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歪着小脑袋,皱着小鼻子寻思。
何文彦并没有被妖邪精怪夺舍,这房间也没有妖邪精怪的气息。
他的魂魄已经离开躯壳,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只是,这床榻弥漫着一股奇臭无比的臭味。
今日吃到肚肚里的东西,她都快呕出来了。
“小哥哥,你有没有闻到很臭的臭味?”
“没闻到。”苍凌舟没好意思问,是不是尸体发出来的尸臭。
可是,何文彦才死了一两个时辰,没这么快散发出尸臭。
何大人不可思议地嗅了嗅,“臭味?下官也没闻到。”
他想起夜壶,连忙去起夜间看看,夜壶是干净的呀。
“丫丫小天师,您是否看见,有妖邪精怪害了彦儿?”他着急地问。
“没有。”丫丫如实地说。
难道真是三哥哥医死了何文彦?
何大人颓丧地跌坐在床脚踏,眼里涌出哀痛的泪水。
若没有妖邪精怪,那彦儿就真的死了。
救不回来了!
苍凌舟把他拉起来,让他坐下缓缓。
丫丫想起来,小公鸡说过,若人死了,可以用搜魂符寻找他的魂魄。
她立即取出搜魂符,挥舞起来,同时念法诀。
何大人看见她在施法,立马支棱起来。
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
符箓在何文彦的额头飘了半晌,咻的飞出去。
丫丫哒哒地追出去,苍凌舟和何大人连忙跟上。
符箓在半空飘呀飘,飘到西边的院墙。
“在那里!”
小奶包指着高高的院墙。
何大人一脸懵逼。
苍凌舟猜到了,“丫丫你看见了何文彦的阴魂吗?”
丫丫点头,“地府的黑白无常要带走何文彦。”
何大人骇惧地变了脸色,哭着哀求。
“丫丫小天师,您一定不能让彦儿去地府。”
“小女娃,休要多管闲事。”
黑白无常站在院墙上,面无表情地警告。
不对呀!
小女娃怎么可能看得到他们?
“黑叔叔,白叔叔,我想跟何文彦说话,可以吗?”小奶包仰着奶糯的脸蛋,真诚地恳求。
“不可以!”白无常艰难地挪开目光。
他从未见过这么软萌、这么可爱的小奶包!
一下子就击中他的老夫心!
根本就顶不住这萌娃的持续性暴击啊啊啊啊啊!
丫丫吹起彩虹屁,“白叔叔你是地府最帅的叔叔,全地府的帅都被你承包了呢。你答应我好不好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白无常的身躯里涌起亢奋与喜悦。
阳间的人都怕他,地府的鬼都瞧不起地位低下的他。
而今日,他竟然被可爱的小奶包夸了!
他可以翘起骄傲的尾巴,一整年!
黑无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听不出她是在拍马屁吗?小女娃言不由衷的奉承话,相信了你就是蠢猪!”
“你这么凶,会吓到她的!”白无常开启了护短的模式,“小娃娃,不要怕,你把他当作一只纸老虎就行。”
“时辰到了,不能耽误。”黑无常拎着何文彦,“走!”
白无常利索地拽住何文彦,把他扔到下面,“片刻功夫,有什么要紧的?”
黑无常气得想把他揍成煎饼。
于是,一言不合打起来。
丫丫趁机把何文彦带到一边,小胳膊用力地挥起来。
苍凌舟瞧着,她这动作好像是扇耳光。
何文彦的魂儿清醒了些,看见父亲,惧怕地哀求父亲救他。
“他们都看不见你,只有我能看见你。”丫丫言简意赅地说,“这几日你发生了什么事,都告诉我叭。”
“彦儿,这位是丫丫小天师,会想办法救你,你快跟她说说。”何大人对着空气急切道。
何文彦冷静了些,说他去京郊农庄收租的当夜,半夜去外边方便,看见半空有一道红影飞过。
他看得真真切切,便悄悄地跟在后面追去。
密林里,一只巨大的野兽把一个身穿红袍的年轻男子放在地上,兽嘴在他身上拱了拱。
当时很黑,他瞧不真切那究竟是什么野兽。
那只野兽察觉到他的存在,凶厉地盯着他。
何文彦吓得屁滚尿流,没命地逃奔。
可是,他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后,便晕了。
他一直昏昏沉沉,模糊里看见那只野兽扒掉红袍男子的衣袍……
后来,他感觉到自己扔在野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那只野兽长什么样?”丫丫问道。
“我真的认不出来。”何文彦恐惧地摇头,“但我想起来,那个红袍男子好像是我家农庄村里的新郎。”
这时,黑无常击退了白无常,飘过来捉魂。
何文彦害怕地流下男儿泪,“父亲,我不想死……”
丫丫知道地府的规矩,阴魂必须去地府报道,不能滞留阳间。
不知小公鸡有没有办法呢?
“我和小公鸡会想办法救你的。”
何大人听她这话,便知道儿子要被黑白无常带走了,老泪纵横。
白无常惨白的脸庞堆满了笑容,“小娃娃,我一有空闲就过来找你玩。”
“好呀,你可以把这个阴魂带回来吗?”
“这……真是个鬼灵精。”
眨眼间,黑白无常带着何文彦的阴魂消失了。
众人回到何文彦房间,好在小公鸡找到这儿了。
小公鸡一凑近何文彦的尸体,便知道怎么回事。
“他是被黄鼠狼的臭屁臭死的。”
“啊?”丫丫的瞳眸瞪得圆溜溜的,不可思议道,“黄鼠狼的臭屁还能把人臭死吗?”
苍凌舟:“……”
何大人:“…………”
是认真的吗?
那彦儿不是死得太冤了吗?
小公鸡咕咕:“那不是寻常的黄鼠狼,而是拥有六百年道行的精怪。”
“你有办法把他的阴魂抢回来吗?”小奶包认真地问。
“老子去地府抢个阴魂就跟玩儿似的,但老子才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为什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他的寿数到了,阎王想放人都莫得办法。”
“好叭。”丫丫有点难过。
这个年轻的大哥哥,被黄鼠狼的臭屁臭死了,很可怜的。
何大人看着她和小公鸡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丫丫小天师听得懂小公鸡的咕咕声,果然本事通天。
苍凌舟道:“何大人,令郎之死实在无辜,本世子也很遗憾,但跟小神医无关。你还是去京兆府撤案,让小神医医治更多的病患为好。”
何大人悲痛地应了,送他们出府。
回王府的路上,小公鸡听丫丫说黄鼠狼犯下的恶事,气得炸毛。
而苍凌舟却在想丫丫的身世。
昨夜,下属找到一位中年妇人,芳林认出她是宁远侯夫人的邻居刘婶。
宁远侯夫人苏采薇出身宁州富商之家,她十四岁那年,父母外出办货遭遇劫匪,不幸丧命,剩留下她和妹妹苏玉瞳相依为命。
本家的大伯、叔叔盯上她家的巨额财富,使计骗走了家财,只给她们留下一户宅院。其实苏采薇知道自己无力守护家财,能保住性命也就罢了。
后来,苏采薇遇到年轻有为的思天磊,两情相悦,便嫁入思家。
她把妹妹苏玉瞳安顿在距思家不远的一户宅院,苏玉瞳有一双巧手,刺绣功夫了得,打算盘下一家绣坊。
当年刘婶就住在苏玉瞳的隔壁。
刘婶说,宁远侯夫人时常来看望亲妹妹,对她家也很照顾,每次来都送糕点、鲜果和料子上乘的旧衣裳给她家。
大约六年前,苏玉瞳忽然失踪了,宁远侯夫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还请刘婶他们帮忙打听消息。
芳林道:“夫人一直没放弃寻找二小姐,直至丫丫小姐出世前两日,才找到她。”
也就是说,苏采薇再次见到妹妹苏玉瞳的时候,苏玉瞳怀着七个月身孕。
苍凌舟问刘婶:“苏玉瞳失踪前,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刘婶认真地回忆,“那么多年了,民妇真的不记得了……不过民妇想起一件事,玉瞳姑娘失踪的前几日,民妇看见她在街口跟一位贵夫人说话,还说了好久。后来玉瞳姑娘开心地跟民妇说,那位贵夫人要裁几身新衣,请她做刺绣活儿。”
“什么样的贵夫人?”
“民妇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富贵优雅好看的贵夫人,而且很有气派,旁边跟着五六个仆从,男男女女都有。”刘婶说道,“对了,边上有一辆马车,又宽敞又豪奢。”
苍凌舟大致描述了马车的形状、装饰等等,“这辆马车跟本世子说的差不多吗?”
刘婶想了想,“还真是差不多。”
她退下后,芳林道:“小世子,丫丫小姐的生母是二小姐。夫人问过二小姐,丫丫小姐的亲生父亲是谁,但二小姐不愿说。”
苍凌舟的眸色深重了几分。
“对了,丫丫小姐出世的次日,二小姐便因身子虚弱过世了。二小姐回光返照之际,抱着丫丫小姐流泪,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
“什么话?”
“二小姐说,切莫寻找丫丫小姐的亲生父亲,否则会有性命之危。”
苍凌舟的脑海里回荡着芳林最后说的话。
那辆豪奢分明是宫制,高阶妃嫔才有资格享用。
贵夫人……
性命之危……
丫丫的亲生父亲,已经呼之欲出。