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掌声,礼轻情意重,不过这份情意用恨意来形容更准确一些,因为坐在马厩围栏上鼓掌的这二位是范琼和蓝珪。
范琼先不说,蓝珪对他的怨念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一趟又一趟的送钧旨,屁的好处没捞到,还让岳诚翻来覆去的耍弄,身为未来国君的内侍,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得知宗颖要来督促他上任,麻溜的赶来看热闹,果然没有白跑,今儿个这出装病被戳穿的戏码,足够他们乐呵七八天了。
蓝珪从围栏上跳下来,拿袖子扇着风感叹:哎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你说是不是啊范统制?
范琼虽然跟他没有恩怨,却有点嫉妒赵构对他的恩宠,而且这份求之不得的恩宠他不要,这更让范琼气愤,因此奚落他的时候更为歹毒,范琼说:这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下场,殿下好脸相迎,敕封你为秉义郎,你不接,那就去大名府送死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还真把自己的大岳国当回事了,此等逆贼,死有余辜!
现在知道怕死了?
晚了!
说够了没有!三哥就算做错了,那也是岳飞的三哥,容不得外人肆意羞辱,他们一唱一和的羞辱三哥,岳飞很气愤。
然而这终究是岳诚的事,当兄弟的可以维护他,却无法代替他,而且范琼是御营司都统制,蓝珪是内侍班直,岳飞顶多骂两句,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就在双方唇枪舌战的时候,西厢房的屋门敞开,岳诚套上青衫走出来:老虎不出山,你们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
嗬,头一回听见这么往脸上贴金的,脸皮够厚,当年金兵攻打汴京的时候,应该用你岳三郎的脸皮当城门,如此一来,说不定汴京就守住了。
范琼放声大笑。
岳诚也笑了,笑的颇有几分玩味:废话少说,去大名府上任是吗,可以,我去!
嘲笑声戛然而止。
他怎么又同意了?
难道他不知道大名府什么情况吗,城池破烂,军务废弛,北归的金国大部队马上就要到大名府,去了难免一战,可是防不能防,打不能打,何以为战?
范琼和蓝珪眯眼对视,唇角不约而同的泛起一抹冷笑,看来这岳三郎受不了嘲讽,急火攻心之下,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这敢情好,死在大名府他们乐见其成。
忽然又听他说:我敢去,你们敢去吗?
范琼懒洋洋的抱拳道:在下还有职务在身,不便远行。蓝珪也说:咱家还要去伺候殿下,没兴趣掺和你的好事,告辞了岳三郎。
慢着!
岳诚从堂屋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一封奏折,奏请蓝珪和范琼协助他去大名府公干,事成之后,他愿意说服刑无疆归顺大宋。
刑无疆守卫皇陵的时候,展现出超强的武艺,赵构早就想收为己用,可那刑无疆毫不理会,待在皇陵里哪儿不去,赵构拿他没办法,封了个游骑将军了事,倘若用这个条件交换,赵构肯定同意。
也就是说,这封奏折递上去,蓝珪和范琼也得跟他一块去大名府。
两人不禁呆住了。
有没有搞错,你死你的,干嘛拉上我们?
不带这样的!
岳诚把仓促写就的奏折合上,装进信封里,用蜡油封口,郑重其事的交给岳飞:五弟,你带着这封信去应天府一趟,亲手交给九皇子赵构。
岳飞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忍着笑点头:小事一桩,三哥放心。
旁边发傻的二位一看这境况,心叫糟糕,上蹿下跳的阻拦岳飞,说什么也不让他上马,同时向岳诚求情:三郎你这是何苦呢,以你的本领,足够应对大名府的局面,何必让我们去添乱?
岳诚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本朝开国之初就有文官统兵的传统,武装太监也屡见不鲜,当年童贯统兵打西夏,打大辽,童贯做得,你蓝珪就做不得吗,我看你比他本事大,你一定要跟我去大名府,大名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蓝珪欲哭无泪,这是捧杀,十足的捧杀!
范琼见势不妙,噗通跪下正色道:卑职身为御营司都统制,肩负着保护未来国君的重任,绝不能跟你去大名府
你有多少兵马?
呃
说不出口还是不知道?算了,我替你说,你这御营司是个空衙门,殿下没给你一兵一卒,所用的均是皇城司老兵,满打满算不足一百个,就这点兵力,还想保护殿下?
兵贵精,不在多。
你的一百精兵在卫州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痛打一顿,难道放水了?
呃
呃你个头,跟我去大名府练练兵吧。
岳诚回屋收拾行李,蓝珪和范琼抢走岳飞手里的奏折,撕成碎片,生怕他再写一份,跑到屋里腆着脸贱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方才都是说笑,咱们同朝为官,应该互帮互助才对,何必互相倾轧呢,这是内耗啊,内耗要不得,对大家都没好处。
现在知道内耗没好处了,晚了,大宋朝都耗没了,不差这两个,岳诚不为所动,收拾完行李,提笔又写了一份奏折。
蓝珪和范琼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臂膀,苦着脸道:我们认错还不行吗三郎,别这样,要不我们回去替你求求情?
别,我想去大名府,我一定要去,你们也一定要跟我去!
岳三郎!
如今没有比大名府更危险的地方了,蓝珪和范琼说什么都不想去那里送死,哀嚎一声,眼眶通红的问道: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们?
怕死怕到这个份上,当什么官啊,既然在这危若累卵的南宋初年当了官,就别想置身事外,甭废话了,一块去前线吧。
反正岳诚不怕,他手里的门神卡很多,打不过十万金兵不要紧,自保绰绰有余。
眼看这俩人快让他折腾的崩溃了,岳飞上前劝道:算了三哥,此等鼠辈,送上前线也是耽误事,没必要跟他们置气,我跟你去大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