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门口的地方有限,本来柳家的三个公子也没有带太多人伺候,不过是有小厮给他们拿着书匣子罢了。
如今三公子柳思文发令,能被他吆喝住的,也不过那三四个人。
但毕竟他们人多,一下子就将柳思元给围住,景玉扔下笔墨那些东西,上去就拦。
可哪里拦得住,柳思元被他们困住,三公子柳思文更是不客气,上去就要踢柳思元。
宁钰一瞧,好嘛,这不是老剧本了吗?这个场景,她可熟悉。
她跟上次一样,手脚麻利,没有去柳思元那边扒拉那些困住他的小厮,也没有吆喝着劝架,而是直接,扑向了三公子柳思文。
“哎哟。”她直接抱住了柳思文的腿,“三公子别打人啊,您这身份尊贵的,怎么能打人呢?这要是传出去,可就污了你的贤良的名声啊!
哦对,你有吗?”
“你!”
“三弟,快!快别打了,这不成样子啊,她一女的,你们这样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二公子说着,伸手去扶三公子。
“起开!都给我起开!”三公子挣脱不开,气得简直要跳脚。
“你让他们也都松开。”宁钰自然是抱着三公子的腿不撒手。”
“做梦!思德!思德,你给我揍他!听见没有!你要是不揍他,我就揍你!”
宁钰一惊,毕竟思德是二公子,虽然是庶出,可也是他正了八经的二哥,他竟然如此说话。
而柳思德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支支吾吾的,“哎哟三弟,这……这不好啊,你还是先松开,我怎么能……”
“大哥!”柳思文又喊大公子柳思贤。
“谁在那里喧哗?!”
宁钰抬眼,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学堂的门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大爷走了出来。
这么看来,这应该就是庄老先生了。
宁钰瞬间松开手,朝着那庄老先生就跪了下去,“庄先生……庄先生!还请您给做个见证,给小女子做主啊!您给评评理……”
“……我不是庄先生。”白胡子老头尴尬一笑,“我是扫地的。”
“哈哈哈……”周围的人笑成一团,宁钰的脸上热辣辣的。
“行了,你也别丢人现眼了,赶紧走吧!”二公子柳思德小声骂了她一句。
宁钰看向他,他瞪了宁钰一眼,是让她走的意思。
“柳思元!咱们就让庄先生评评理 !”柳思文立马说道,毕竟庄先生最严格了,到时候这个柳思元少不了一顿打,到时候再去母亲那里告一状,他还得挨一顿。
“你不会是怕了吧?想跑啊?”柳思文显然是故意激柳思元,“你不会是个胆小的懦夫吧?”
柳思元挣脱了几个小厮,从学堂里面又出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这个老头,比刚才那个老头还老。
不过不同的是,这个老头看着比刚才那个圆润,刚才那个太干吧了,这个看着是个有气质的老头。
“庄先生 !这个人,今天第一天来学堂,就打人!”三公子说道。
“你就是……柳思元?”庄先生看向了柳思元。
“回先生的话,正是。”柳思元毕恭毕敬行了礼。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庄老先生很有威严地说道。
“庄先生,他打我!您瞧瞧 !”三公子已经挣脱开宁钰跑了上去,像是小孩子一样忙着告状,其他的贵公子窃窃私语。
“您看看,这就是他打我的,还有这里,这个脚印,就是他踢了我!”三公子柳思文忙着说着,说完站在庄老先生身边,顺道狠狠瞪着柳思元。
“你说说,怎么回事?无论怎样,动手都是不对的,君子怎能动手?何况……你怎么出手这样重?
这已经挂了彩,你让他如何见人?又让周围的人如何看你?”
“庄先生,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
“我在和柳思元说话,你一个奴……你是谁?”庄老先生问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宁钰的身上,按理来说,她应该是侍奉人的女婢,可她身上的衣着实在是考究。
且不说她的衣裳是紫金花暗纹蜀锦底子的料子,就说上面复杂的绣工和精致的走线,那就不是寻常人能穿的。
加上她头上的簪子,虽然说很是低调,没有什么花样,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通体的翡翠料子种水极佳。
“回先生的话,小女子是柳思元的小娘……”
“噗……她真是他小娘!我的天啊!”旁边瞬间就是一片哗然。
“怎么……这么年纪小,就说是他姐姐妹妹我都信,怎么就成他妈了?”
“啧啧啧 ,这哪里是小娘啊……”
庄先生看了看,也皱了眉,“你年纪……”
“先生,我不是他亲小娘,是他父亲后娶了照顾他的。”宁钰如实相告。
“我爹怎么不娶个这样的照顾我?我也是个宝宝啊 !”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个这样的……通房丫头。小娘没趣啊。”旁边哀嚎声此起彼伏。
“都住口 !不得胡言乱语!”庄老先生有些生气。
只这声音并不大的一声,周围就安安静静了,宁钰有些吃惊,想来这个庄老先生的威严还是很足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柳思元这么大年纪来读书,还要小娘陪读?”
“不不不,我……我就是路过。”
“那,柳思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不领罚?”
说着,庄先生叫人将戒尺拿来。
“庄先生,恕学生不能领罚,学生觉得自己无罪。”
柳思元完全不退让地说着,甚至扬起脸,声音也洪亮了起来。
“柳思元,你别说了。”宁钰小声提示他。
“先生,我觉得我没有错,今天这样的情景,哪怕是您,也会动手。”
“什么?”
柳思元后退了一步,大声道:“要是有人说你和你妈暗中苟且,你不砸烂他的嘴?”
“放肆!”
……
宁钰看着昂首挺胸像是要领奖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整个院子里,敢跟庄老先生这样说话的人,怕是除了他,打死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所以他差点被打死。
那戒尺敲得啪啪响,宁钰上去求了好几次,庄先生最后更生气了,又让人加了十板子。
宁钰都不敢去看柳思元了,生怕四目相触,从他的目光里看见他的“我谢谢你全家”以及其他对家中亲戚诚挚的问候。
而除了柳思元,柳家的三公子也挨了罚,和柳思元的数量一样。
不同的是,他本来身子就弱,一声一声叫得那叫一个凄惨。
但毕竟是柳家的嫡子,宁钰看见那掌罚的人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庄先生,门口那掌罚的人好像是没吃早饭,看着怪可怜的,您还是让他去吃饭吧。”宁钰一脸关切。
“使点劲,没吃饭吗?!”
“哎哟!你!你给我等着哎哟我的妈呀 !你可……你可真行啊!你……”
“您过奖了……”宁钰露出比哭都难看的笑,死死盯着掌罚的人。
下了学,柳思元在前面脸色难看的走着,景玉赶紧跟在后面,将金疮药给柳思元。
“宁钰人呢?”柳思元一边往自己已经肿了的手掌上上药,一边转头往四周看,“被大娘子的人带走了吗?”
“哎哎!公子!”景玉看着他手一个哆嗦,那药撒了大半,赶紧说道,“公子您留神,小娘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柳思元将金疮药随便塞给景玉,手上沾的药粉也都吹掉了,“回哪去?她怎么好意思走得心安理得?”
“公子,她也没心安理得,她走得……挺悲伤的……”
“悲伤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额 ……那许是我看错了,小娘她走得……挺安详的。”
“……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柳思元甩了甩手手,“她回咱们院子了?”
“好像是吧,我也没问,小娘她说,她还有要紧的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柳思元看了看已经是大中午的时辰了,冷笑了一声,“刚才看我挨罚的时候没要紧的事情,等热闹看完了,她就有要紧的事情了,是要紧她的肚子,回去吃饭了吧。”
“小娘……她不是那样的人吧。”
“呵……你倒是替她说话了。”柳思元冷言冷语,景玉只能跟上。
“你瞧瞧,他刚才给她出头的样子,如今又这样说,真是搞不懂。”旁边的别家公子见了十分不解。
“这有什么不懂的,他刚才又不是真的为了给那个女子出气,他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你这么说,倒也真是了,不过那个女子真是……长得挺好看一姑娘,看着也文文静静的,做派也是温柔贤淑的样子……
怎么就扒人身上撒泼打滚的……真是……”
“是啊,真是想不到,不过她一个妾室,又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所谓的温柔贤淑的样子肯定是装的,被人一激就变样子了。”
柳思元忽然停下脚步,景玉赶紧小声说道:“公子,咱们这刚来,还是少树敌为好。”
柳思元深吸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已经握得关节发白。
“罢了,多说无益,反而对她不好。”
“公子!公子 !”正往回走着,柳太爷身边的一个侍从拦下了柳思元,“公子,柳太爷叫您去书房说话。”
“是为了今天的事情吧?”柳思元问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也是,这么好的一个由头,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柳思元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