风俗业的皇帝。
一曲终了,舞姬琴姬们一齐鞠躬,“校长好!”
屋顶的彩球爆开,无数花瓣从天而落,落满地面、楼梯和昂热的肩头。
昂热上到三楼,穿藏青色和服的人站在朱红色的木栏杆边迎候,他留着黑白相间的短发,身体硬朗,剑眉飞扬,年轻时应该是一位东方风格的美男子。
“很久没见了,校长居然还是这么年轻,风采依旧。”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贺躬身行礼。
“你老了啊阿贺,都长白发了,还变得这么威风。”昂热微笑。
“足足过去六十二年了吧,我也该老了。”犬山贺说,“不过这些年我可不是白活的啊校长,我一直没放弃我的珍藏,很早就想邀校长一起欣赏了,今天终于有机会,校长还满意么?”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看看这些女孩,看得出来阿贺你用心了,真是有把你们犬山家拉皮条的家业发扬光大了啊!”昂热重重拍了拍犬山贺的肩膀。
两个人都笑了,张开双臂大力拥抱。
走廊尽头,门缓缓拉开,女孩们光照满堂。
“いらつしゃい末せ。”女孩们一齐鞠躬,长发下垂,末梢婉约如钩。
“看到这些女孩,我想阿贺你还是懂我的审美的。”昂热在长桌末端坐下,距离他最近的两位女孩跪行过来替他把雪茄和酒杯呈上。
她们衬衣的领口敞开,露出娇艳的雪白,身下是超短的学生裙,足下是黑色或白色的长筒袜。
普通的学生制服穿在她们身上比任何装扮都要妩媚,和这里的女孩相比,一楼二楼娇美动人的歌姬舞姬竟然也变成平凡的庸脂俗粉了。
左手边的女孩用火柴擦出明艳的火光,毕恭毕敬地为昂热点燃雪茄,右手边的女孩将温热的烧酒缓缓倒入昂热的瓷杯里,场面如宠妃侍奉君主的名画。
长桌的两一方尽头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他们对昂热微微鞠躬。
昂热吹出一口青色烟雾,直视对面的两个男人。
“龙马家家主龙马弦一郎先生。”犬山贺介绍。
“卡塞尔学院83级,龙族谱系学系毕业,曾经听过校长的这门课,受益匪浅,毕业论文是,被校长收录于图书馆优质文献档桉。”龙马弦一郎以坐姿深鞠躬。
“宫本家家主宫本志雄先生。”犬山贺指向那个年轻些的男人。
“卡塞尔学院95级,实用炼金系毕业,曾经得到校长的嘉奖,得过校长奖学金。”宫本志雄也是深鞠躬。
“几天前你不还是我的属下么?日本分部所属岩流研究所所长宫本志雄。”昂热笑笑,“有必要自我介绍么?好像我跟你也是多年未见似的。”
“校长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我们追责么?”宫本志雄平静地问。
“做学生的已经学会开始向老师反问了么?”昂热保持微笑,“真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啊,接下来要上的前菜是什么,刀子么?还是子弹?”
“别一上桌就伤了和气,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有出息了还是要先想着回报老师对吧。”犬山贺忙站出来打圆场,“先容我向校长介绍一下我这些年来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