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扣开紧攥在肩上的手指,让护工帮忙把果盘送过去:年纪不是问题,再者,我不认为喜欢是一种龌龊。
这还不叫龌龊。
简国超败下阵,没眼去看:你现在已经二十八了,跟人家小姑娘相差整整十岁。都说三岁一小沟,五岁一大沟,你们之间隔着的,都可以塞的下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了。
这么多年没找女朋友,终究还是憋出了大毛病。
对方不慌不忙地拍整齐衣褶,避开话题。
继续刚刚的,秀君怎么样了?
简国超最恨他老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到今天看到的场景,突然幸灾乐祸。
我在拍卖行看到了李秀君,你猜她身边站着的是谁?你那个叫什么顾铭的侄子。你说说你,干嘛非得想着老牛吃嫩草呢。
他出言极快,不假思索。
感觉到了自己的话语的轻率后,尴尬地轻咳了声,顿了顿,用有些不自然的语调说道:拍卖行限制高,想来是你家那个为了进去,才勉强借了顾铭的势。
话音刚落,又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好好的瞎解释什么,就该快刀斩乱麻,扑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两人正僵持着,就见李秀君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提着个满满当当的外套。
对,就是满满当当的外套。
简国超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顾家已经快倒闭了吗?连个像样的袋子都拿不出来,待会儿我让他们送一卡车过来。
真不怪他多想,任何人瞧见她满身凌乱,犹如一个漂泊多年的拾荒者模样,都得摇摇头。
李秀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拉开外套内衬的口袋,拿出那串皓石手串,献宝似的送到顾清明面前。
三叔,这是我给你挑的,你戴上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几近漂泊的思绪,就像在这一刻突然寻觅到了港湾。顾清明嗯了声,视作珍宝般小心翼翼戴在手腕。
每一颗皓石大抵跟指甲盖差不多大,袖子随意的卷着,在阳光的映照下,微微有些透明,闪着莹润的光。
简国超不乐意了:我的呢?好歹帮了你这么多忙,不会不懂知恩图报吧。
拿去拿去,记得回到家,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偷偷打开。
李秀君随意把匣子丢到他怀里,就要去病房看爷爷。
手指猛地被勾住。
瞥见这一幕,简国超暗自腹诽,只是此刻得了好处,吹了声口哨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你这小姑娘也太客气了,行行行,我回去看看是什么大惊喜。
肌肤相触的地方有些发烫,一股极其微妙的电流从神经末梢传到四肢。
她垂着眸,突然有点紧张:三叔,怎么了吗?
顾清明拉着人坐在椅子上,从旁边的抽屉取出一个小药箱,替她处理因为忙碌,这段时间并未多加注意的伤口。
其实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柔软的棉团蘸着碘酒,与空气接触的皮肤很快蒸发液体,只留下淡淡的黄色。
李秀君起身匆匆道了声谢,没来及听见对方那句,很快消散的——
谢谢你的手串。
靠在墙边,等怦怦乱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才推开病房门。
李老爷子跟护工正聊着天南海北的特色小吃和风俗文化,见李秀君来了,连忙招呼:秀君快过来,这是你三叔帮忙找的护工,叫沈姨就行。
沈姨连连应了一声,找借口出去,把空间留给爷孙俩。
爷爷,你看这是我用刚发的工资给你买的,这是檬子木达摩,平常没事可以多盘盘,听说盘成之后,外表会发红。
眼下马上就要换季,我去让人帮忙打了一床八斤的棉花被子,先放在柜子里,等天气冷了,就换这床。
衣服鞋子也都是带棉的,听说京市冬天比不得咱们家里,就算烤着火也冷的厉害,我到时候再带个热水袋过来,往里头灌水就能暖和。
看着孙女一件件掏出来的东西,李老爷子心里欣慰,面上却是不高兴:尽是瞎折腾,我还没病到怕这点冷风的地步,才赚点钱,就开始搞浪费。
李秀君吐吐舌头,无赖地当作没听见,继续整理衣物。
爷爷却是怎样都念叨不够,隔会儿又开始数落她这小身板:看看你,才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大圈。京大的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实在不行就干脆辞掉吧。
别人孙女,这个年纪正是爱打扮的时候,结果就是因为自己这破癌症,害得她不得不过上早出晚归的生活。
一年到头都没添过几件像样的衣裳。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工作可轻松了,接触的老师和同学也特别好打交道。也就只有爷爷你觉得我瘦了,京大的食堂可好吃了,你看,我的肚子都大了一圈。
李老爷子偷偷抹了把眼泪,笑着回道:好好好,工作轻松就好,你还年轻,千万不要为了勉强搞坏自己的身体。
爷孙俩唠了好一会儿家常,直到顾清明敲门,才止住了话头。
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医生说,李叔叔到下午就必须去放放风,要不然在房间里该憋坏了不成。
知道了,三叔。李秀君将轮椅推过来,拿了条毛毯。
顾清明先是把床位调到抬高的位置,半蹲下身子,让李老爷子趴在自己的背后。
病房的位置在四楼,而电梯作为紧急资源,优先供给需要抢救的病人。没办法,每次出门放风,只能靠人力从高层抬下去。
背着人下去之前,还特意嘱咐:轮椅有点重,实在不行你先陪李叔叔在楼下等等,我待会儿再上来一趟。
李秀君怕他一来一回麻烦得紧,就打算干脆自己抬下去。
哪知道,这轮椅看着不重,才搬到三楼,就让她直不起腰,喘着粗气。
好在沈姨正好晾完衣服上来,帮忙一起抬,否则以自己一个人的力气,怕是抬到天黑都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