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接触到豆汁儿的刹那,惯性想要收手。
可是她们动作实在太迅猛,几乎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硬生生拿开杯子,害的全被呛住,咳个没完。
尤其是秦白雪,对着垃圾桶一口喷了出去,疯狂漱口,想要去除嘴里的异味:秀君,亏我这么相信你,不就是打趣了两句,你好狠毒的心。
待她抬起头,却看见罪魁祸首弯着腰,笑得直捂着肚子。
孙红燕浑身的怨气,冲过来,扼住李秀君的肩膀:你为了套路我们,该真是煞费苦心,整整三大杯,眼睛都不眨地喝了。
下意识想来个过肩摔,想到靠在身上的是自己的舍友,抓着手腕的手,又兀地松开。
燕子上上上,替我们报仇,好好教训这个可恶的秀君。
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秦白雪还搁边上瞎起哄。
打闹了好一阵,才各自坐下来继续吃饭。
最后四人往死里塞,都还剩五六盘动都没动几次筷子的菜,叫来服务员买单的同时,要了个打包盒。
张素芬负责将菜装进打包盒里,听着她们询问:加上一个打碎的碗,总共是多少?
炒青菜一块二,锦绣白玉三块八加上碗二十,一共是五十九块八。
二十块钱的碗?
她差点浑身一抖,吓得差点又把手里的盘子给摔出去。加上吃饭平摊的钱,就将近要出整整三十块。
这可是大半年的生活费,交出去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况且着急出门,身上就带了十三块。
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能便宜点吗,俺没那么多钱。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一下变得尖酸刻薄:没那么多钱?难不成你们想吃霸王餐?我们饭店的餐具,可是老板特意从古玩市场收来的,都是正经的古董货。
二十都是看在你们消费的份上,打个折扣,正经进货没个三十块哪里能拿下,还要便宜,没钱摔什么碗。
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张素芬放下打包盒:你们店里还缺人手吗,俺可以打工抵债,洗盘子拖地什么活都行。
不需要,要么赶紧付账走人,要么我叫保安把你们轰到警察面前,跟他们解释去。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附近的学生,要是学校知道了,八成会给你们处分吧。
前半句话还算客气,后半句就完全威胁意味十足。
你!秦白雪掏出钱包,从里头抽了张百元大钞:又没说要逃单,不就是六十块钱,喏。
服务员立马又恢复满脸的笑容,客客气气地接过:还是这位小妹妹大方,磨蹭了老半天,才弄得我误会。
指尖马上就要碰到钱了,偏偏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正经的古董货?现在仿造的明清官窑瓷器,也敢这样大放厥词了。
秦白雪下意识收回手,看向声音的来源地:秀君,你的意思是,这碗就是个赝品?
赝品这词一出,张素芬抹干净眼泪,揪着她的衣袖询问。
真是赝品吗秀君,那俺是不是不用赔那么多钱了,太好了,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服务员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走,气的直咬牙:你有证据吗,就敢说我们家的东西是仿造的,现在的学生怎么都这样,赔不起就赔不起,也不能瞎诬陷啊。
大门此刻正大敞开,来来往往不少顾客都被包厢里的动静给吸引住。
围在外头,指指点点:我也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从来没听谁说过,用的瓷器是假的,这姑娘是为了赖账想的借口吧。
藤县饭店最出名的不就是摆设的瓷器吗?最近不是还弄了一个什么活动,要是没点真本事,谁敢当做噱头啊?
啧啧啧,世风日下,菜单上不是都标注了金额,吃不起还非要来这吃,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听着舆论逐渐倒向自己这边,服务员愈发得意。
真不是我苛责,人人有张嘴,人人都会说,你不能刚吃完我们家的饭菜,转头摔坏了东西,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说它是假的吧?
李秀君像是看着跳梁小丑,眸中锋芒隐现:既然你要证据,我便拿给你看看。
服务员还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满脸不屑:行啊,你如果拿不出来,就得赔偿三倍的钱,而且得站在我们店门口道一晚上的歉。
也有客人认为,顶多让人道声歉,照价赔偿就行了,逼着几个穷学生罚三倍,委实是过分。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李秀君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答应你,但是同样的,你得站在门口向我们道歉,吃饭的账单由你付了,还要赔一百五当精神损失费。
从角落的瓷片堆中,取出一块略大的瓷片。
你们看这块,釉可分为釉质釉色釉光及包浆,胎的细腻程度,还有釉水的老化表现稍微不到位,就会露出破绽。
瓷器赝品和真品的辨别中,最关键的不是画工,不是款识,而是胎和釉。老的釉和新仿的釉往往相去甚远。
话都点明到这个程度,再不懂就多少有些不识趣了。
同样的瓷器,不同温度烧制的用途不同。烧制工艺,以及放置多年的时间的沉淀,才使得工艺品和仿造品的不同。
不懂古玩的会觉得独具特色,懂古玩的则是嫌摆放赝品的饭店掉价,压根不会踏足。
所以平日里,几乎从未遇着同样的事。
服务员彻底傻眼,没想到真遇着了个行家。
夺过瓷片,很快又强装镇定: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以为说点胎啊釉的,就能证明我们家的碗是仿制的吗?
这样,老顾客也知道饭店最近弄了个活动,就是猜真赝品。你要是可以一个都不错,全部猜中,我就认了,给你们的补偿也再翻个倍。
可你要是不能全部猜中,或者是不敢答应,我就当刚才,你纯粹是在乱猜,根本就是别人派来瞎捣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