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宁钰看着院里的一众人,坚决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玉小娘,这可是我们大娘子开恩,不要不识抬举。”为首的嬷嬷上前,身后的三个嬷嬷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行了,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既然这样,我不同意,你们 回去吧。”宁钰高挑的身姿让她即便面对盛气凌人的嬷嬷也可以俯视她们。
“哎你个贱蹄子……”
“嬷嬷还请慎言,这个事情容我来和她商量商量。”
林梓清朝着嬷嬷说着,又对着大娘子客客气气行了一个万全的礼,等到对方点头同意了,他这才回身叫着宁钰往旁边走了走。
“宁钰,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你为何不同意?这还有什么要犹豫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宁钰皱眉后退了半步,和林梓清保持了距离,“你不知道当初我多费劲才有了这个布厂……”
“你不会是因为舍不得布厂的盈利吧?”林梓清难以置信地问她。
“这有什么不会的,你知道那布厂盈利多高吗?如今的吃穿用度日常开销都可以贴补,这是极其重要的……”
“宁钰,你变了。”林梓清惊讶地摇着头,“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从前一点都不在意的,怎么如今却……”
宁钰嘴角微微扬起,苦笑了一下,“从前不在意,是因为我有且非常有,现在在乎,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且非常缺是什么样的日子。”
“穷日子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人的志趣高洁,便也可以苦中作乐,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
“今有宁钰为一个布厂折断了腰,行了,别说了,这事情没商量,布厂我是绝对不会交出去的。”宁钰说完就清了清嗓子,准备送大娘子一干人等走人。
可不等她说出一个字,林梓清便捂住了她的嘴,目中带着潮气和灼热,还有难以置信和痛心疾首。
“不,宁钰,那只是钱财,是身外之物,而你能获得的,是自由,是不必再做个下贱的侍妾。哪怕再穷,再苦,你也是清白之身了。”
宁钰奋力推开了林梓清,“我的事情你不要再掺和了!我之前倒也是清白,你呢?你还不是……罢了,不提了。
大娘子,这妾室我做得挺好,我是不会离开的,布厂是柳太爷给柳小公子的,更是由不得我处置,您们还是请回吧。”
“宁钰!你糊涂!没了这个机会,以后上哪里再找?”林梓清斥责。
“那就不找。”宁钰冷眼,伸手和大娘子行了礼,起身等着一行人离开。
只见嬷嬷快速跑到大娘子身边,恭敬又讨好,两人耳语了几句,那大娘子便又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当然,慈祥端庄的笑容也像是焊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出尔反尔你逗我们玩呢?拿我们寻开心你是不是脑子疯坏了?!”嬷嬷上前叉腰,脸色又变了回去,疾言厉色。
“我没有……这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同意。”
“今儿这事情,无论怎么样,身契你拿走,布厂还回来,没商量。”
说着,后面的一个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毕恭毕敬上前给了嬷嬷手里,嬷嬷很是耀武扬威抬手,得意洋洋说道:
“看,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东西,有了它你就有了自由身,从此以后你就不是贱下的侍妾了,还不快跪谢大娘子?”
宁钰看着她手里那张随风飘摇的纸,嘴角乱抽。
那纸上面的名字都是假的,自己日思夜想那个有什么用?自己日夜思虑的,是柳思元!
啊不,是柳思元的学业!
宁钰连连摆手后退,完全拒绝,可来的柳家大娘子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只一个眼神,几个健壮的嬷嬷就一起上前。
“哎?你们干嘛 ?退后退后,这是我的院落,由不得你们撒野 !”宁钰看她们几人的来势汹汹有些慌了,毕竟她们人多。
“你的院落 ?你这个贱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的脸呢?这府里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来自柳家,你个和柳家家族没有半点关系的贱货,也敢说什么是你的?你也配?”
“你……”
“哎哟嬷嬷,别伤了和气,这院落虽然不是侍妾的,按照规矩也不能是侍妾管事,可到底她也不是做错了什么大事,还是给她一次机会吧。”林梓清和那边客气。
“你是来气死我的吧!”宁钰指着柳思元让他闭嘴,“灭自家士气长别人威风真是一个顶俩!”
“宁钰 ……你就听听话。”
宁钰看两边都说不通,直接绕开人跑到了大娘子面前。
大娘子朝着宁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等着宁钰说话。
“大娘子,当时您也是知道的,这个布厂是给思元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能处置。”
“好孩子,别害怕,她们些下人说话唬着你了,你别着急,你把那个布厂的厂契拿来就好,这事情就和你没有什么干系了。”柳家依旧是主母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是在寻常和姊妹话家常。
“没有,什么厂契,我根本就不知道。”宁钰摇头。
“孩子,当初柳老爷是亲手给了你,还让你替柳思元好好保管,所以这厂契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不起来……”
大娘子看向了几位嬷嬷,“她们可以帮你找找。”
“不必了我……”
“大娘子放心,我们几个一定帮她找出来。”
为首的嬷嬷行了礼,起身就对着院里的人喊了起来:“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这边,你们结伴去厢房找找,你,你,还有你,随我来。”
“慢着!这是我……这是思元的别院,岂容你们随意乱翻?都住手!”宁钰上前去拦,可是哪有什么用,她只有一个人,这小院里的站得人哪里拦得过来。
“小娘,这是出什么事了小娘?”小栀从后门跑进来,看见这个场景惊讶万分,“小娘,这是……要抄家吗 ?”
“虽说不是,可也差不多。”宁钰眼看那个领头的嬷嬷朝着她的房间去了,拔腿就上去拦,小栀一看也赶紧跟了上去,伸开手挡在宁钰面前。
“小娘,今儿这事……大娘子都来了,你躲不过去的。”后面一个年长些的女婢好言相劝。
“少跟她废话,咱们也没时间和她墨迹,进去找!”
为首的嬷嬷直接想推开小栀硬闯,小栀年纪小,又瘦弱娇小,哪里是她的对手,三推两推小栀就被推倒在地,拔腿就往内院冲。
“小栀,小栀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宁钰心疼得上前扶她。
“小娘我没事,这可怎么办呀。她们人太多了。”小栀挣扎起来,又急着上去拦。
宁钰转身看向了林梓清,他正一脸着急。
“林梓清,你帮帮忙,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也好,看在当初我父母对你家多加照拂也罢,总归是有情谊的,你不能光看着呀!”
“是啊先生,当初小姐对您多好啊,您总不能看着她受难吧?”小栀也急了。
“哎!你怎么就那么冥顽不化,利益熏心?!交出那个布厂,你就不再低人一等,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人穷不能穷志……
大不了再有苦,我林梓清陪你受着罢了!”
林梓清说得毅然决然,宁钰听得心肝乱颤。
“大哥我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你陪着受苦?我有毛病吗?!你是我什么人你就替我做决定?!”
“你如今是个侍妾的身份,是奴,就是没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等你拿了身契成了民,你就可以自己做决定了,你放心,我会带你走的。”
“小娘,要不……”小栀小声和宁钰商量,“要不咱们把您的真实身份和假身契的事情告诉他?林公子也是为您考虑的。”
宁钰看了一眼口口声声说着侍妾事情的柳思元,轻轻笑了一下,摇头说道:
“不必了,他不配。”
内院传来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宁钰转身对小栀说:“去,把所有的家奴都叫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看谁能拼得上命……”
“拼命?宁钰你疯了?你从前是那么温柔的大家闺秀,如今怎么这么暴躁粗俗?还想动武?”
“小娘,您可千万不能受伤啊!”小栀担忧道,“那个布厂虽然重要,可柳公子向来手头极其宽裕,还有别的许多进项,差那一个……”
“小栀你不明白,如果今儿布厂就这么简单地没了,那我们就成了谁都能来捏一把的软柿子,到时候都欺负到咱们头上,这布厂,绝对不能丢,快去把家里的……”
“还想喊人?去,把那两个贱蹄子给绑了!”
话音未落,小院外面便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宁钰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这别院的总管,平时很少过问宁钰小院事情的宋连。
“宋总管!”小栀着急挥了挥手。
“谁敢在此撒野?!”
“宋总管,这位可是咱们柳家主母,你可要看清楚,”大娘子身边的一位女婢说道,“整个别院一应用度都受恩于柳家,当然,也包括你的月钱。”
“这……等等……”急匆匆冲进来的宋连抬了抬手,挡住了身后跟进来的小厮女婢,犹豫地抬眼看向了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