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诚反问:柳公子也有事情瞒着我吧,你若真是寻亲访友,为何船舱下面放了那么多兵戈甲胄?难不成是要去大义灭亲?
柳沅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既然三郎看见了,我也不瞒你,大约两个月前,有个叫刑无疆的莽夫路过柳叶渡,杀了我不少兄弟,为了给兄弟们讨血债,我一路追过来的。
刑无疆?
三郎见过?若是知道那莽夫的行踪,麻烦告知一二。
呃没见过。
刑无疆是他手下的门神,岂能没见过。
可这刑无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跟柳沅结仇了,倒不好跟他说实话,而且为了方便行动,岳诚把门神卡交给刑无疆了,此时他到底在哪,岳诚也不知道。
此事不便深谈,说多了恐怕会引起误会。
岳诚招招手,把种旬叫过来,跟柳沅介绍道:这里有一位来自大名府的豪杰,想跟兄台认识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柳沅连忙起身见礼:客气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快快请坐,敢问高姓大名?
他叫种旬,大名府红巾军的一员。
哦。
种旬一脸懵,这次拜访他只是个跟班,负责拿礼品,突然放到台面上介绍,有点不知所措,岳诚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别紧张,看眼色行事。
最近河北一带最出名的就是红巾军,红巾军以大名府为根基,东西两侧联动相州府和的东平府,以三镇的兵力,把北归的十万金兵拒之门外,被迫放了二圣才让他们离开,这都是红巾军的功劳,两河义士提起红巾军,都要挑起大拇指赞声好的,此时岳诚说种旬是红巾军的一员,柳沅自然也不敢小觑了他,恭敬抱拳:久仰久仰,不知阁下在红巾军担任什么职务?
种旬没什么职务,只是武德园的管家,非要跟红巾军牵扯的话,顶多算是岳诚的亲兵,他不知如何应对,眨巴着眼看岳诚,岳诚连忙接口:洛州招讨使,总领洛州兵马!
大官人
牛皮吹的这么大,种旬脸都红了,旁边的岳诚哈哈一笑,拦住他的话茬:是不是不像,我一开始也不信,种兄弟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莫要因此小瞧了他,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
柳沅连说不敢。
洛水穿过洛州境内,可以说是他们的地盘,突然找上门,柳沅心里也好奇,他这么大的官儿,总不能是慕名前来交朋友,肯定有事,便问他们为何而来。
岳诚坦言:柳兄也是江湖中人,应该听说了洛州最近发生的事,种兄弟刚刚带兵踏平洛州,正在发榜安民,他来找我,说自己斗大的字不认一个,写不出安民告示,让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啊,忽然听说柳兄的事迹,便慕名前来拜访了。
原来如此。
柳沅总算弄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想让他出面,写个安民告示。
这简单啊。
柳沅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发榜文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红巾军在两河一带素有威名,大军过境,与民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战斗力顽强,老百姓都交口称赞呢,柳沅也想结交一下。
于是他让属下拿来笔墨纸砚,挥笔一蹴而就,写了个三百字的安民告示,晾干一看,字如其人,文秀俊逸,洒脱飞扬,用词也十分考究,工整而不失华丽。
岳诚当即拍案赞道:柳兄好文采!
岳兄过誉了,还是让种招讨使看看合不合适吧,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就可以校对修改。
岳诚都说好了,种旬当然没意见,闲谈几句,约定了安民之后,在洛州宴请柳沅。
随后告辞。
回去路上种旬问道:大官人怎么不说一声就改变身份了,我都懵了,差点露馅。
岳诚也是无奈:那水秀士文采风流,为人也算豪爽,我本来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坦诚结交一下,没想到他跟刑无疆有仇,刑无疆你可能不知道,是我属下一员裨将,桀骜难驯,有时候连我也管不住,他们俩有仇,我就不方便透露身份了,不然人家找不到刑无疆,把仇恨转移到我头上,又是一场麻烦。
原来是这样,可是小的不懂,刑无疆既然在你麾下听令,把他叫来,给水秀士赔礼道歉不行吗?
能不能让刑无疆低下高贵的头颅先不说,总得先找到他吧,问题是,岳诚这个主人都不知道他在哪,又跑丢了,连人都找不到,就别提赔礼道歉了。
此事暂且不提,回去把安民告示贴到衙门口,昭告全州百姓,大岳国统治期间,免去两年赋税,失去土地的可以到衙门领,凡是在洛州开垦耕种的百姓,均视为大岳国臣民,连续耕种五年,即可拥有领取的土地,同时开放东西两市的自由交易市场,商铺档口一律以三成租金出租,免去商业交易的苛捐杂税,鼓励自由经商。
榜文一出,立刻引起了洛州百姓的热议,之前刘豫在这里当知州的时候,不但侵吞地产,还征收什一税,十成抽一成,算是比较重的赋税了,百姓苦不堪言,不仅如此,他手下的胥吏比如燕七,经常欺压勒索百姓,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换了大岳国统治,政策忽然变好了,也没有胥吏作威作福,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得到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街道上随处可见岳字大旗,大宋已经快被人遗忘了。
老百姓就是这样,谁当皇帝他们不关心,能给他们带来实惠就行,几千年王朝更替,无不验证了这个真理,岳诚不需要搞太多创新,松开卡在百姓脖子上的手,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了。
恢复元气需要时间,进攻的脚步却不能停下,安民之后,岳诚把王贵和种旬召集过来,展开地图,往洛州的位置上画了个圈,东南西北四条线,让他们选择走哪一条。
王贵噙着稻草哂笑:爷爷我走哪一条路都行,打到哪儿,哪儿就是咱们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