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开始了。”

    以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灰蓝色皮肤的异族望向星图，在第二道防线处的最大节点上，那象征人类帝国的金色几乎铺天盖地。

    “是时候离开了。”

    以太身后的另一位以太接到，事实上，窝缩在核心区域的以太并非完全不做事——直到现在，同它们联盟的异族尚未跟钛族撕破脸，也有以太们的一份功劳。

    愚蠢的同盟都被劝说派往了前线，而狡诈的同盟则一同跟随着以太们撤军。

    以太匆匆离开此间指挥室，指挥室内，只有中枢系统依旧在按照先前的指示指挥作战，穿过那阳光明媚的长廊，一个高大的克鲁特人朝两位匆匆行过的以太行礼。

    “祝我们日后有机会相见。”

    克鲁特人粗哑的声音宛如岩石划过大地，其间蕴含的深意似乎令两位钛族打了个哆嗦，但没必要停留，离去的最佳机会稍纵即逝，若它们不能趁此间逃离，接下来探入的人类帝国舰队便会追上它们。

    “有缘再会。”

    以太说道，话语消散于它背后的长廊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上投下剪影，如此繁华而和平的画面，然而它们即将再度抛弃它们。

    剩下的，就交给影阳吧。

    它们将重新漂泊。

    直到光复之日。

    ………………………………

    爆炸的余波尚未消散，第一层防御墙的残骸间，滚滚浓烟腾起，燎过骨盔，升向正在坠落的天穹。

    亮白色的灵能电弧消去，冰霜攀上地面，单人立于防御之墙不远处，最高指挥官的白目穿透四野，臂膀揽过巨镰，双手不紧不慢地调配着药剂。

    晃三下，随后松手。

    啪！

    清脆的轻响窒息于震耳欲聋的轰炸与引擎爆鸣间，却是如此地难以忽略，宛如恶魔抬起的手爪，顷刻白雾腾燎，枯骨吐息！

    透过那诡谲烟雾，一双双白目亮起，战斗目镜雾间模式启动，隐匿于烟中的恶鬼们此刻正饥渴难耐，苍白之主正在召唤他的眷属。

    另一面，越过他们面前那高耸的钛族加强版潮汐之墙——

    突袭炮艇的列阵在山丘上拉出道道烟尘，天空中的巨型鳐鱼群在山丘上投下令人不安的阴影，漫天遍野的飞行鱼群正在集结，机蜂所组成的支援列阵如蝗虫群般袭来。

    天际线的更远处，如同骑士般大小的机甲群闪烁过天边的爆炸光芒，在辅佐它们的炮艇与导弹艇间，高大的机甲们正在瞄准——只待天空之上的军队发送坐标，让它们的目光穿透诡谲白雾。

    潮汐壁垒之上，炮塔早已瞄准，在包围着它们的机蜂群间，但却沉默着迟迟不肯进攻——或许它们在等待着目标暴露的那刻。

    面对几乎全部出动的钛族军队，莫塔里安所带领的这支队伍反倒在人数上略输一筹了。

    但原体并没什么好说的，死神仅仅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甚至似乎并不惧对面投放毁灭性导弹。

    【让我们来玩一玩。】

    莫塔里安并不回头，但在他身后，震耳欲聋的钟声与礼赞突然响起。

    【不过我答应了让他们先来。】

    冲锋号角响起，却拥有着远超死亡守卫的激烈与狂热，猩红漆黑旗帜猎猎迎风起，剧烈宛如引天雷般的雷霆直击大地，二进制祷词间，泰坦与骑士部队部署完毕。

    “为了欧姆弥赛亚！礼赞冥王！！！”

    忽略掉机械教们吵闹的声音，远程火力这件事……莫塔里安淡淡地想到，他倒是也有些，本不想带特别多——

    毕竟后勤部队太拖速度，但没办法，哈迪斯造太多泰坦与骑士了。

    在这些巨兽的脚下，狮尾蝎导弹车等远程火力都有些不够看了，尽管莫塔里安也带了不少导弹车，这些都是冥王精选改版，看看那炮管口那攒动的绿光吧。

    伴随着泰坦与骑士所拿下的绝对空域权，雷鹰与风暴鸟自天穹之中的云雾间显出，庞大的改版女武神缓缓跟在鸟群之后，无人机进行投放。

    一直跟在死亡守卫军团之后狂捡狂拿的机械教此刻终于正面踏上了战场，尽管先前莫塔里安也准予他们上场，但正面战场的主力永远会是死亡守卫。

    这可是绝佳磨炼新兵的机会。

    莫塔里安深谙此点。

    随后，死神再度抬眼，他确信自己的毒气已然抵达了目的地，加覆灵能的毒气轻易穿过了潮汐壁垒的能量防御墙，尽管他相信钛族已然针对他的毒气进行了改良防御。

    不过都是徒劳，这银河间能跟他莫塔里安斗毒气的只有花园里正在熬汤的那位。

    死亡渗透入防御，将枯手搭上那些机甲，随即腐蚀的声音嘶嘶响起，宛如一锅正在熬煮的药剂。

    莫塔里安垂眼，似乎有些悲哀自己即将结束的休假，这颗星球攻下后，一切便将水到渠成了。

    科拉克斯前去进攻地面另一处军事基地，而莫塔里安则直接来到影阳所在的军事要塞面前，根据观察，这颗星球地表上的大部分军队都聚集于此。

    他只需要斩下影阳的头颅，然后通过异族的鲜血，关闭这颗星球上全部的军事基地中枢智能。

    令死神颇感遗憾的是，钛族并不是个盛产高战力单体的种族，尽管它们的火力的确可能会让死神感到棘手——但好消息是哈迪斯为这支远征军塞了足够体量的导弹与军队。

    在此之前莫塔里安仍有些困惑没必要带过多的火力军队，面对一支小异族的国度，这显然有些奢侈了，而现在，莫塔里安认为哈迪斯是对的。

    冥王显然是对的——不然还有谁会是对的，难道是帝皇吗？

    在高机动与远程火力充沛的钛族面前，你最好有一支能跟它们抗衡的火力支援部队。

    【那么……】

    莫塔里安淡淡地说道，天边无人机与机蜂已然接战，一阵充满绿意的尖啸后，机蜂群瞬间裂开了一个巨口。

    在此之前，莫塔里安从不下战场，战场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前去厮杀的，通常一个沃克斯便足以直接杀穿一处战场。

    死神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慵懒地等待着，等待着钛族派出它们真正的战斗大师。

    随后，莫塔里安意识到钛族并不存在这种东西。

    他难得地感到某种被愚弄的恼火，死神期待已久的战役却是纯粹指挥上的比拼——

    这还不如换基利曼来，基利曼会是热衷于坐在桌前摆弄棋子的存在，而莫塔里安则青睐于用镰刀亲自撕开敌人的咽喉。

    至少让他打一场吧？总不能这次战役结束后，莫塔里安最大的活动量是打康拉德。

    更何况，他们所面对的军队已然被康拉德折磨过一遍了，令原体所啧啧称奇的是，这里的钛族主力部队准头甚至不如先前他们所面对的守军。

    但——但在你面前的便是敌人真正的主力了。

    【好吧，好吧——那么我先来。】

    枯瘦的白骨说道，随后巨虫展开双翅，以不可阻拦之势冲入潮汐壁垒之后！

    “冲锋！”

    莫塔里安身后，被遥遥甩开的沃克斯立刻下达冲锋指令，与此同时，指令下达，贤者们狂热而欢快地将赞美的炮火射向空中，跟随着他们伟大的苍白之主！泰坦们，冲锋吧！

    ——————————

    【？】

    康拉德嘶鸣着，他仿佛肺部被炸漏气般发出嘶嘶的声音，他一手捂着渗血的腹部，一脸疑惑地盯着他面前的钛瓦女神。

    与狼狈的康拉德截然不同，钛瓦女神是如此凛然威武，一百零八种武器出现在千手之间，朦胧的淡蓝色光晕在它脸庞映照出它的柔与刚。

    新生的亚空间女神显然为此刻做足了准备与必要的决绝，它最大的两只手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严阵以待。

    +最后一次警告你，异族，离开这片土地，你们在亵渎它。+

    【什么鬼……】

    康拉德轻轻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满身脏污的原体似乎被下意识震惊到了，就像是徘徊在猎物身旁的野兽，康拉德打量着钛瓦女神。

    +你在害怕吗，侵略者？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一马。+

    钛瓦女神咽了口唾沫，作为众多种族意识的聚合，它仍然十分像它信徒的投影，它赤足踏在硝烟之上，剑尖指向那罪恶的野兽。

    【怪，太怪了。】

    环绕了一周又三分之一圈后，康拉德得出了他的答案，午夜之主阴阳怪气地尖啸起来，

    【连马卡多都没这么怪过，你究竟是怎么长的？！】

    下一刻，在钛瓦女神反应过来之前！黑影跃起，闪电爪直刺它的咽喉！！！

    【让我仔细看看你！】

    康拉德笑起来！

    +？！+

    ————————

    撑住，撑住，该死的，撑住啊。

    影阳咳嗽着自指挥台前滑落，它不住地咳嗽着，在机甲受损的情况下，爆炸余波与毒气同时侵蚀着钛族本就孱弱的身躯。

    它抬眼望去，看见那足以遮蔽住三十分之一星球空域的曼塔群被人族巨神兵般的泰坦击落，如同球状闪电般的爆鸣如鞭炮般一次次在空中炸响，每一次绿光闪过后便是机蜂尸群铺天盖地般地跌落苍穹。

    地面之上，人族狮尾蝎的炮火奥仿佛不要钱一般地轰鸣作响，硝烟尚未散去，下一颗导弹便劈开上一颗导弹的尾焱，为什么他们的导弹车连过热都没有出现？！

    兵对兵、相对相，远程火力的比拼间，一向令钛族自豪的远程火力彻底败下阵来，令影阳所更加绝望的是，隐隐约约间，它能感受到敌军的智能算力更胜它们的智能一畴。

    若远程与天空也无法抵抗敌军，它们还能拿什么一搏？！

    难道凭借近战吗？！

    影阳咳嗽一声，屏幕上传来被死亡守卫联合绞杀的火氏族核，敌军近战部队与远程火力配合的默契丝毫不逊钛族。

    克鲁特人已经借机离开了，而更不幸的是，在远离影阳的那些军事基地内，情况更不容乐观，过多的平民拖慢了那里的效率，而军队则军心不稳。

    尽管影阳已经尽可能地在团结它们了。

    但在银河间真正的残酷面前，它们还是如同初生的稚子般惊慌地闪躲开。

    影阳能够感受到毒气正在变得更加浓郁，在突兀的一霎过后，钛族猛地朝某个方向抬头——它似乎听见了钛瓦女神的惊叫。

    难道那个存在也没有被杀死？！

    这是彻头彻尾的荒谬，一个被埋伏所重伤的敌军，甚至还能跟一个亚空间神明有一战之力？人类帝国究竟派出了什么来对付它们？？？

    影阳挣扎着想要起身，毒气侵蚀着它的肉身，但它依旧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站起来了，它需要撑到最后一刻，无所谓……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只要守住后方……

    它的瞳孔突然模糊了一瞬，它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巨虫从容不迫，正慢吞吞地将它的触须一一探进这错综复杂的基地内部腹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在找我。

    影阳恐惧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这也意味着敌军的最高领袖终于抵达了这处陷阱。

    影阳强迫自己咽下的恐惧，它回头，看向指挥屏幕，在那里，程序已经启动了，更多的舰船自太空站的废墟间驶出——

    影阳最终决定把决胜权押在人类帝国最初便轻易摧毁的舰队上，傲慢的人族不会意识到影阳想要做何等残酷的事情的，他们会忽略这些身形狭小的船只。

    “为了上上善道。”

    影阳轻声念到，与此同时，运输船只之上的气氏操纵员点开引擎，因此它们离大气层离地足够近——因此载满毁灭性导弹的它们很轻易地便跌入了星球的怀抱。

    整颗星球都是陷阱。

    更加精良的一小只军队已然离开了，钛帝国的主力的确将在这里终结，以一整颗无价的星球做饵——但与此同时，它们将换取敌军的覆灭。

    与此同时，所有与中枢系统相连的自爆程序启动，所有敌军正在重点进攻的基地下方都已经被机蜂群所掏空，再用炸弹填满。

    只要争取到这一丝生机……影阳喘息着，得不偿失的人类帝国大抵会放过剩余不成气量的钛族，战争的魅力在于得到必须大于支出，否则战争便不会被发起。

    影阳愿意一搏。

    不光如此，钛瓦女神答应它，这次爆炸将会扰乱此处的亚空间，钛瓦会借机在形成亚空间屏障，阻碍帝国的继续深入。

    【找到了。】

    一声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猛然将影阳拽回现实，在看到那怪物的那一刻，影阳猛地后缩了一下，它几乎要立刻跌倒，却又强撑着自己不倒下。

    他看起来很失望。

    影阳意识到。

    那个苍白的，像是虫类与人类的混合体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望着它，手中的巨镰垂下，他甚至没有立刻举镰的想法。

    他的阴影笼罩住影阳。

    【……】

    巨大的压力之下，影阳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崩溃，它笑出来。

    “怪物，”

    它直言不讳，却又自暴自弃，

    “残酷的怪物——告诉我你们究竟走了多久，才抵达了今天的地步？”

    【很久。】

    骨白魔鬼平静地说道，仿佛丝毫不担忧接下来的爆炸——他难道不惊慌吗？！即便他可以逃离，他在地面上的军队也难逃一劫！

    “你，你并不惧。”

    影阳咽了口唾沫，感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它双目模糊，意识到敌人正在以某种奇异的方式杀死它。

    “你们难道连毁灭整个星球的力量都不惧怕？难道你可以用那种神秘力量阻止这一切？！”

    影阳绝望地嘶吼到，它的声音却如此虚弱与绝望，它并不惧死，却如此悲哀于连最后的自爆也在敌人眼中是如此荒谬可笑。

    【怕。】

    莫塔里安说，似乎给了影阳一个尊重的侧目，

    随后死神咯咯笑起来，语气轻松。

    【但你猜谁来了。】

    下一刻，影阳身后，巨大的，正在飞速播报战况的指挥屏突然黑屏！飞速流过的乱码过后，无数个重叠着，正在奔跑着的像素风三头犬出现在指挥屏上。

    影阳瞠目结舌地盯着指挥屏，这里的指挥屏直连中枢，这意味着整颗星球的智能中枢都被入侵了？！！

    滴、滴、滴——

    整颗星球的倒计时停止，没什么可说的，他来了，于是一切都秒了。

    冥王随手摁下暂停的按钮，在全族倚靠着智能的钛族面前，对于哈迪斯而言，电子入侵这些科技简直如同呼吸般轻易。

    天空被撕裂开。

    “我想我这次没有传送错？”

    【没有。】

    莫塔里安轻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