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在西京陪都洛水沿岸的巩县,岳诚还参观过,当然了,一千年后只剩断壁残垣,遭遇靖康之乱的宋陵毁坏严重,盗掘一空,这一次正好去看看原汁原味的宋陵。
打个包袱往肩上一扛,走你。
沿着淇水走了四五里,脚脖子累细一圈,还有200多里地呢,没个交通工具怎么行,前面有个渡口,渡口旁边停了一艘陈旧画舫,头戴草黄色斗笠的渔翁靠着船舷打盹。
他扔过去二两熔铸的碎银子:老伯载我一程,去巩县。
朝廷为了给金人上供,在汴梁搜刮了上千万白银,银子很紧俏,寻常船夫看见他这种出手阔绰的大客户,哈喇子能流一地,这老渔翁不一样,看了眼碎银子又扔回来了,面无表情的说:小郎君另找渔船吧,此乃私船,不接客。
画舫也确实不像寻常渔船,难道是哪家妓院的花魁?
可也太旧了些。
左右等不着,岳诚跳到画舫上,跟那老渔翁闲唠嗑:老伯在等人吗?
对头。
待会等到了,捎带我一程总行吧?
那要看我家小姐愿不愿意。怪不得不做生意,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也不知他家小姐是哪里的大家闺秀,兵荒马乱的还敢往外跑。
苦等半个时辰,瞧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驶来。
马儿步履矫健,姿态昂扬,听见雷声一点也不惊慌,可见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赶车的马夫面相凶悍,衣襟下摆露出内甲,应是行伍中人。
看来这小姐来头不小。
马车在渡口旁边停下,挂有璎珞流苏的车棚里跳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下车后抬头看看风雨欲来的天色,回头嚷嚷:小姐小姐,快上船吧,要下雨了呢。
岳诚抻着脖子看半天了,就想看看这小姐到底是谁,结果还没看着,那女子脸上蒙着轻纱,下车时手里攥着一本读到一半的《战国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居然看起了纵横家的书。
画舫上有外人,宗家小姐秀眉微蹙,老渔翁把他的请求禀报了之后,出乎预料的同意了。
但有一个要求,乘船可以,只能在船头呆着,不让进船舱!
嘿,你妹的,规矩还挺多。
早知道带上诸葛兄弟的卡牌了,兄弟俩干活麻利,当场就能造个木筏子,省的受她们的窝囊气,可惜没带,诸葛兄弟是快板义军的头领,还要在山寨里主持大局。
算了,将就一程吧,等到战马和车辇搬运上船,他站在船头眺望风景,后面不远处的船舱里,宗家小姐和那凶悍侍卫低声商量着什么。
出于好奇,他让千樱去偷听了一下。
千樱回来禀报:主公,此女姓宗,小名九娘,侍卫名叫秦光弼,磁州知州宗泽的亲兵,宗九娘应该是宗泽的女儿,刚才他们正在商量如何招降河北大盗王善!
原来是宗泽的女儿。
宗泽是南北宋交替时期的抗金名将,南宋建立之初,赵构任命他为东京留守,主持开封府的重建工作,工作干的太好了,不但重现了京师昔日的繁荣,还把河北义军组织到一起,对抗金国。
不过宗泽最出名的事迹,是三天两头的给赵构写信,说你别跑了,赶紧回来当皇帝吧只要你在这里,一定能救出你爹和你大哥我求求你了,大宋的皇帝不能当缩头乌龟,你倒是回来啊
信当然不是这样写的,概括起来,大抵如此,赵构起初还敷衍两句,后来心里恼怒,干脆不搭理宗泽了,一封封的书信送到建康和临安,犹如石沉大海,直到宗泽死的那天,赵构也没有回汴京。
此时的宗泽还没有当上东京留守,仍在磁州窝着,但他已经开始组织民间力量了,河北势力最大的当属王善,王善打着人人有饭吃的口号,笼络了几十万眼睛发绿的难民,到处打砸抢,祸害不小,打是打不掉的,肯定要招降。
可让岳诚搞不懂的是,为何出面的是他家闺女宗九娘?
这小娘们很厉害吗?
正觉得迷惑,天边惊雷滚滚,下起了雹子,桂圆大小的雹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好家伙,这是要砸死人的节奏啊,岳诚捂住脑袋,一溜烟儿的跑到船舱里避难。
宗九娘的小丫鬟碧落不高兴了,掐着小蛮腰,小嘴儿像个机关枪似的数落他:懂不懂规矩,说了不让你进来,为何擅闯我家小姐的舱室,没看见我家小姐正在商量大事吗,还不快出去?
岳诚搬个马扎,结结实实的坐在舱口。
出去你大爷,外面下雹子,出去就变释迦摩尼了,你怎么不出去?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霎时间激怒了碧落,小嘴一顿突突,市井粗话往他脸上招呼,什么腌臜泼才,弹丸匹夫,乡野刁民都出来了,人不大吧,口气倒是挺大。
一介女流,岳诚也不好动手,悻悻地撂下一句:说话这么难听,小心遭天谴。
该遭天谴的是你
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把碧落打懵了,所有人都没动,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这不见鬼了吗,碧落既委屈又迷惑,含着豆大的泪珠,去找宗九娘诉苦。
宗九娘投来疑惑的目光,怀疑他是江湖术士,他捡起甲板上活蹦乱跳的鲤鱼片子,扔到他们面前:刚才下雹子,嘣嘣咚咚的,河里的鲤鱼跳出来,正好蹦到她脸上,岂能怪我?
刚才的情景大家都没看清,信以为真了。
这小丫头不敢来找他麻烦,换成了宗家的亲兵,秦光弼,眼看着秦光弼气势汹汹的走来,难道他也想尝尝天谴的滋味?
还好宗九娘及时喝止了他,不然谁也不敢保证无影无形的千樱会做出什么事,可是宗九娘喝止他的理由忒离谱了点,宗九娘说:短视小民而已,不必理他,今日不被雹子砸死,改日也会成为金人的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